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
書迷正在閱讀:被古代來的嬌氣包當成皇帝后、高冷老公纏上身、昭奚舊草、宮少寵妻請矜持、醒目記生、夜寵為妃、秋盡姑蘇花未拂、親親大總裁:吃定小明星、虐妃、煌夜沁雪
這里已近項城,談論最多的,果然是如今在淮水附近的兩國大戰(zhàn)。 咱們大秦不怕的!我有聽我那當巡城官的兒子說過,晉國那邊才不過一二十萬人馬,咱們天王百萬兵馬,光騎兵就有二十七萬,駿馬過去就把他們給踏死了。有食客在說著,卻是個中年商人,此時提到大秦的風光,兩眼俱是神采。 一旁立時有人附和:自然不怕!咱們天王登基二十多年,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小小的江東六郡,絕對不在話下,不在話下! 跑堂的在旁也不端盆了,湊上去道:可不是么!如今在項城的兵,說有上百萬哪!上個月底還看到有兩批兵馬過去呢,那個隊伍長的啊,怎么也看不到尾巴!只看到那旌旗像云一樣飄著,嗬嗬,一直飄到天邊哪!這輩子能見到這樣壯觀的兵馬,也值啦,值啦! 壺中天 是非成敗彈指間(二) 有人在起哄著,大說大笑著,又談起前方的戰(zhàn)事,說在哪里哪里消滅了一股晉軍,多少多少人,還有提到地方的,說是襄陽??芍匦聤Z回襄陽,分明是四月的事,都過去了大半年了??梢姷么蟛糠质且杂瀭饔灒鞑坏脭?。 碧落聽得無趣,見楊定端了酒碗在發(fā)怔,不由問道:怎么了? 楊定放下碗,眉峰微微蹙著:我覺得天王可能cao之過急了。馭兵雖多,可都是遠來之兵。遠來兵疲,戰(zhàn)斗力必定減弱。且由各地由各處將領分散領來,習氣風俗各不相同,只怕一時軍心難齊。便是要訓練,只怕也來不及。天王自己九月就該到項城了,可到了十月底還有兵馬沒有集齊,實在是 楊定搖一搖頭,一邊喝酒,一邊目注碧落:但愿各處兵馬都能齊心協(xié)力,輔助天王,則天下統(tǒng)一,指日可待,天下百姓,也可以過幾年安生日子了。 碧落忙低了頭,只顧喝酒吃菜,當作聽不懂。 不知不覺,已是酒足飯飽,二人正待離席而去時,店中忽然沖進一位儒生,叫道:不得了啦,不得了啦!秦軍敗了!敗了! 恍如冷水潑頂,幾乎半數以上的食客站了起來,甚至楊定和碧落也不由自主站了起來。 怎么回事?陳先生,別扯淡?。≡蹅兲焱踉趺磿。吭饶侵心晟倘烁呗暫葐?,引來一片附和。 儒生擦著頭上的冷汗,叫道:沒扯淡,真沒扯淡!我兄弟才從汝yīn他丈母娘那里回來,正好遇到秦軍敗退的兵馬,說晉軍已經殺過去了,一路都是尸體呢!還說,還說連天王所乘的云母車,都被晉軍劫了去也不曉得天王在不在車里 可我們晉軍這么多人,由天王御駕親征,怎么會敗?怎么會?。科咦彀松嗟氖晨蛡冏h論紛紛,正在驚惶猜測之際,忽然全都閉了口,噤若寒蟬。 一柄雪亮的寶劍,挾了一股肅殺之氣,很穩(wěn)地架到了那儒生的脖子上,泠泠然的光澤,映出了那儒生驚得刷白的臉。 竟是楊定! 一向笑嘻嘻的楊定,嘴角似乎還是隱著一抹笑紋,卻冰冷無比:你是什么人?晉軍的探子?跑來動搖大秦的民心么? 不不是儒生腿都軟了,卻不敢癱倒下去,嘶啞著嗓子道:不是探子我真的聽說聽說 一旁的中年商人叫起來:他不是探子,不是探子!他是鎮(zhèn)東學堂里的陳先生,我們這里土生土長的好人哪!他他的確有個兄弟娶了汝yīn的媳婦兒 碧落沒想到這看似漫不經心的男子,居然也有這么冷冽的時刻,忙上前一拉他:楊定,弄清楚再說。 楊定略移開劍,那儒生已腳軟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戰(zhàn)兢兢的拿了袖子擦汗。 楊定聲音略和:你只聽說敗了,又未經證實,怎好在百姓中胡亂傳言?若因此引來人心動dàng,你吃罪得起么? 儒生連連點頭,道:是,是,小的知罪,小的再也不敢亂說了。 楊定不再說話,收了劍沖向客房。 碧落一遲疑,迅速跟了進去。 而店堂之中,很久,很久,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說話。 ------ 楊定在客房之中拿一塊濕布敷在臉上,同樣好久好久沒說話。 楊定碧落小心地上前喚著。 傳言苻堅敗了,碧落腦中也糾成了一堆亂麻,道不清的悲喜驚駭,甚至還有隱隱的擔憂,理也理不清??伤共恢耸履芙o楊定這樣大的沖擊。 苻堅勝敗,和目前未掌大權的楊定沒什么關系吧?便是未來的附馬身份,只怕也不是楊定所在意的。 楊定拿開了濕布,勉qiáng笑了一笑:我沒事。不過 他回過頭來,平靜道:我不放心天王,打算前往淮水一帶去探下。如果秦軍真的敗了大敗我要看下,能不能相助一臂之力。那里太不安穩(wěn),不是姑娘家去的地方,你就在這里等我吧! 