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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雪澗吃了一張,顯然再沒了食yù,望著那跳躍的燈火,低低地問。 碧落將另一烙餅撕開,一小片一小片往嘴中塞著,模糊地回答:我看不懂人心。你的心我更看不懂。 釋雪澗雙肩微微一動,碧落側(cè)過頭,居然看到她輕輕地笑了。 看不懂也好??吹锰?,也是種痛苦。她笑嘆道:我曾告訴過你,我從小便有著特別的能力,可以看到很多未來發(fā)生的事。我看到了很多我不想看到的,好在,大多事會發(fā)生在我死之后。 碧落一驚,握住她的臂膀,柔緩了聲音道:jiejie,你想太多了。我們都還年輕呢! 釋雪澗自嘲地一笑:不年輕了,我已日暮途窮我從小就寄身佛門,清心修為,想逃過我的劫數(shù),想這天下能逃過劫數(shù)??煽峙露继硬涣?。我已感覺到一切,已經(jīng)越來越近。 碧落忍不住道:你感覺到了什么?未來又會發(fā)生什么? 她以為釋雪澗不會回答,但她居然很快地回答了:我看到了我和很多人的死亡。三天之內(nèi),我會以最骯臟屈rǔ的方式死去,死在我最愛的男人劍下。而我死后,將有更多的人死去關(guān)中將血流飄桴,千里無人煙這一切,將由鮮卑慕容引起 碧落生生地打了個寒噤,本就難咽的烙餅硌在嗓子口,再也吞不下去。 我不甘心釋雪澗的長睫,如垂死的蝶,顫抖地?fù)鋭又瑩湓谇嘤駱拥拿骖a上,暗影沉沉。她有些神經(jīng)質(zhì)地輕笑著:這幾天,我一直要求苻睿放他回關(guān)東,不要和他對敵。今天苻睿答應(yīng)了,可讓我用自己作jiāo換我答應(yīng)了。如果他走了,遠(yuǎn)遠(yuǎn)地離開了我,離開了苻睿,或者,我們都可以逃開這一劫,我所預(yù)見的戰(zhàn)禍終可避免。 苻睿碧落透不過氣來,緊抓了釋雪澗手臂,驚道:你是說,他他也可能 不可能!釋雪澗忽然抬起眼,瞳仁中終于閃現(xiàn)出了那種雪亮明鏡的光澤:是,我預(yù)見到他明天就會死去!那么,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他,讓他留在帳篷里陪伴我一整天,他便不會死于大戰(zhàn)之中! 碧落頹然垂下雙手,好久才道:一定不可能!明天我陪著你們,寸步不離陪你們,我不信,絕對不信! 還有一點(diǎn)她在驚慌中感覺出不對勁,可她已經(jīng)不敢說出。 姚萇明明說,苻睿早已決定驅(qū)趕慕容泓回關(guān)東,為何釋雪澗卻認(rèn)定苻睿要在關(guān)內(nèi)與慕容泓大戰(zhàn)?甚至苻睿居然以此為脅,一反常態(tài)地bī迫最愛的女人jiāo付出自己的貞潔! 如今釋雪澗與苻睿既已行房,現(xiàn)在提起這個,會怎樣傷害到這個驕傲清潔的女子? 就讓她,以為苻睿的妥協(xié)是用自己身體jiāo換來的吧! 至少,苻睿很愛她,而且,她也絕對不討厭苻睿,就如碧落絕對不討厭楊定一樣 這一晚,她們幾乎是擁在一起入睡,聽著彼此不平穩(wěn)的呼吸,到很久很久后才漸漸恢復(fù)安寧。 