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頁
算是以這種方式來羞rǔ我么? 可惜,我沒把它當(dāng)作羞rǔ,甚至遠(yuǎn)離這個人,正是我這些日子以來的夢想。 我只是萬萬放不下蕭寶溶,再不敢想象他落入魏人手中,會淪到怎樣不堪的境地。 心里憋屈得緊了,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卻在跨出內(nèi)殿時又回過了頭,哽咽著向拓跋軻道:陛下知道為什么寶墨只認(rèn)大齊是我的根么?因為只有大齊,還有個三哥是真心實意對我好。而魏拓跋頊遺棄我,陛下猜忌我,都不曾給我半點真心,要打就打,要殺就殺,我怎敢把這里當(dāng)成根? 大約也有好多年不曾有人敢這樣和拓跋軻說話了,他執(zhí)緊茶盞,狠狠地盯我,眼底冒著森怖的亮光,如地底深處幽幽吞吐的火焰,yīn冷的深藍(lán),卻有著熾熱的溫度,一旦涌出,頃刻間能將人焚為飛灰。 以他的jīng明,我料他早就猜出我并無十分誠心歸附于他,越xing捅破這層窗紙,連他自己的心思一并挑明,甚至吸著鼻子,克制著自己的淚水,傷心而又萬分不甘地沖他叫道:若這天底下唯一真心對我好的人被陛下殺害,寶墨就是萬分不愿,也必與陛下為敵! 與朕為敵!拓跋軻憤怒冷笑,蕭寶墨,你有這資格么? 有!我尖厲地高喝,卻已泣不成聲,我我會在心里咒罵你,日日夜夜咒罵你便是你把我殺了,我變成了鬼,還是要咒你咒你早死 那邊管密早聽得駭呆了,慌忙連拉帶扯將我拽出了重華殿,低斥道:我看你是現(xiàn)在就想死! 內(nèi)殿,又是一聲瓷盞被狠狠摔碎的裂響。 管密滿頭是汗,立時叫了內(nèi)侍送我回瓊芳閣,自己又奔入殿中查看去了。 回到瓊芳閣,正見滿屋子的侍女一臉惶惶,正將散落一地的衣衫玩物往箱籠中收拾。 輕羅等見我回來,如獲至寶般將我扶入臥房,忙忙為我打水洗臉,又讓我躺下,找傷藥敷我脖子上的傷。 和拓跋軻應(yīng)對jiāo鋒這么久,我也倦乏了,臥在衾被間休息了好一會兒,抬頭見輕羅等雖是一臉焦急,卻不敢細(xì)問,遂笑了一笑,道:我沒事便是我有事,也不會連累著你們,放心吧! 連翹坐在g邊,握了我的手,嘆道:娘娘,我們都知道娘娘身份尷尬,細(xì)論起來,我們下人本不好多說什么。但娘娘啊,既已服侍了皇上,皇上又這般寵護(hù)著娘娘,娘娘還是一心一意的好??! 我便知必是她們經(jīng)手清點的衣衫。也只她們和我qíng誼不淺,處處為我打算,所以我的所有衣飾用品的數(shù)量,才會一一牢記在心。 她們忠于我,但她們首先忠于北魏;管密有心護(hù)我,但他更想護(hù)皇帝。 所以她們還是告訴管密,我的衣衫少了一套;管密還是告訴拓跋軻,我似乎預(yù)備了出逃時穿的衣裳。 當(dāng)初從蕭寶溶那里為她們求下了xing命,再不知是對是錯。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她們對北魏的誓死效忠,會成為she下我的致命毒箭。 ===================== 大家留意下首頁,如果上午看到了圖推,那么下午四點還會有兩更哦! 君心疑,何日是歸期(五) 又或許,各有各的立場,并沒有對錯之分。 換一撥兒服侍我的人來,難保不在其他細(xì)節(jié)上被抓住把柄。 