碧落皺眉,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楊定,你弄清楚,本來就是我想見天王,不是你想見天王。 楊定叩著陳舊的窗欞,沉聲道:我明白,你急著想弄清自己的身世不過,你覺得以天王目前的境況,適合聽你講那些事么? 碧落沉默,然后依舊堅持:我們一起去吧,我會見機行事,不會說不合時宜的話。我的身手,應該也不致成為你的負累吧? 楊定靜靜與她對視片刻,見她毫無退縮之意,才又問道:碧落,你一心盼著的,是天王輸,是不是? 這天真的很冷,夜霧也濃,一層淡色的霧靄隨風飄入房中,將燭火chuī得一暗。于是對面的那個人,雖然近在咫尺,也看得不甚清晰了。 許久,碧落忍住自己的激動,冷淡道:楊定,你在防備我? 燭色更黯,霧靄更濃,楊定的聲音在霧色燭光里也蒙昧不清:碧落,旁人不知道,我卻很清楚,你和慕容沖對于苻氏的大秦,抱著怎樣的態(tài)度。只是,事到如今,即便事實再殘忍,我也希望你能面對。如果桃李夫人真的是你母親,那么秦王苻堅,很可能是你的親生父親。你不姓云,你該姓苻。你是這敗潰的大秦國的公主! 壺中天 是非成敗彈指間(三) 你閉嘴!爛在心底最隱秘處、最不愿提及的膿腫驀然被人扎裂破開,碧落驚惶嘶叫起來,幾乎站都站不住,卻能抓過桌邊的茶壺,猛地擲向楊定。 楊定側身閃過,土陶燒制的茶壺當啷落地,一聲沉悶的破音,茶水茶葉,緩緩在地面上流淌開來。 碧落盯住楊定,眼中蓄滿了淚,忽然轉過身,沖出了房去。 楊定腳一軟,慢慢坐倒在案邊,抱住自己的頭:我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呢?這下她要恨死我,恨死我了! 可即便被恨死,有些必須做的事還是得做,否則,他便不是楊定。 ------ 兩柱香后,楊定出現(xiàn)在店后的簡易馬房邊,卻已穿上了出京后便換下的那身緋色中郎將武官服飾,除了腰間佩劍,手中更多了一把丈二長矛,冷光爍爍,殺機微露,儼然已是久經沙場的年輕將領,威勢凜然,難以bī視。 戰(zhàn)事不明,甚至連苻堅安危也大成問題,他無論如何無法在此安然入睡,勢必連夜趕路了。 他正要去牽自己的白馬時,已見到馬房中人影閃動。 碧落一手牽了白馬,一手牽了華騮馬,緩步而出。她輕輕一笑,眸光里有著星子樣晶亮的光芒:我一定要去去見苻堅。在我確定我的身世前,我不會讓任何人殺他。 她的笑意顯然苦澀:這天底下這天底下,可能只有他,知道我是誰了吧? 云碧落?苻碧落?慕容碧落? 碧落仰望星光,再笑,卻忍不住眼眶中的水滴,直滾下來,連手足身體也是冰冷,仿若剛從冰水中取出。 這時她的身體忽然一緊,大片的溫暖頃刻將她包圍。 楊定張開他結實的雙臂,將碧落輕輕擁住,低聲道:碧落,我錯了,我道歉。 碧落想推開,但居然沒有伸手去推。她喜歡這樣的溫暖,這溫暖里蘊著年輕而有活力的沸騰血液,蘊著讓人癡迷而向往的陽光氣息。 慕容沖應該也有這樣的溫暖懷抱吧?他也該愿意溫柔地抱住她,小心地呵護她吧? 可他終究隔得太遠了,遠得讓碧落最無措最彷徨時連想起他都覺得無力?;蛘撸遣桓蚁?,真的不敢想,就如她不敢想,苻堅可能是她的生父一般。 但愿不是,但愿不是 碧落呼吸著楊定耳鬢邊帶著他體溫的空氣,低聲道:你哪里錯了? 他哪里錯了? 他一直知道碧落想做什么,碧落對于苻堅,特別是失敗的苻堅,太過危險。混戰(zhàn)之后,什么事都可能發(fā)生,便是秦王此時被刺,為穩(wěn)定大局,繼任者也未必能拿坐大的鮮卑慕容如何。他是因為太了解碧落,才斥逐她;而從另一方面來看,遠離戰(zhàn)場,也未必不是對她的保護。 但楊定居然回答:我我不該讓你難過 碧落身體一僵,楊定已放開他的雙臂,用他潔凈的緋紅衣袖,擦了擦她的眼淚,然后,居然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梁,輕輕笑道:你哭鼻子真難看! 在碧落的驚怔間,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躍上了馬,笑容終于恢復了清慡明朗:碧落,走吧! 碧落吸一口氣,迅速躍上了馬。 未至天明,他們已到了項城附近,果然看到了露宿于路邊的十幾個秦軍,一臉疲憊地倒在地間酣睡。有幾匹馬兒散放在林中,矛戟散落一地,已經凝了一層清霜,想來都是騎兵了。 楊定下了馬,用力推醒其中一位:喂,喂,兄弟,你是哪位將軍部下? 那人似乎給很給驚嚇了一番,蝦子般向后退了幾步,揉了好一會眼睛,大約發(fā)現(xiàn)不是晉軍,才舒了口氣:我們是陽平公大將軍部下。您是? 楊定知是苻融部下,正是最前線的兵馬,心下暗喜,亮了亮腰牌,道:御林軍翊衛(wèi)中郎將楊定。 那人立刻爬在地上磕頭:楊將軍,拜見楊將軍您順利出來了,天王想必也已全身而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