睡夢里,有隱隱的畫角聲,在山谷里幽幽地嗚咽,再不知是哪里的將士,動了思鄉(xiāng)之念。畫角聲輕微的顫音里,若有生離死別的惆悵和無奈,霧氣般籠著,蒙昧而悲傷。 天光從門簾的罅隙中透入時,有人在簾旁叩著撐起帳篷的柱子。 二人都沒睡得太好,各各撐了頭坐起,披了衣,才問道:是誰? 兩名苻睿的親衛(wèi)走入,卻送入了兩大碗菜ròu粥。 那親衛(wèi)稟道:五殿下令二位姑娘把這粥喝了,再去他帳中敘話。 軍中飲食很是粗陋,苻睿擔(dān)心二人吃不慣,每日都讓人為她們特地煮些菜粥羹湯食用,但很少這么早就來驚動。 碧落瞧著釋雪澗依然氣色萎蘼,猜測著必是苻睿經(jīng)了昨日之事,更動憐香惜玉的心思,一早便讓人送了可口食物來。 她遂取了一碗粥來,遞給釋雪澗,笑道:吃吧,吃完了,我們?nèi)フ椅宓钕隆?/br> 釋雪澗喝了兩口,便倦倦地?fù)u了搖頭。 親衛(wèi)急道:五殿下有命,需看著兩位姑娘喝完才許屬下離開。 碧落愕然,心中不禁納悶。不想如苻睿這般好脾氣的人,也有這樣霸道的時候。 =========== 加更,謝謝親們的鮮花! 如夢令 華澤鏖兵盡泣血(一) 不過再一想,連楊定那樣的人偶爾都會用qiáng,苻睿身為秦王之子,向來極受寵愛,自然也有任xing的時候。 橫豎苻睿絕不會存什么壞心,碧落遂一邊喝著,一邊悄然向釋雪澗笑道:雪澗jiejie,多喝點(diǎn)吧,小心氣色不好,呆會兒鉅鹿公不肯要你作陪,趕了你回來睡覺! 釋雪澗勉qiáng一笑,果然半閉著眸,迅速將一碗粥喝得gāngān凈凈,然后站起身,正要說話時,忽然身體一晃,竟緩緩癱軟下來。 碧落剛剛擱下碗,正要去瞧時,只覺手足陣陣發(fā)軟,再也無力站起。 迷糊中,她依稀看到了那兩名親兵,正迅速將釋雪澗扶回氈毯上臥著,然后走向自己,把自己也拉到釋雪澗身邊,蓋好毯子,并無一絲意外之色 苻睿,苻睿,你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 碧落自幼習(xí)武,身體自是比釋雪澗扎實許多,可她醒來時,眼前已是一片漆黑,連耳邊也是一片寂靜,沒有士兵們嘈雜的笑語,沒有巡邏者的兵器盔甲磕碰聲,甚至也聽不到半聲馬嘶,只有呼呼的夜風(fēng),將帳篷上的簾子打得撲啦啦響動。 碧落憑著記憶摸到水袋,猛地喝了兩口潤濕著gān澀難忍的唇舌,然后她拉起釋雪澗,將清水拍到她的面龐:jiejie,快醒醒,醒醒! 釋雪澗睜開眼,初時迷茫,忽如云破月出,輝芒乍亮,猛地翻身坐起:怎么回事? 碧落搖頭道:我不知道,但苻睿給我們吃的粥里,一定動了手腳! 兩人相依相扶著,忍著頭腦間陣陣的昏痛,踉踉蹌蹌沖出帳篷,忽然便呆住了。 山谷中本來連綿不絕足有幾千頂?shù)膸づ?,一夕之間消失殆盡,只有零落的灰燼和木棍等物,在惻惻的山風(fēng)中打旋飄擺。 蒼茫的夜色中,她們所住的那頂小小帳篷,在這偌大卻空曠的山谷中,像一個醒不過來的噩夢。 苻睿! 釋雪澗叫起來,是從不曾有過的尖銳和高亢,在谷中形成同樣尖銳的一聲聲回響,一聲比一聲低沉,尾音卻一聲比一聲凄愴,甚至絕望。 帳篷旁邊的樹蔭忽然有了動靜。 