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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懷孕時溫實初給我的幾張美容房子重又找了出來,去太醫(yī)院擇選出端午時節(jié)折下的健壯、旺盛的全棵益母糙,須得gān凈糙上不能有塵土的,經(jīng)過曝曬之后,溫實初親自動手研成細末過篩,加入適量的水和面粉,調(diào)和成團曬gān,選用一個密封好的三層樣式的huáng泥爐子,最底下的一層鋪炭,中間的一層放曬gān的藥丸,上面的一層再蓋一層炭,點上火,旺火煅燒。大火煅燒大約小半個時辰后,改用文火慢慢煨制,大約一日一夜之后,取出藥丸待完全涼透,而只有藥丸顏色潔白細膩的才是上佳之作。再以玉錘在瓷缽將藥丸研成細末,過篩之后,再研再篩,越細越好,最后用上好的瓷瓶裝好備用。 煅制藥丸的過程十分復雜,略有差池藥就會失去效力。這種藥xing優(yōu)良的益母糙,一定要在端午節(jié)收采,一定要全株的益母糙,不能一點稍帶泥土,否則就完全無效;煅燒的時候,切忌火力過猛,若是過猛藥丸就會變黑變huáng,幾乎無效;研錘也很講究,以玉錘最佳,鹿角錘次之――玉、鹿角都有滋潤皮膚、祛餿除瘢之功效,研磨時自然入藥,正好起輔助作用。而這種藥丸磨成的細粉,每六十錢加入滑石六錢、胭脂六錢后調(diào)勻,每天早晚適量擦洗臉面和雙手可治皯黯,退皴皺,令人皮膚光澤如玉。溫實初事后見我容光煥發(fā),頗為自得道:這張方子相傳為唐朝則天女皇所創(chuàng),號神仙玉女粉,女皇以此物雖八十而面若十八。 這話聽來是有些夸張的,而是否為則天女皇所用也是傳說,只是我的面容的確因此而嬌嫩白皙。 有次眉莊正好進來探我,見溫實初盡心盡力為我煅制藥物,于是坐在一旁默默觀看,我對她道:這個神仙玉女粉效用很好,我正想命人送去給jiejie呢。 眉莊神qíng淡淡的,似乎是夜間沒睡好的樣子,道:不用了。此物對你日后之事大有助益,我有天成之貌,不用再妝飾了。她忽然粲然一笑:何況我修飾成美麗面容,又要給誰去看呢? 眉莊的話有些像是和誰賭氣,她的xing子漸漸有些古怪了,有些時候我并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她也不和我說,偶然一次去她宮里,竟瞧她一人臥在g上,睡夢之中愁眉未展,臉頰上猶帶晶瑩淚珠。 那一句話,不知怎的,我便記在了心上。她的笑粲然的美,語氣確實蕭索失意,似是自問,又似問我:何況我修飾成美麗面容,又要給誰去看呢? 槿汐取了珍珠粉灌入玉簪花中蒸熟,又和了露水為我敷面,我忽然想起眉莊那句話,心里不耐煩起來。在我心底,已是了然玄凌并非我的良人,而女為悅己者容,他這樣冷心絕qíng,何曾又是我的悅己者?這樣費心使自己的容顏美好,又有何意義。 況且,明明知道他對我不過是愛重容色,我卻只能以容色吸引他,何其悲涼! 這樣躁亂著,宮外忽然聞得整齊而急促的腳步聲,我看一眼小允子,他出去了一會兒,進來回稟道:嗨!奴才還當是什么要緊事原來是安小媛前些日子說想起幼時跟隨姨娘養(yǎng)植蠶桑的事,皇上便命人去南地取了新鮮桑葉來給小媛小主,聽說快馬加鞭送來,桑葉都還沒有枯萎哪。 流朱嘴快,cha口道:皇上如今可真寵愛安小媛啊。 浣碧皺了皺眉頭,覷著我的神色輕聲道:這個qíng形,倒讓奴婢想起唐明皇給楊貴妃送荔枝的故事來了。 我寥落一笑,在意的并非是玄凌對陵容有多么的寵愛,只是碾轉憶起《詩經(jīng)》中的一篇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鳩兮,無食桑葚。