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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歡熱血沖上頭,被他握著的手不自覺往后一縮。 葉瀾雙沒放,輕輕將他禁錮住,張口欲說聲卻啞,半響勉強鎮(zhèn)定道:“你既知道地上的我是假的,怎么還讓塊刀割進rou里?!?/br> 聶歡聽出他話中暗藏傷懷與憐惜,禁不住也跟著傷懷起來。 他自認往日里大手大腳沒個怕的,可當看見地上血淋淋的‘葉瀾雙’時,心便不自覺跟著顫抖。 壓抑得難以呼吸,難受得心如刀割。他當時一股腦兒想著,倘若一切都是真的,他又該是怎樣的崩潰心境。 所以即便是假的,只要是那張臉躺在血泊中,聶歡就心痛到極點。本是捏的刀把,何時捏去了刀刃上,流了多少血,他渾然不知。 身上的疼怎敵得過心里疼痛的萬分之一。 或許……從當年的墳山上見他赤/裸著半邊身子在墳堆里時,從兒時情不自禁名為欺負實則尋他開心時,從數(shù)月前自假山后見他提著燈籠款款走近時,從他們在懸崖上重傷訣別對望時……就注定這一生,他聶歡漂泊??刻幹粫谌~瀾雙這里。 葉瀾雙見他久久不語,細心給他包扎好后抬眸看來,眼神堅定,“以后不準這樣對自己。” 雖與方才冷酷命令斬首霍/亂的語氣不同,卻無不是不得反抗的意思。 “遵命!”,聶歡懂他現(xiàn)在的心境,難得地聽一回話。 “可有什么想吃的?”,葉瀾雙問他。 來這里數(shù)日,皆忙于同黑袍周旋,確實沒好好逛逛此人的故鄉(xiāng),這里的風土人情頗為淳樸,吃的地道,酒更是香醇。 “怎么,想起盡地主之誼來了?”,他將臉湊過去,兩手撐在竹案上,笑得迷人,“說起來,我們還沒像正常伴侶那般一起逛過街,吃過飯,就是連喝酒也未曾有過?!?/br> 聽他抱怨,葉瀾雙定定看著他,眸中溢出淺淺笑意,“我在農(nóng)家酒肆訂了桌子,這就帶你去?!?/br> 原來是蓄謀已久,不過他喜歡。聶歡笑得越發(fā)燦爛,來到他的家,他的故鄉(xiāng),沒來由地心花怒放。 欲起身,忽然又想起什么,他臉色一變,道:“今日之事,只是開始,萬事留個心?!?/br> 葉瀾雙側(cè)目望來,欲言又止的樣子,終是說,“我那晚已將查到的如數(shù)告知于你,孰輕孰重……你做衡量便是?!?/br> 黑袍沉靜十二年毫無作為,是誰點醒了他,引導他到今日之境地?又是誰,強烈迫切知道桃園的下落?誰在瀾雙劍閣放出濃情與吳翼生事……當那人的名字落在聶歡耳中,他心里不由地激起層層浪花,越想越糟心。 “在復明國時,他一開始明明是想救我的。第一次殺蒼狼教十五個門徒,企圖讓我知難而退,遠離紛爭;第二次則是我們無意中觸碰機關,在地下暗河發(fā)現(xiàn)被殺死的朝廷兵,明里暗里引我們一路查處這些兵的作用。 那時他都還是暗中助我的,是什么另他改變航向,致你于水深火熱中……想去想來,只有一個原因?!?/br> 聶歡話剛落,葉瀾雙看他的眼神就變得樸樹迷離起來,那醋味隔著空氣都能聞到有多酸。 他側(cè)目不看聶歡,眼神逃避,臉上神情別扭得很,扔了句:“你處理,我先去讓人上菜,之后管家會帶你來?!?/br> 見他不由分說幾大步跨出房門,聶歡趴在桌上笑半天。 葉瀾雙吃起醋來,更加迷人。 “你既不直說,一直端著,我倒想看你能端到何時。” 一番自言自語,聶歡踏步去了燕行的房間。 雨不見停,拍在房檐上叮咚作響。燕行似乎知道他會來,所以見他出現(xiàn)也不覺奇怪。 兩人盯著雨靜默無聲良久,這頭先開口打破平靜,“你我認識多少年來著?” 燕行埋頭一笑,“還在穿開襠褲時就會打架了,至今……整整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真久,他跟葉瀾雙都沒那么久。 “我不喜歡繞彎子,直說了。你爹落得如此下場,咎由自取,我未親手對他下狠手,已然看在你的面上。你若覺心里憋屈,對我有想法但說無妨,今后你是走是留我絕不攔你?!保櫄g盯著雨說道。 燕行勾嘴淡淡一笑,“你終于要過自己的生活了,這是在推開我這個累贅嗎?聶歡?!?/br> 他不傻,自是明白燕行話中含義。二十五年來,他當他是無話不談的摯友,可始終也只能停在這一步,再不會有半分逾越。 “我們終歸是凡人,我會成家,你也會有要過的生活,哪能一輩子在一起?!?,聶歡語氣淡淡,算是間接地拒絕。 燕行本也是風華絕代的長相,笑起來姿容甚好,悲傷起來“我見猶憐”。 他沉靜好半響,才又說:“我原先以為,你會娶妻生子,若是那樣,我便默默祝福,絕不叨擾。 可自蓮城客棧得知你擇偶性別異于常人后,這顆心便每日蹦跶,卻始終不敢對你說明,想著只要能跟在你身旁,那便足矣,說不說又有何妨。 卻不曾想……你在意的人——從無我一席之地。” 見他面露苦澀,聶歡本想似以前那樣拍他肩膀,手伸起來遲疑片刻終是沒碰他,淡淡回道:“這不像我認識的燕行,想開些。” 想開?親手殺了自己生父,眼看著心心念念之人與他人十指相握,叫他如何想得開。 燕行側(cè)過頭不看他,滿腹委屈道:“聶歡,我也曾陪你度過漫長的如此多年,不曾有過絲毫離開你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