兩名持槍的士兵沖出,正是先前給他們端來菜粥的苻睿親衛(wèi)。 釋雪澗迎過去,厲聲道:這是怎么回事?苻睿呢? 兩名親衛(wèi)對視一眼,終于答道:五殿下一早就拔營走了,留下我們兩個照顧兩位姑娘。 釋雪澗退了一步,淡漠的月色下,那明鏡一樣的眸子,折she出光線,居然是殷殷的紅色,似可嗅得到新鮮血液的腥熱氣息 碧落一把攬住釋雪澗沉沉yù墜的身軀,冷聲喝問:五殿下想丟開我們?為什么? 不是丟開親衛(wèi)忙著解釋:五殿下說了,等他生擒了慕容泓,便來接兩位姑娘去華澤 華澤碧落嗓子口滾動了一下,發(fā)覺剛喝的那點(diǎn)水根本不濟(jì)事,她依舊gān涸得如同被扔在沙灘,垂死掙扎的魚:你是說五殿下去了華澤,去攻打慕容泓了? 是,五殿下親自率領(lǐng)大軍,攻向華澤了! 親衛(wèi)帶了幾分?;蟛唤?,望著她們二人。 釋雪澗的身體更沉,碧落正以為她支持不住,快要倒下去時,耳邊傳來一聲馬嘶,幾乎同時釋雪澗振足了jīng神,勉qiáng立定了身子,急促道:馬,是你的馬么? 親衛(wèi)答道:對,是碧落姑娘的馬。五殿下有令,如果七日之內(nèi)無人來接兩位姑娘,兩位可騎了馬速回長安,不要在此處耽擱。 話未說完,釋雪澗已奔向那馬嘶處,說道:碧落,借你的馬兒一用! 碧落慌忙跑回帳篷,胡亂收拾了點(diǎn)東西,追上去叫道:雪澗jiejie,等等我! 急急也跳上華騮馬,依舊與釋雪澗共乘一騎,向谷外沖去。 兩名親衛(wèi)見阻攔不住,忙也牽了各自藏于暗處的馬兒,一路追隨保護(hù)。 數(shù)萬大軍剛剛經(jīng)過的地方,自然留有不少痕跡,加上兩名親衛(wèi)隨在苻睿身邊,輿形圖看過多次,大致知道慕容泓所駐的華澤所在方位,一路過去,雖是山路崎嶇,又是夜間行走,倒也不曾走岔路。 開始時,是釋雪澗駕的馬,碧落坐在她身后。釋雪澗的手幾乎握不住韁繩,全虧了華騮馬行慣了夜路,又認(rèn)得主人在背上,不待驅(qū)策,便乖覺地小心往前走著。后來碧落只覺釋雪澗身軀抖得厲害,擔(dān)心她坐不住,忙自己接了韁繩,讓釋雪澗靠住自己的肩休息片刻,吃點(diǎn)東西。 好久,釋雪澗才逐漸鎮(zhèn)定下來,嗓子依然有點(diǎn)啞,低嘆道:碧落,你說,苻睿為什么言而無信?他一向是個君子。 君子一諾千金,絕不該反悔。 可釋雪澗還相信苻睿是個君子么? 碧落猶豫著,還是說出了口:雪澗jiejie,五殿下用小人手段占有了你,你還覺得他是君子么? 釋雪澗沉默片刻,答道:他并沒有迫我,我是自愿的。 自愿的 碧落終于在蕪亂的思緒中抓到了一點(diǎn)頭緒:你是自愿的!你為了慕容泓順利回到關(guān)東,卻不是因為他喜歡你,才從了他。 我并不只是為了慕容泓!釋雪澗黯淡說道:我更是為了解開我和苻睿以及更多人的劫數(shù),才決定爭一爭,看看到底人力能不能勝天!我不想我和苻睿的未來,不想大秦和鮮卑慕容的未來,真會如我預(yù)見的那般 =============== 嘻嘻,今天是五月最后一天了,最后一次說,還有鮮花的親,請再幫 不說了,估計有親嫌皎太羅嗦了,嗯,太無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