銀白的幃幔飄動之際,我隱約見到妝臺前還有侍女在細(xì)細(xì)收拾,納悶問道:他們在妝臺上搜什么?弄得那么亂? 這一回,輕羅他們也流露出不解,不清楚呢。奴婢們也覺得奇怪,找了三個太醫(yī)陪著,看到什么香包香囊的,立即會拿過去,一一辨別,連胭脂水粉不管用過沒有用過的,都會打開來細(xì)看。還有 我依稀明白了一點,心里跳了一下,追問道:還有什么? 還有,娘娘常穿的內(nèi)衣,也會很沒體統(tǒng)地jiāo給那些御醫(yī)嗅來嗅去娘娘,他們這是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呢?左不過看我不順眼了,想我死吧?何必尋那許多借口來,一根白綾將我勒死了gān凈! 我只作賭氣,不理會他們的安慰,也不吃晚飯,側(cè)身臥下了,心里已一陣陣的蘇寒。 拓跋軻并不僅因為疑心我和蕭寶溶內(nèi)外相應(yīng)想要逃去,更疑心我對他動了什么手腳,乃至他qíng緒失控,將緊急軍qíng拋在腦后,與我糾纏于g幃之間。 從他讓御醫(yī)檢查的細(xì)節(jié)來看,他應(yīng)該懷疑我一貫在用某種手段向他下藥,才讓他對我如此著迷。 可我并沒有機會在他食物中動手腳,他自是懷疑我的貼身之物藏有什么誘惑他的藥物。但除了今天早上,我的確沒刻意向他下過迷藥。 想來以他的克制力,即便從我的唇舌間汲取到少量的媚藥,也不該對他有太大影響,他也委實多慮了吧? 但我終于知道,方才我真的已在鬼門關(guān)打了個來回。 拓跋軻有了這種疑心,那么我對他的感qíng,以及他對我若有若無的那么點感qíng,都在頃刻間成為不切實際的海市蜃樓。 所以,他開始想殺我,卻猶豫著沒有動手,等待著管密檢查的結(jié)果。 如果真的查出其中有問題,不論我有沒有與蕭寶溶暗中聯(lián)絡(luò),我都只有死路一條。 默默按了一按鬢中那根jīng致卻不惹眼的珊瑚珠金簪,我閉上眼,努力放勻自己的呼吸,bī自己什么也不要想,專心一意陷入沉睡,等待明天的到來。 不論明天是福是禍,我總得掙扎下去。 我過的好與壞已在一夜間變得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得到蕭寶溶平安離去的消息。 最多,我這輩子都得陷在這里,沒完沒了地繼續(xù)著這種了無指望的日子。 夢里,又在哭泣,卻已無人安慰。 只因,不敢再去奢求誰的安慰,唯恐我真的成了妖孽,害了我最想偎依的親人。 總以為第二日拓跋軻必定對我有所處分,至少也會派人守住瓊芳閣,不讓我外出什么的。誰知一整天都平靜得很,一如既往地?zé)o風(fēng)無làng,連晨間虛軟著腳步到外面走一圈,宮人對我也是笑臉相迎,并無一絲異樣。 上午,輕羅甚至很是幸災(zāi)樂禍地告訴我,前晚被召去侍寢的曼妃,到半夜時不知因為什么觸怒了拓跋軻,居然半夜三更被趕出了重華殿,哭哭啼啼地在自己房中鬧著要懸梁。 到傍晚,管密特地來探我,還帶了些我素常愛吃的羹湯,還向我陪笑道:墨妃娘娘,吃點東西吧!昨天皇上不過是一時氣頭上起了疑,老奴瞧著他的氣也該消得差不多了,娘娘還是養(yǎng)好jīng神,等著皇上召幸吧! 召幸? 他的召幸,正是我的不幸。 我不會為昨晚他那么對我傷心難過,但對蕭寶溶的擔(dān)憂,的確已讓我粒米難進(jìn)。昨晚到今天,只喝了幾口清粥,便丟開不吃了。 與其在這時候讓我qiáng作歡顏去面對拓跋軻,我寧可餓著肚子裝病。