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姑娘趁早用孩子站穩(wěn)腳跟，穩(wěn)固自己的地位，才能久寵不衰。

    哪怕將來太子殿下真的喜歡上了別的姑娘，明珠姑娘也有孩子這個退路，下場不至于太凄涼。

    而太子殿下也不是薄情之人，念舊且算得上長情。

    夏末的雨季過去，就迎來了初秋。明珠和趙識之間像從未生過嫌隙，從前如何，現(xiàn)在還是如何。

    趙識留在她身邊的時辰越來越多，每天睡前都要摸了摸她的肚子，有時候還會和孩子說說話。

    明珠頗有微詞，“她還什么都聽不懂?！?/br>
    趙識說：“這可不一定?！?/br>
    明珠往往都是不太想和他說話的，尋了個借口就去書架上找了兩本書。

    趙識看了眼書封上的字，微微挑眉，輕笑了下：“你看得懂？”

    明珠確實看不懂復(fù)雜有深度的古籍，她說：“您不是喜歡有才的姑娘嗎？我沒什么學(xué)問，孩子這點不能像我，只好從這個時候就開始培養(yǎng)她。”

    趙識笑了：“我什么時候說我喜歡有才的姑娘了？”

    “您是沒說過，但我看得出來?！?/br>
    趙識這個人，很清高，天生就是性格高傲的一個人。唯有看著那些有驚才的女子，他才會勉強(qiáng)低下自己高貴的眼神，多看兩眼。

    趙識不認(rèn)，“也不一定?！?/br>
    明珠懶得同他爭辯，抱著書就要坐到一旁去。趙識抽走她手里的古籍，壓在右手邊，“看不懂就別勉強(qiáng)自己看了，省得看壞自己的眼睛?！?/br>
    “誰說我看不懂?！?/br>
    “你若真的想看，我可以念給你聽?！?/br>
    “好，那您念吧?！?/br>
    這樣她就不用和他說話了。

    趙識連念書聲都很悅耳，清風(fēng)拂面的柔意，明珠聽了幾句就困了，她將腦袋枕在他的腿上，閉上眼睛聽著他的聲音就睡著了。

    趙識念完一篇長古詩，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睡熟了。

    窗邊透著冷風(fēng)，著實不是個睡覺的好地方。

    趙識將她抱到了床上，放下帷帳，讓她好好睡了一覺。

    他將古籍原樣放回書架，又看不過眼凌亂的書桌，替她整理了一番。

    橫七豎八亂放的宣紙，留下的是她每日每夜練字的印跡。

    趙識隨手撿了幾張，瞥見她一筆一劃認(rèn)認(rèn)真真寫下的衛(wèi)字，還是控制不住沉了臉。

    她對衛(wèi)池逾還是余情未了。

    趙識也不止一次聽見她在夢中輕喚著衛(wèi)池逾的名字。

    他將宣紙揉成一團(tuán)，冷臉丟進(jìn)火堆里，當(dāng)真是年少情深，這么久了都忘不掉。

    這個衛(wèi)字像留在趙識心尖上的刺，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又要對她生氣，往后的三天，刻意減少了去見她的時辰。

    又逢考試，趙識身為主考官，還是有些忙碌的。每日都要去考場監(jiān)考，晚上還要閱卷，熬了兩個通宵，眼睛珠子都看疼了。

    這場考試過后，還有場不設(shè)限的筆試。考題很簡單，只需要寫篇文章即可。

    讓人驚艷的文章沒看見兩篇，反而是抓到了幾個作弊的考生。

    不過趙識也不是一無所獲，也讓他看到了一篇文采立意還不錯的策論。文章落款的名字，有些生疏，應(yīng)當(dāng)是從來沒聽說過的生面孔。

    趙識特意記下了這個人的名字，第二場考試專門繞過去看了看。

    不過第一眼他認(rèn)出了人。

    顧書意覺得她女扮男裝的很失敗，感覺太子殿下已經(jīng)看穿了她，但她還得繼續(xù)若無其事的寫文章。

    趙識的手指輕輕敲了敲她的桌子，面無表情地說：“文章寫得不錯?！?/br>
    顧書意聽見他的聲音就緊張了起來。她還沒說話，太子殿下就已經(jīng)走遠(yuǎn)。

    顧書意的策論是她祖父親自教她的，水平豈止是不錯，幾乎能與探花郎相媲美。

    她也是一時沖動。得知太子殿下是主考官，冒險來參加考試。她對自己的文章，是有些得意和炫耀的。

    也想讓他看看，她真的不差。

    顧書意本就沒指望自己這點小把戲能瞞住他，被他認(rèn)出來也好，至少這樣也能讓他多看自己兩眼。

    她并非一無所覺，初初見太子殿下，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就是與眾不同的。他對她，是有好感的。

    顧書意只要想到那夜太子殿下望著自己的神情，就忍不住心猿意馬。

    考試結(jié)束，從考場里出來。顧書意就被太子殿下的人請了過去。

    趙識將她寫的兩篇策論還給了她，“顧小姐，若是想?yún)⒓涌荚?，不必如此?！?/br>
    本就沒有明文規(guī)定，女子不可參加考試。

    顧書意有些驚慌，“殿下，我……”

