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在顫抖，說出的話也在顫抖。

    還有她的心……

    一只大手覆上來，將她小手包裹在掌心里。

    很暖，很溫柔。

    是她一直眷戀渴望的溫度。

    眼淚，落了下來。

    她可笑自己的傷感，抹抹眼睛，轉(zhuǎn)過臉看著他胸口。

    “月兒，對不起！”

    心……砰一聲，碎了！

    她抽回手，捂住耳朵。

    轉(zhuǎn)過臉不去看他。

    可視線里，光可鑒人的車玻璃上倒映著自己的慌亂和不安。

    “不要說，我不信！你不要說，哥……”

    他扳過她身子，擁進懷里，喉頭聳動，唇瓣擦過他的額頭，鼻尖。

    最后落在她眼睛上。

    淚水是咸澀的，他的心有何嘗不是如此？

    “16年前，你出生的時候我抱過你，你很漂亮，小手揮舞著，瞪著大眼睛朝我笑！那時候我就認定這個漂亮的小姑娘不僅遺傳了叔叔阿姨的相貌，一定也會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小公主！可是……阿姨知道你爸爸去世了，非常難過，神智也不清醒。她出車禍那一日，我正從家里去醫(yī)院，快到門口的時候看到一個女人抱著孩子慌慌張張從醫(yī)院里出來，還不小心摔倒，我過去時她抱著孩子再哭，說是婆家因為她生了女兒要送走，我當時要報警她跪下來求我，說是她沒有本事，就算躲過這一次，也會有下次，說不定家人還會虐待她的女兒！這時候又有人從里面追出來，她磕頭求我?guī)退x開！我……幫她打了一輛車……可是后來我才知道，那一晚你失蹤了，查監(jiān)控回放才知道，抱走你的就是那個女人……周彥玲說的沒錯，如果不是我，后面追出來的人就會及時救下你，你也不會遭受那12年的痛苦！你該恨我的！”

    沈月推開他，沿著他胸口仰起臉，看他痛悔的目光。

    為什么是這樣？

    這么多年，她背負這么多在尋她，是因為愧疚嗎？

    對她呵護備至，是因為對她的愧疚嗎？

    承諾給她兩年時間也是因為愧疚嗎？

    所以：“沈銘溪，你對我所有的好，都是因為愧疚的一種補償嗎？”

    “月兒……”沈銘溪猶豫了下。

    沈月伸出手在推開他：“我不要聽你解釋！你為什么要猶豫？沈銘溪，你為什么不說不是？如果那樣我就相信！可是你為什么要猶豫？沈銘溪，你知不知道，我不需要同情？你把我的喜歡當成什么？小孩子過家家嗎？我不需要！不需要！你不喜歡我，就直接拒絕我好了，從12歲到現(xiàn)在，你總是那么關(guān)心我，愛護我，就算我對你說喜歡你你都沒有直接拒絕我，你都要用我還小搪塞我！我以為我有機會，只要我長大，只要我有能力站在你身邊，就能配得上你！可是……現(xiàn)在你卻告訴我，那些都是我自己的想像，你對我的愛，都是因為你的愧疚！沈銘溪，我是年紀小，我是沒有方晴那么大方懂事，我甚至連p出來的照片都看不出來，可我不是需要憐憫的傻瓜，我不需要你憐憫的愛情！不需要！你明白嗎？”

    “不是那樣的，月兒，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沈銘溪將她擁入懷里。

    沈月猛的狠狠地推開他。

    目光里的篤定帶著受傷后的死灰。

    “我不要聽！你騙我，你們都在騙我！”沈月嘶吼。

    繼而跑開。

    沈銘溪騙她，沈爸爸，趙婧mama，還有銘彥……

    他們一直都知道的吧，所以他們對自己才那么好的吧！

    他想起孟凡笙說的，他已經(jīng)不欠她的了。

    他如此的守在自己身邊，一生都要栽在自己的手里。

    如果不是她，這么優(yōu)秀的沈銘溪又怎么會搭進自己的感情？

    28歲還沒有組建自己的家庭？

    孟凡笙說的沒錯，不是他對不起自己，是她……耽誤了沈銘溪。

    他已經(jīng)付出的夠多了，已經(jīng)不再欠她，需要償還了。

    她跑了很遠，路到兩條腿抽筋，跑到寬敞的路面上，只有她一個人。

    下一秒，她要往哪走？

    她的家又在哪兒呢？

    遇到沈銘溪后，她覺得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

    她用盡了全部力氣去愛，去依賴。

    然而，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如今，夢醒了，她……又成了無家可歸的人。

    黑色的賓利緩緩靠在她身邊。

    車上下來的男人，幾步走到她身邊，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月兒，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你不只是有愧疚！”

    懷里的人異常安靜，任他擁著，絲毫沒有任何的反抗。

    他不由緊了緊，唇瓣落在她發(fā)間：“我一直在為當年的事痛苦，是我的錯導(dǎo)致你受了12年的苦，我每想到這里，就會很難過！月兒，你能明白嗎？我每天都為此而倍受煎熬，我沒辦法原諒自己犯了這么不可饒恕的錯誤！”

    懷里，依然沒有任何聲音。

    沈銘溪眉頭蹙緊，垂下眼看著她低垂的眼瞼。

    沒有任何時候的她，如此的毫無生機。

    他的心一時有些慌亂，就連撫著她長發(fā)的手也略微顫著。

    “月兒，你說句話，哪怕是恨我也好，說句話好么？”

    她的眼低垂著，連顫一下都似乎都沒有。

    倏爾稠密的長睫顫了顫，唇角扯開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來。

    “哥，我想回……去了！”

    說完，她落寞地打開后車室的門，坐了進去。

    **

    車子行駛在回家的路上。

    車室異常安靜。

    來時還一路春光。

    回程便成了一座空城。

    沈月倚靠在車座上，滑下一段車窗。

    看著閃逝而過的風景。

    等紅燈的功夫，她聽到對面車子里正在放一首歌。

    “回憶像個說書的人，用充滿鄉(xiāng)音的口吻，跳過水坑繞過小村，等相遇的緣分。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說將來要娶我進門，轉(zhuǎn)多少身，過幾次門，虛擲青春……

    小小的誓言還不穩(wěn)，小小的淚水還在撐，稚嫩的唇，在說離分。我的心里從此住了一個人，曾經(jīng)模樣小小的我們，那年你搬小小的板凳，為戲入迷我也一路跟。

    我在找那個故事里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你在樹下小小的打盹，小小的我傻傻等……”

    ……

    外面陽光溫暖，心卻如置冰窖。

    沈月抹了下臉上早已經(jīng)潮濕的淚水。

    心底所有的希冀和憧憬都一瞬間化為烏有。

    她曾想，以后的日子有沈銘溪足矣。

    然而……

    等來了相遇的緣份，卻守不了小小的永恒。

    她終究沒能受得住心中的那份執(zh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