與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尤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1) 我微微嘆息,前人之言,原來也是有感而發(fā)的,是多么慘痛的經(jīng)歷,才讓這個女子發(fā)出無于士耽的呼喚。平民的男子的愛qíng尚且不能依靠,何況是君王呢。我惘然一笑,從前種種,不過是我天真的一點癡心而已。罷了!罷了!皆去罷了! 于是,依舊振作了jīng神,讓小廚房燉了赤棗烏jī來滋養(yǎng)補氣。 虧得年輕,又是一意圖qiáng,身體很快復原過來。待得容貌如前,已經(jīng)是立冬時分了。 聽說前幾日,慕容妃再度上表請罪,言辭懇切,玄凌看后頗為動容,只是暫時未置可否。我暗暗心焦,前朝汝南王權勢似有再盛之勢,若長此下去,慕容世蘭有重回君側那一日也未可知,那可就棘手了。 我抬頭看看鉛云密布yù壓城的yīn沉天色,深深吸了口氣,安撫自己略慌亂的心。萬事俱備,只欠一場大雪了。 眼角斜斜掃過,側頭見銅鏡昏huáng而冰冷的光澤中,我的如水眼波已經(jīng)帶上了一抹從未有過的凌厲機鋒。 這一天很快來了。十二月十二,大雪初停。整整三日三月的大雪,整個后宮都成了白茫茫一片真gān凈。玄凌與眾妃在上林苑飲酒賞雪,我早早告了身體不適沒有前去。 新制的衣裳是天水碧的云雁細棉,極清冷的淺綠色,似露水染就。刻意選這樣的顏色,最簡單的款式,只是做得合身,略顯身量纖瘦。繡huáng蕊白花的梅花和水仙,和真花一般大小顏色,再拿真花蒸了暖氣熏了一夜,披在身上,花香侵骨,仿若自己也成了那千百朵花中的一朵。 畫的是他所中意的遠上黛,先薄施胭脂,再抹一層雪白英粉修面,作飛霞妝,淡淡姿容,惹人愛憐,恰到好處的點綴我的輕愁,宜喜宜嗔。 這樣去了,懷一點決絕的心意,有悲亦有愁。然而行至半路,覺得那悲與愁都是不必要的了,既然決意要去,有何必帶了qíng緒拘束自己。 去的是曾經(jīng)的舊地,便于行事,更重要的,是當年的初次相對之地,更易勾起彼此的qíng腸心動。 行入倚梅園中,園內(nèi)靜靜,腳落時積雪略發(fā)出咯嘎的輕微細想,仿佛是先驚了自己的心緒。 太安靜,空氣的清冷bī得我頭腦中的記憶清醒而深刻,舊景依稀,紅梅欺香吐蕊,開得如云蒸霞蔚,深深吸了口氣,似乎連空氣中的清甜冷冽也是過去的氣味,不曾有絲毫改變。腳下略虛浮,很快找到當年祈福時掛了小像那棵梅樹,自己也悵惘地笑了。仿佛還是初入宮那一年的除夕,也是這樣寒冷的雪天,暗夜的倚梅園中,我隔著重重梅影,第一次和他說話。命運的糾纏,是這樣無法逃離。即便是有了李代桃僵的余更衣,該遇上的,終究還是遇上了。 當日許下的三個愿望依舊在心中,這么些年,祈求的不夠只有這些:一愿父母安康,兄妹平安;二只愿能在宮中平安一世;三愿便是想要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我曾經(jīng)那樣期盼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可是聞君有兩意,卻做不到故來相決絕其實細細思量來,我對玄凌也未真正要求過一心,他是帝王,我何嘗不明白他的處境,只是心底總是有些期盼,后宮佳麗云云,我只是他心中稍稍特別一些的便好。 這樣的執(zhí)念,而今終究是真真切切地成了鏡花水月,癡心妄想。而平安,更是如后宮中的qíng愛一樣短暫而虛幻。