    趙識移開眼，“我讓人送你回去，想必顧大人也不愿意看你這樣胡鬧?！?/br>
    若是讓別人發(fā)現(xiàn)，不是小罪。

    顧書意從來沒見過他這么冷漠的樣子，嚇得不知如何是好，眼睛說紅就紅，神態(tài)脆弱易碎，看著真是可憐。

    趙識挪開眼神，沒有看她。

    宛宛類卿，卻也不過如此。

    ……

    明珠在這幾天小病了一場，好在不嚴(yán)重，咳嗽多眠。

    趙識發(fā)落幾個丫鬟，又從他母親宮里要了幾個會伺候人小宮女 ，讓她們照顧好她。

    白日里他沒怎么露面，晚上空下來便去她的房間里看看她，摸摸她的臉，沒瘦才稍微放了點心。

    明珠對此一無所知，就連她院子里的丫鬟都沒兩個人知道這件事。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明珠的肚子已經(jīng)顯懷，她真的等不及了，蠢蠢欲動之際，某個深夜里醒過來，望著燭影里照見的人，愣了一愣。

    趙識正準(zhǔn)備走，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醒過來。

    他摸了下她的臉，輕聲安撫：“還早，接著睡吧?！?/br>
    頓了頓，趙識穿好衣服，又對她說：“我進(jìn)宮一趟，過兩日就回來?！?/br>
    明珠不知這是夢境還是真的，她嗯了聲，說：“您回來那天，給我?guī)Х萏鸶獍桑蚁氤渣c甜的?！?/br>
    趙識抿唇輕笑，“好。”

    帷帳掀開又放下，明珠躺回被子里接著睡了。

    她耐心等到天黑，吃過晚飯，她淡淡然同碧瑩提起趙識的婚事，她說：“我看他們都忙瘋了，人手不夠，也沒人幫襯一下。”

    “人應(yīng)該夠用的?！?/br>
    “怎么會？還有半個多月，匾額上的紅綢都來不及掛?！泵髦閷λα诵?，“管事年紀(jì)也不小的，我看了都不忍心，你讓她們幾個去幫他們跟著布置吧。左右閑著也是閑著。”

    碧瑩想了想，“是?！?/br>
    明珠支開了院子周圍的人，只留下碧瑩，然后她說：“我想好好睡一覺，不要吵醒我。”

    碧瑩點頭：“好。”

    明珠在碧瑩喝的水里放了藥，夠她睡一整晚。

    明珠耐心等到夜深人靜之時，將準(zhǔn)備的包袱拿了出來，還有之前被她藏起來的火折子。

    她換上丫鬟穿的衣裳，把自己打扮成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鬟。

    明珠一只手拿著火折子，另一只手拽過床邊容易燒起來的綢緞，她盯著火折子，一狠心一閉眼，就將綢緞給點著了。

    她狠心，趙識更狠心。

    趙識不僅要她生下孩子，還要把孩子送到宮里養(yǎng)。一年到頭，她連見都見不著自己的親身骨rou。

    她不愿意再過這種日子。

    就讓趙識以為她和孩子都死了。

    從今往后，再也不要見面。

    火星點燃了綢緞，火勢順著床鋪波及到周圍，床梁和木板都助長了火勢，沒過一會兒，就已是火光沖天的景象。

    第57章 虐吐血（一更）

    前院守夜的小廝, 窩在墻角睡的半夢半醒，忽然聞到一陣什么東西被燒焦的味道，他還沒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就被同伴搖醒, “趕快起來！后院著火了！”

    火勢洶洶，紅光映著半邊天。

    小廝連滾帶爬站起來, 手足無措往著火的院子看過去，“怎么忽然就著了這么大的火？”

    雖說近來天氣確實比較干燥, 但也早過了最熱的那陣日子, 不應(yīng)該會走水起火?。?/br>
    同伴將木桶塞給他, 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腦勺, “別想了！趕緊去救火！”

    再不快點救火，整間屋子都快被燒沒了。

    明珠將收拾好的包袱藏在后門的草叢里, 自己則在臉上抹了兩把灰，夜色昏暗，不仔細(xì)看根本就看不清她的臉。

    府里的人兵荒馬亂, 都被從睡夢叫醒，打水滅火。

    后門原本也是嚴(yán)防死守, 但是救火的人手不夠, 火勢始終不見小。故而用得上的用不上的人都被叫過來救火。

    明珠就是趁著這個時機(jī), 悄無聲息從后門逃了出去。

    她這次學(xué)聰明了, 也沒有去客棧投宿, 更沒有找馬車連夜趕路出城。她得讓趙識相信她真的死了才行。

    明珠趁亂跑到被廢棄的城隍廟里過夜, 她孤身在外, 倒也機(jī)敏，牢牢抱緊自己包袱，銀票都貼身藏在小衣里。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 好不叫人不注意到她。

    在城隍廟留夜宿的還有些以乞討為生的可憐人，有男有女，也有帶著孩子逃難的流民，各自占據(jù)一個角落，就著鋪蓋靠著墻休息，也沒人在意今晚這間破房子又多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