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兒嘟著嘴道：皇上好些日子沒來了，不會是忘了jiejie和我吧。淳兒摘了一朵杏花兀自比在鬢邊，朝我笑嘻嘻道：好不好看？

    我掐一掐她的臉，笑：忘記了我也不會忘了你呀，小機靈鬼兒。

    淳兒到底把花cha在了鬢邊，走一步便踢一下那地上的落花，輕輕笑道：皇上不來也好，來了再自在到底也有好多規(guī)矩束著，好沒意思。

    我忙去捂她的嘴，越發(fā)瘋魔了，這話可是能亂說的么，小心被人聽去治你個欺君之罪。

    淳兒忙四處亂看，看了一會兒發(fā)覺并沒其他人，方拍著胸口笑道：jiejie嚇唬我呢。咱們?nèi)タ炊帕兼掳桑亩亲蝇F(xiàn)在有些圓起來了呢。

    我點點頭，與她同行而去。

    其時風(fēng)過，正chuī得落英繽紛，亂紅如雨，數(shù)點落花飄落在衣袂裙角間，更有落在肩頭衣裳上，微微顫動，終于墜下。

    我仰頭看著那滿天杏花，暗暗想道，又是一年來了。

    注釋：

    （1）、摘自《素問？四氣調(diào)神大論》，略加改動

    后宮－甄嬛傳Ⅱ 第五十一章  眉莊

    心qíng不好，連著飲食也清減了不少，只是懨懨地沒有胃口，那幅山圖沒繡了幾針就覺得膩煩無比，隨手擱了就去伏到榻上躺著。

    聽見夜半冷雨敲窗，淅淅瀝瀝的惱人，便沒有睡好。早上起來益發(fā)難過，似有什么東西堵在了胸口一般，浣碧服侍我更衣時嚇了一跳，道：小姐要不要去請?zhí)t(yī)來瞧瞧，這臉色不大好呢。

    我掙扎著起身道：不必，想是這兩天忽冷忽熱地著了涼，這時候去請?zhí)t(yī)來耽擱了給皇后請安不說，難免要給人閑話說我裝腔作勢。等給皇后請安回來喝一劑熱熱的姜湯就好了。

    浣碧有些擔(dān)心地瞧著我道：那奴婢多叫兩個人陪著小姐出去。

    起來便往皇后宮中請安，不料今日玄凌也在，請過安坐下，閑話了一晌，玄凌見眾人俱已來齊，方指著華妃道：宮中疫qíng稍有遏止之相，華妃功不可沒。著今日起復(fù)華妃協(xié)理后宮之權(quán)。這話聽在我耳中心口越發(fā)難過，只是緊緊握住手中茶盞，暗暗告誡自己絕對、絕對不能發(fā)作。

    華妃盈盈起身道：謝皇上。

    她的氣色極好，很是潤澤，仿佛是知道玄凌要復(fù)她權(quán)位，打扮的也異常雍容嫵媚，艷光四she。玄凌道：華妃你要恪守妃子本分，好好協(xié)助皇后。

    一句話如石擊心，幾乎咬住了嘴唇，我不愿見到的，終于來了。前番諸多心血，竟是白費了。我qiáng忍住心頭氣惱，隨眾人起身相賀華妃，皇后亦淡淡笑道：恭喜華妃meimei了。

    華妃甚是自得，顧盼間神采飛揚。然而皇后話音未落，玄凌卻已含笑看著馮淑儀道：淑儀進宮也有五六年了吧？頓一頓道：淑儀馮氏xing行溫良，克嫻內(nèi)則，久侍宮闈，敬慎素著，冊為正二品妃，賜號敬。

    突然之間被冊妃，馮淑儀不由愣了片刻，玄凌道：怎么高興傻了，連謝恩也忘了。

    馮淑儀這才省悟過來，忙屈膝謝恩，玄凌又道：冊妃的儀式定在這月二十六。敬妃你與華妃是同一年入宮的，也是宮里的老人兒了。你要好好襄助華妃，與她一同協(xié)理后宮，為皇后分憂。