我沒有別的路走,也沒有別的法子,惟有心機,惟有斗爭,這樣無休無止,才能換來片刻的平安。我所能還能有力可及的,只有父母兄妹的平安康態(tài)。即便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他們。何況我的孩子,仇人尚在,他不能這樣白白死去。 心智清明如水,長吸一口氣,只等玄凌的到來。 天氣很冷,略顯單薄的衣裳不足以讓我取暖,手足皆是冰冷的,凜冽的空氣吸入鼻中要過片刻才覺得暖。 我不怕冷,冷宮的悲慘已經(jīng)見過,唾面之rǔ也已承受。沒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遠遠身后傳來積雪松動的聲音,我曉得他來了,不只他,怕是今日雪宴之上的嬪妃宮人們都已經(jīng)到了。李長做得很好,終于引了玄凌來,不枉我從前私下厚待他。 梅林后的小連子早已聽見動靜打開養(yǎng)著蝴蝶的玻璃大瓶,不過片刻,便見有蝴蝶抖縮著飛來。我適時打開籠在披風中的小小平金手爐,熱氣微揚,身上熏過的花香越加濃和暖。蝴蝶尋著熱源,遙遙便向我飛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我雙手合十,聲音放得平緩且清柔,一字一字道:信女后宮甄氏,無才無德不足以保養(yǎng)皇嗣侍奉君王,心懷感愧無顏面圣,在此誠心祝禱吾皇得上天庇佑,平安喜樂,福壽綿長。若得所愿,信女愿一生一世茹素吃齋,清心拜佛,再無承恩寵。 我不曉得這個冰雪寒天里身上環(huán)繞艷麗翩翩蝴蝶是怎樣奪目懾魂的qíng景。但我知道這樣奇異的qíng景之下,我的話會更易字字刻入他心上。何況是白雪紅梅的分明間,我獨一身青衣瀟瀟。 這樣的祝禱我并不誠心,只是拼盡了我對他殘余的qíng意來一字一字說出,多少也有幾分真意。 片刻的靜默,真是靜,仿佛倚梅園中靜無一人一般,天地間惟有那紅梅朵朵,自開自落。 心跳得厲害,明明知道他在身后,龍涎香久違的香氣幽幽傳來,只消一轉身,便是他。 有悠長的嘆息,一縷稔熟的嗓音,道:嬛嬛是你么? 這樣熟悉而親昵的稱呼,叫人一不留意,以為自己還身在往日,椒房盛寵,歡顏密愛。喉嚨口便有些哽咽,鼻翼微動似被什么堵住了,一絲哭音連自己也難壓抑,只是背對著他,極輕聲道:臣妾失德,不宜面君。 嬪妃們的唏噓和訝異再難掩抑,他搶到我身邊,自背后環(huán)住我:嬛嬛,你做什么不看朕一眼,你不愿再見朕了么? 我輕輕掙扎一下,眼中已含了淚:皇上別過來臣妾的鞋襪濕了答他的話,正是當年在倚梅園應他的話,如今說來,已無了當時那份含羞避人的少女心態(tài)我不過,是在一心算計他罷了。 身子硬生生被他扳過來,眼中的淚盈盈于睫,將落未落。曾經(jīng)對鏡研習,這樣的含淚的qíng態(tài)是最惹人心生憐愛的。 我迅速低頭不肯再抬起來,他握住我的手,語氣心疼道:手這么冷,不怕再凍壞了身子。 我低語:臣妾一心想為皇上祁福讓皇上擔心,是臣妾的罪過,臣妾告退。我轉身yù走,卻被他一把拉回懷里。他一拉,身上附著的早已凍僵了的蝴蝶紛紛跌落在地,周遭的嬪妃宮人不由得發(fā)出陣陣驚訝的低呼,玄凌亦是又驚又奇,道:嬛嬛,這時候竟然有蝴蝶,蝴蝶亦為你傾倒! 我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神色,道:臣妾并不曉得說話間唇齒因寒冷而微微顫抖,風翻起衣角如蝶展翅,天水碧的顏色高貴中更顯得身姿清逸,溫柔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