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碧瑩以為這天之后，太子殿下和明珠姑娘之間凍僵的關(guān)系好不容易破了冰，應(yīng)當(dāng)算是和好了。

    明珠從宮里回來，就重新數(shù)了一遍自己的小金庫，大頭都是上次公主借給她的錢，有幾千兩銀子。

    她還想從趙識口袋里騙點(diǎn)錢，若是花不到他一分錢，她還真是有點(diǎn)不甘心。

    明珠坐在窗邊認(rèn)真思考要錢的借口，一時(shí)半會(huì)的真想不出來什么好的借口。

    趙識嘴上不說，心里還在提防她拿錢逃跑的事。

    夜晚屋子里沒有白天那么熱，碧瑩扯了床邊擺放的冰塊。

    明珠聽著聒噪的蟬鳴聲，離十月是越來越近了。

    明珠忽然叫住碧瑩，問她，“我jiejie成親，我是不是該隨禮金？”

    碧瑩看著她真誠的眼神，認(rèn)清了姑娘確實(shí)沒有在說笑。

    碧瑩兩眼黑了黑，“姑娘，您別拿這件事去氣殿下了。”

    明珠一頭霧水，“我沒想氣他?！?/br>
    碧瑩覺得她看起來也不像裝出來的，趕緊同她說：“您不用隨禮。”

    明珠覺得也是，她一個(gè)小妾給側(cè)妃隨禮錢，這種行為看著太像吃飛醋后做出的挑釁。

    可她的本意僅僅是想用這個(gè)由頭問趙識要點(diǎn)錢，既然行不通就算了。

    “可我現(xiàn)在缺銀子花。”

    “你想買什么？奴婢幫您買?！?/br>
    “你幫我花錢和我自己花錢，是不一樣的啊?！泵髦榭硬坏节w識的錢就是不高興，她自己也不是沒本事掙銀子。

    但趙識欺負(fù)她那么久，她拍拍屁股走人之前不撈點(diǎn)銀子，怎么能行呢？

    她得想個(gè)法子，多騙一點(diǎn)過來。數(shù)目大到讓他想起來都會(huì)嘔血才解氣。

    不過趙識生性比狐貍還狡猾，想從他那里騙點(diǎn)錢可太難了。

    碧瑩看她愁眉苦臉，“姑娘愁什么呢？”

    她搖頭，有氣無力：“沒什么?！?/br>
    七月下旬，白天熱的人根本不想出門。火辣辣的太陽迎面照來，格外刺眼。

    烈日懸于頭頂，穿著薄衫在陰涼處走一圈，也很快就汗流浹背。

    明珠每日傍晚都要去后院湖里轉(zhuǎn)了兩圈，盯著她之前種下的荷花。

    趙識又是好幾天見不到人影，她身邊的人干著急，只有她自己不著急。

    碧瑩有句話不敢在她面前說，太子殿下顯然沒有從前那么重視明珠姑娘，說的明白些，就是沒那么喜歡了。

    明珠自己也感覺到趙識對她比起之前冷淡了很多，她想了想，男人多是喜新厭舊的人，他對她的興致，可能隨著時(shí)間早就消磨殆盡了。

    再好看的臉，看久了也會(huì)膩。

    想到這件事，明珠也能云淡風(fēng)輕的笑笑，仿佛自己置之事外。

    碧瑩唯一的安慰便是明珠姑娘每日還能為自己的事情傻樂，沒有那么多的時(shí)辰來悲春傷秋。

    以前她覺得明珠姑娘這樣沒心沒肺不是好事，如今看來，沒有心也是一樁好事，至少不會(huì)難過。

    ……

    趙識這段日子剛查完一樁舞弊案，總算空了半天時(shí)間出來，本想打道回府，半道卻被熟人叫出去喝茶。

    說是喝茶，其實(shí)是去茶樓去看那些文人書生們辨古論今。

    有些人能引經(jīng)據(jù)典，辯論的有理有條。有一些就純粹像在撒潑，盡說些站不住腳還氣人的歪理。

    趙識對聽辯論，興趣不大。他這個(gè)人最討厭話多之人，辯來辯去，不過都是嘴上功夫。

    不過他也不好拂了好友的意，便跟著一塊去茶樓里聽了聽。

    二樓都是單獨(dú)開出來的包間，顧文宣看見太子，吃了一驚，“殿下也來了。”

    趙識淡道：“隨便聽聽。”

    可惜今日在茶樓里辯論的雙方，水平都不太好。雙方不像是在辯論，到后面頗有朝對方吐口水唾罵的架勢，有辱斯文。

    “勤能補(bǔ)拙本就是個(gè)笑話，人生下來就定了天資，腦子天生笨，再怎么努力都是白學(xué)?！?/br>
    “閣下這話說的就過于絕對了。我天資平平，不也考中秀才了嗎？”

    “那是你們那屆考生里都不行，你能中秀才就是僥幸罷了。而且，你這輩子也就只能當(dāng)個(gè)秀才?！?/br>
    對方一聽這話就怒了，“你說歸說，可別咒我！”

    “說實(shí)話而已，怎么就成詛咒了??？”

    兩人撕扯起來。

    “你聰明？你聰明連秀才都考不上！”