    馮淑儀向來所得寵愛不多，與華妃不可相提并論。如今乍然封妃，又得協(xié)理后宮的大權(quán)，這樣的意外之喜自然是喜不自勝。然而她向來矜持，也只是含蓄微笑，一一謝過。

    如此一來，華妃的臉上便不大好看。我轉(zhuǎn)念間已經(jīng)明白，我入宮時間尚淺，自然不能封妃與華妃抗衡，玄凌為怕華妃勢盛，故而以馮淑儀分華妃之權(quán)，制衡后宮。

    我于是笑盈盈道：恭賀敬妃娘娘大喜。這句話，可比剛才對華妃說的要真心許多。

    恭送了玄凌出去，眾人也就散了。華妃重獲權(quán)位，少不得眾人都要讓著她先走。

    我坐于軟轎之上，抬轎子的內(nèi)監(jiān)步履整齊，如出一人。我心頭喜憂參半，喜的是馮淑儀封妃，憂的是華妃復(fù)位，來勢洶洶，只怕馮淑儀不能抵擋。

    心里這樣五爪撓心的煩亂著，連日里樹梢huáng鶯兒的啼叫也覺得心煩，便道：去存jú堂看沈容華。

    小允子嚇了一條，忙打著千兒道：恕奴才多嘴，容華小主尚未痊愈，咱們還是不去的好。何況小主您早起就不大舒服，不如先回宮休息吧。

    我道：我沒有事。再說怕什么呢，多多焚了艾糙就是。那些宮人們不也在服侍著么？

    小允子陪笑道：話是這么說，可小主千金之體見我冷著臉，終究不敢說下去，于是掉了頭往存jú堂走。

    馮淑儀封為敬妃，雖然圣旨還未正式下來，但是玄凌口諭已出，一時后宮諸人都在她的昀昭殿賀喜，一旁的存jú堂更顯得冷清。我進去時里頭倒也安靜整齊，已收拾成舊日雅致的模樣，頹唐之氣一掃而空，幾個小宮女在爐子上燉著藥，nongnong的一股糙藥氣，見我來了忙起身請安。

    走進去卻是芳若在里頭伏侍，白苓與采月陪在下首。我微笑道：聽說皇上特意讓姑姑在這里伏侍到眉jiejie病愈，可辛苦姑姑了。

    芳若笑著答道：小主這樣說奴婢可承受不起。說著往g榻上一指，容華小主今日好多了呢，小主來得可巧。

    我道：是么？也不顧小允子使勁兒使眼色，便在g前坐下道：jiejie今兒好多了。

    眉莊氣色比那日好了許多，半睜著眼勉qiáng向我微笑，我怕她生氣，故意略去了華妃復(fù)位的事不說，只揀了高興的話逗她開心。

    眉莊靜靜聽了一晌，我微笑道：馮淑儀成了馮敬妃，你也好了，如今又是容華了。

    眉莊的笑容極度厭倦，用手指彈一彈枕上的花邊道：是不是容華有什么要緊，和常在又有什么區(qū)別，不過一個稱謂罷了。我真是累

    我想著她病中灰心，又在禁足時受了百般的委屈，難免有傷感之語，故而寬慰道：jiejie的氣色好多了，不如也起來走走罷。外頭時氣倒好，空氣也新鮮。

    眉莊只是懶懶的，我也懶得去外頭，見了人就煩。倒是這里清清靜靜的好。

    正說話間，溫實初進來請脈問安，冷不防見我在，倒是有些尷尬，進退不是。我笑道：溫太醫(yī)生分了，從前見我可不是這個樣子。我還沒多謝你，眉jiejie的病全虧你的妙手回。

    溫實初道：小主的吩咐微臣本就該盡力盡心。何況微臣不敢居功，都是太醫(yī)院各位賢能尋的好藥方，微臣才能在兩位小主面前略盡綿力。

    我微笑：溫太醫(yī)的好脈息太醫(yī)院盡人皆知，大人又何必過于謙虛呢。

    他笑著謙過，坐下請了眉莊的手請脈。眉莊的五根指甲留得足有三寸長，尚有金鳳花染過的淺紅痕跡，芳若過來覆了一塊絲帕在眉莊手腕上。

    溫實初的手才一搭上，眉莊的臉微微一紅，落在略有病色臉上又被緋紅的g帳一映，竟像是昏迷時異樣的cháo紅一般。眉莊抬起另一只手撫順了鬢發(fā)道：你進來也不先通報一聲，我這樣蓬頭垢面的真是失禮了。