他總不能將我從g上抓了去侍寢吧?我剛剛頂撞了他,他大概也抹不開面子,再讓我到重華殿養(yǎng)病吧? 胡亂喝了兩口素湯,將碗扔到一邊時,我看到管密帶來的內(nèi)侍又在我的妝臺和箱籠里翻找什么,苦笑道:嫌昨天搜得不仔細(xì),今天再來找補么?我這里全是皇上和宮里賜下的東西,還在疑心有什么不妥么? 沒有沒有!管密慌忙解釋,今天午膳后,皇上心事重重的,老奴還以為正憂心國事呢,誰知皇上張口便問,墨妃房里的香料和胭脂是誰送去的?為什么會有導(dǎo)致不孕的藥材摻在里面?嚇得我們查了半天,才知行宮里臨時用的東西,不少是在民間購的成品,又沒經(jīng)御醫(yī)查過,這才混些宮妃們忌用之物在里面?;噬下犝f了,立時就道,還不快去換了! 他肥肥的臉堆出極圓熟的笑意來,討好般窺著我的臉色,道:墨妃娘娘,你瞧著,皇上對你不是經(jīng)心得很?老奴跟皇上這么久,還沒見皇上理會過香料胭脂之類的小事呢! 我自然也是無法理解。 杜蘅誤,和淚折殘紅(一) 難不成他還指望我給他生個大魏國的皇子皇女什么的? 別說我不想為他生出個孽種來陪我遭罪,就是想生,能生得出么? 他的妃嬪并不少,除了青州行宮中的七八個,鄴都還有好幾十個有正式封號的,大多是身體健壯的北方女子,卻到現(xiàn)在連個蛋都沒下,可見得老天有眼,不讓這個滿手血腥的bào君留下血脈了。 思忖之際,我依然叫輕羅幫我厚厚賞了管密,自己只在房中靜臥休養(yǎng)。 接下來的兩日,依舊風(fēng)平làng靜,重華殿那邊大約知道我身體不適,并沒有召過我,但出乎意料地,拓跋軻也沒召過其他任何已經(jīng)被他冷落了兩個月的宮妃們,竟連著三日獨自寢處。 我對蕭寶溶的處境極是擔(dān)憂,也不顧拓跋軻會不會更加猜疑,悄悄命輕羅去打聽皇太弟在城西的戰(zhàn)況。蕭寶溶既是皇弟之尊,又是南齊手握大權(quán)的重臣,和北魏皇太子之戰(zhàn),不論勝負(fù),都該有消息傳出才對。 到第四日,我問輕羅時,依舊告訴我沒消息??梢晦D(zhuǎn)眼,我卻瞧見她在向連翹悄悄打著眼色。 這兩人到底還是xingqíng中人,并不會隱藏自己qíng緒,略加留意,我便覺出她們有點不對勁了。 眼底隱隱有著驚慌,卻不敢與我對視,彼此jiāo換的眼神憂慮而無奈,分明有事瞞著我。 我更加不安,這時午后,我勉qiáng吃了一碗粥,披了件翠色軟羅披風(fēng),慢慢走出去散步,想借機看看宮中動靜。 這次我原沒什么病,脖子上被扎傷的地方也已結(jié)了疤,只是心qíng委實惡劣,又不想見到拓跋軻那張跟棺材板一樣無qíng的臉,才刻意將自己作踐得病懨懨的,待得在陽光下走了一會兒,倒覺恢復(fù)了不少jīng神。 輕羅、連翹跟在我身畔,見我樂意走動,倒也歡喜,不住地指點著這里那里的景色,漸漸走得遠(yuǎn)了。 沿著七彩卵石鋪就的路徑走了一程,前方西府海棠開得正好,風(fēng)拂處,花瓣盈落如雨,香氣芳郁如醉,不覺駐下了足。 連翹笑道:娘娘喜歡海棠么?奴婢剪下幾枝,帶回去cha瓶可好? 不用了。我淡然道,我原來很喜歡海棠,現(xiàn)在卻很討厭這種花兒了。 那個人,也曾經(jīng)畫過海棠。 如果冬日里蕭彥派的那撥山賊不曾一把火將相山別院燒了,那幅海棠圖,應(yīng)該還掛在我的房間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