“我一直在尋求和朝廷的和平共處，”李冬青說，“但似乎這只是我們的一廂情愿?！?/br>
    李冬青話未說完，卻突然傳來馬蹄疾行的聲音，他抬頭望去，方青濯駕馬而來，急急地道：“長安城傳來了消息，王蘇敏、寧和塵、霍黃河，還有楚鐘琪兄妹，鏖戰(zhàn)一日夜，死在漢中！”

    李冬青沒有馬上說話。

    方青濯小心地道：“寧和塵也殺了最后兩個(gè)隱士還有郭解?！?/br>
    “消息準(zhǔn)確，”方青濯低頭道，“是長安的眼線傳來的?！?/br>
    李冬青登時(shí)有片刻的失聰和耳鳴，感覺眼前一陣閃爍的黑光。他停頓了片刻，伸手阻止了聞人遷上前來的扶他的動作。

    李冬青啞然，對所有人道：“我沒什么可說的了。”

    悲報(bào)襲來——群情憤慨，所有人沉默地攥緊了手里的武器。李冬青是他們的盟主，李冬青的朋友，就是他們的朋友。李冬青的左膀右臂，也是他們的左膀右臂。沒有什么比讓他們親眼看見李冬青被砍斷左膀右臂更讓他們憤怒。這就是群眾，也就是江湖人，他們不能忍受這樣的屈辱?？v身死，又何妨？

    浩浩蕩蕩的隊(duì)伍，跟隨著他們年輕的將領(lǐng)，出發(fā)了。

    聞人遷走到半路，越想越不對勁，終于反應(yīng)過來，駕馬走到方青濯的身邊，說道：“你演得不錯?！?/br>
    “哦？”方青濯說，“你覺得是假的?！?/br>
    聞人遷看了一眼前方的李冬青，說道：“他教的你？”

    方青濯卻笑說：“你不信就算了。”

    聞人遷卻低聲說道：“我知道他入江湖之前是干什么的，他是演戲的，騙不了我?！?/br>
    聞人遷對李冬青的故事倒背如流，他知道李冬青在乞老村就是個(gè)演戲的少年，演得是寧和塵的故事，風(fēng)評不錯，能養(yǎng)家糊口。和寧和塵第一次見面，就是在戲臺子上。

    方青濯看了他一眼，說道：“你覺得他是演的？”

    “我了解他，”聞人遷笑了，說道，“如果寧和塵他們真的死了，他絕對不是這個(gè)樣子。”

    李冬青腰背挺直，神色平靜，駕馬領(lǐng)頭。

    方青濯看了聞人遷一眼，從懷里掏出一張羊皮紙來，遞給了他。

    聞人遷猶豫片刻，接了過來，一打開當(dāng)即便變了臉色，上頭寫著：王蘇敏死，寧和塵等人眾迷。

    “你了解他?！狈角噱貜?fù)了一遍。

    聞人遷：“……”

    方青濯駕馬超過他，走了。

    而與此同時(shí)，廣元附近，有一支隊(duì)伍，駐扎于此。

    火尋昶溟安營在這里，已經(jīng)是第二天，從昨天晚上開始，一步也沒有向前走過了。

    火尋昶溟在帳篷里烤rou，有人進(jìn)來問，火尋昶溟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已經(jīng)說過了，等著。能走的時(shí)候，我會告訴你的?！?/br>
    那人說道：“再拖下去，什么時(shí)候能到長安？”

    火尋昶溟轉(zhuǎn)頭，終于從火堆上的rou上，看了他一眼，“你們盟主讓你們聽令與我，我怎么想的，沒必要向你交代罷？”

    那人只好道：“但大家都——”

    “聽命令是士兵唯一需要做的事，”火尋昶溟抖了抖袖子，撕開一條烤rou，看了看成色，“士兵如果也能思考，要將軍做什么？”他抬頭問道。

    那人不說話了，可也沒走。

    火尋昶溟嘆了口氣，不耐煩道：“明天就會走了，出去?！?/br>
    他看著眼前的烤rou，沒什么食欲，扔進(jìn)了火里，烤出一帳篷的糊味，熏得人更是煩躁。轉(zhuǎn)頭去滅火，可看見這團(tuán)火，又想起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團(tuán)，緊接著就想起了昨天晚上聽見的那些話。

    那個(gè)在東甌王宮里，總是含羞帶怯的郭嫣，從樹后走出來，看著他，此時(shí)火尋昶溟剛?cè)隽伺菽?，褲子還沒提好。他早感覺到背后有人，藝高人膽大，沒有在意，卻沒想到一轉(zhuǎn)過頭來，是個(gè)故人。

    火尋昶溟看見她，就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尤其是看她這神色，好像已經(jīng)徹底扒了一層皮，讓人感覺有些陌生。癡男怨女若成嗔，那確實(shí)是比走火入魔可怕。

    “你沒有必要再去長安了，”郭嫣說，“劉徹派兩萬人圍剿王蘇敏等人，他們死了?！?/br>
    火尋昶溟：“……”

    郭嫣道：“下一步就是散仙城?！?/br>
    火尋昶溟卻提好了褲子，問道：“你怎么在這兒？”

    “我聽說東甌被閩越打敗之后，就北遷了，”火尋昶溟道，“是我聽錯了，還是說你們還有別的安排？”

    郭嫣：“你沒聽錯，確實(shí)北遷了。北，是北上長安?！?/br>
    火尋昶溟聽得莫名其妙，隨口問道：“要造反啊？”

    郭嫣款款道：“如你所說，也如你所做的一樣。”

    “我不造反，”火尋昶溟走上前了兩步，并不在意，隨口說道，“我只是去救人。”

    郭嫣：“但是沒必要了，他們已經(jīng)死了。”

    火尋禮貌道：“正常人一般都自己看見尸首，才承認(rèn)一個(gè)人死了?？孔煺f，我是不信的。我的任務(wù)就是救人?！?/br>
    “李冬青讓你做這件事？”郭嫣問，“他自己呢？”

    火尋昶溟反問：“你到底要說啥？東甌王讓你來的？他自己呢？”

    “我是東海王的侍女，”郭嫣居然毫不退縮，“我活該替他冒險(xiǎn)。那你呢，你也是李冬青的狗嗎？”

    火尋昶溟瞬間怒了，臉色當(dāng)即漲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