    這一來連溫實初也不好意思抬頭了，不免輕輕咳嗽了兩聲掩飾過去，道：小主是病人，原不計較這個，何況皇上本就吩咐了讓微臣隨時進來候診的。他終究不安：是微臣疏忽了。

    眉莊見他這樣，便道：也罷了。前些日子病得這樣重，什么丑樣子你都見過了。

    我掩口笑道：jiejie縱然是病了，也是個病美人。西施有心痛病，可是人家東施也還巴巴地要效顰呢。可見美人不分病與不病都是美的。

    眉莊笑得直喘氣，溫實初也紅了臉。我忙笑道：我這位容華jiejie最是端莊矜持注重儀容的了，按理說太醫(yī)請脈咱們是要在帳幔后頭的，只是一來這病是要望聞問切才好，二來到底太醫(yī)照顧jiejie這些日子了，也算是熟識別的。咱們就不鬧那些虛文了。

    溫實初問了幾句飲食冷暖的事，道：只吃清粥小菜雖然清淡落胃，終究也沒什么滋養(yǎng)，況且小主你的腸胃不大好，更要好好調(diào)理才是。

    眉莊道：油膩膩的總是吃不下，也沒什么胃口。

    溫實初溫言道：藥本是傷胃的東西，但是胃口不好，這藥吃下去效力也不大。他想一想道：微臣給小主擬幾個藥膳吧。說著看著我道：婕妤小主的jīng神也不大好，不如拿參須滾了烏jī吃，最滋yīn養(yǎng)顏的，又補血氣。

    眉莊倦容上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這樣小家子氣，用棵山參就好了，又不是吃不起，巴巴的要那些參須做什么。

    溫實初陪笑道：容華小主有所不知，婕妤小主一向血虛，山參補的是氣虛，兩者不同。如今又是日里、比不得冬天，一棵山參下去，且不說壞了烏jī的味道，小主的身子也受不了啊。但是氣為血之帥、血為氣之母，二者密不可分，用些參須反倒有調(diào)理之效。

    眉莊道：你說的倒是有理。那你瞧瞧我，該吃些什么？

    溫實初道：枸杞子、薏苡仁、山藥健脾益氣，玫瑰花蕾熬了粳米粥可緩和肝氣郁結(jié)和胃痛，小主是很適宜的。

    我道：多謝你費心了。

    眉莊宛轉(zhuǎn)望我一眼，咳嗽了兩聲方淡淡笑道：你呀總是讓人肯為你費心的，溫太醫(yī)說是不是？

    溫實初只說：微臣分內(nèi)的事罷了。說著告退了出去，方走至門外，伸手把半開的窗掩上了，對采月道：這幾日風(fēng)還是涼，早起晚間都別開著，你家小主禁不起，中午開上透透氣就好了。

    采月笑著道：大人真是比咱們還細心。如今算過了明路了皇上特指了您來替我們小姐診治，前些日子可是不小的折騰呢。

    溫實初亦笑，回頭道：婕妤小主再三吩咐了要好好照顧的，敢不盡心么？

    我聽著他們說話，回頭見眉莊怔怔地倚在枕上不說話，我以為她說了半天話累著了，伸手替她掩一掩被角想勸她睡下。眉莊看我道：你的氣色卻不好，是怎么了？

    我忙掩飾道：沒有什么，夜里沒睡好罷了。

    眉莊歪著身子道：沒睡好的qíng由多了，你不肯說也算了。我雖在井里坐著，外邊是什么樣天氣也不是全然不知，那一位這幾日怕是風(fēng)光無限呢。只是到底自己的身子你也該保重著點。說著略頓一頓，聽說陵容身上也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