    “明年就中個(gè)給你看看?！?/br>
    “哈，真是笑掉我的大牙?！?/br>
    辯論倒成了一場鬧劇，趙識在二樓冷眼看著他們?nèi)鰸?，微扯嘴角，聽不出來是不是嘲諷，“還真有意思。”

    在場的其他人都覺得很尷尬，叫太子看見這丟人現(xiàn)眼的場面。

    顧文宣忽然問：“殿下覺得讀書天資更重要還是勤奮更重要？”

    趙識說：“天資。”

    底下這個(gè)草包有句話確實(shí)說對了，人腦子若是笨，在這方面沒有天賦，一日十二個(gè)時(shí)辰，不睡覺來讀書，都沒什么用處。

    他說完又笑了笑，忽然想起了明珠。

    她也沒什么天分，他不也還是逼著她天天讀書練字嗎？

    顧文宣點(diǎn)點(diǎn)頭：“確實(shí)如此?！?/br>
    趙識懶得浪費(fèi)時(shí)間繼續(xù)聽下去，他一走，其他人也跟著出了酒樓。

    說巧也巧，顧書意剛從山里下來，馬車失控撞上了酒樓門前的石獅子，好在人和馬都沒什么大礙。

    她跳下車，抬頭就看見了自己的哥哥。她笑著跑過去，“二哥！”

    顧文宣瞧見家中小妹，冷面也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你又去哪兒了？”

    顧書意抿唇笑笑，“去山里摘了些茶花?！?/br>
    說完她就注意到哥哥身旁的男人，一雙清純的眼睛，頓時(shí)睜大了幾分，這不是游船上她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嗎？

    眾目睽睽下，顧書意也不會(huì)唐突了他。福了福身體，行了一禮。

    趙識方才見到顧文宣的時(shí)候，便知道她是他meimei了。

    顧書意潤白的小臉微微發(fā)熱，心中有些懊惱，早知出門會(huì)碰見他，她就該穿的再漂亮些。她今日穿了身湖藍(lán)色的裙子，腰跡纏著淺色流蘇，腰身纖細(xì)，隱約透著幾分嬌態(tài)。

    趙識朝她看了一眼，她懷中抱著一束用藤蔓綁好的茶花，清冽的香氣淡淡傳入鼻尖。

    顧文宣不知道太子殿下和他meimei之前就見過，他側(cè)過臉，說：“殿下，這是家中小妹?！?/br>
    趙識微微頷首。

    顧文宣又對他meimei說：“這是太子殿下?！?/br>
    顧書意心中驚了驚，那晚就看出來他身份不一般，沒想到會(huì)如此顯赫。

    他竟然就是太子殿下？

    顧書意又行了一禮，“殿下安好?！?/br>
    “免禮?！?/br>
    顧書意猶豫半晌，想來想去還是站出來說：“殿下，那天夜里，是我失禮了?！?/br>
    趙識的目光掃過她的眉眼，一時(shí)間靜了下來。

    顧文宣拽著meimei的胳膊，“你和殿下什么時(shí)候見過？”

    顧書意不慌不忙同她二哥解釋：“游湖那夜，有緣見了一面?！?/br>
    顧書意的小臉看著有些圓潤，日頭直射下白的發(fā)光，模樣漂亮還惹眼，整個(gè)人身上有股溫柔嫻靜之氣，聽她說話就知道她十分有教養(yǎng)，柔軟無刺，卻又沒有過分的怯懦。書香門第，才貌雙全。

    她身上每一點(diǎn)，按理說都該是趙識賞識的，神態(tài)又像極明珠，可他心里也沒有特別的觸動(dòng)。

    看見她只能想到兩個(gè)字，很像。

    顧文宣幫meimei解釋道：“書意任性，還望太子不要與她計(jì)較?！?/br>
    趙識漫不經(jīng)心，“不會(huì)?！?/br>
    顧書意將手里這捧茶花送了出去，露出一抹真誠的笑容，“這束花贈(zèng)予殿下，當(dāng)作賠禮道歉的禮物，還望殿下能夠收下?！?/br>
    她笑起來，比不笑的時(shí)候，還要好看，眉眼跟著變得生動(dòng)柔媚。

    趙識沒有伸手接，漠然移開眼，“不用了?！?/br>
    顧書意依然笑瞇瞇的，立馬就給自己找了臺階，“殿下果然是君子?！?/br>
    君子不奪人所好。

    趙識聽見君子二字，輕扯了扯嘴角，淡笑了聲。

    天色漸暗，隱有下雨之勢。

    趙識回到府上，先是去書房寫了幾幅字靜心。

    寫了好幾幅字，心里還是沉不下來，亂糟糟的成了一團(tuán)。

    他手中過于用力，毛筆劃破了宣紙，毀了一整幅字。

    趙識何嘗看不出顧書意對他的心意，他若是順手推舟，也不是不可。

    他不就喜歡明珠這樣的嗎？難得出現(xiàn)一個(gè)神韻和她如此相像的人，家世才學(xué)樣樣都比她好。

    趙識面無表情將這幅寫毀了的字扔到一旁，懊惱又不甘心地想，他這輩子可能真的就明珠不可了。

    還真的就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