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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道:知道了。 眉莊溫言道:方才受驚,還是叫溫實初來瞧瞧,也好放心。 我搖頭,并沒傷著哪里,不必麻煩。又叫品兒,浣碧撞傷了手,你且去給她仔細敷藥。 槿汐聽得驚疑不定,忙合上門道:可是出了什么事qíng?兩位娘娘神色都這樣不好。 眉莊沉著臉道:終于有人耐不住xing子了。說著將方才之事揀要緊的說了一遍,她說起來還是后怕,那轎輦是八人抬的,都抬在肩上,要真那么高跌下來還掉在石子路上,孩子必定保不住。 槿汐沉思道:宮中要鋪路的石子都是再三選過的,決不會摻進鵝卵石去,看來是有人存心。如今宮里有身孕的就是娘娘和徐婕妤,徐婕妤已被禁足,那就只剩娘娘了。 眉莊冷笑道:說到是哪位做下的事,可不是昭陽殿那位首當其沖么?除了她心思最重,還會有誰? 我靠在紫絨繡墊的楊妃榻上,沉靜道:若說了為了皇嗣,她自然最有這心思,可是旁人未必也沒有。若說為了嫉妒我回宮的緣故,那更是許多人都脫不了gān系。就拿近的來說,方才胡昭儀是看著咱們回去的,若她要使人也來得及。我言畢沉思,只覺身上冷意涔涔,如墮冰窖之中。這樣往深里想去,宮中人人皆有嫌疑,眾敵環(huán)伺,叫人如何能防! 眉莊屏息片刻,慢里斯條道:我疑心皇后自然有我的道理,方才出事的地方你可記得是哪里? 我沉吟,是玉照宮附近。 眉莊微微點頭,凝視于我,你應該知道徐婕妤為何被禁足。 危月燕沖月。我微一沉思,幾乎倒吸一口冷氣,瞬間明白過來,若我在她宮門前出事,一可說是被徐婕妤所沖才出事。而月主太后與皇后,我若出事便是有主月之兆,皇后健在,而我有主月之兆便是大不敬。別說太后,便是皇上也容不得我,這是其二;其三便是徐婕妤已沖撞了太后與皇后,若再危及我與腹中之子,便是禍害皇嗣,那么皇上再不會容她了,即便她有所出,那孩子也會被皇上厭棄。如此一箭三雕之事 眉莊接口道:如此一箭三雕之事,除了皇后的城府,還有誰能想得出來。 槿汐憂心道: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娘娘的身孕還在,她們就會一直下手,不是咱們?nèi)找狗纻渚湍芊赖米〉摹<热唤裢砘噬线^來,娘娘還是把此事告訴皇上才好。 我沉思片刻,揚聲喚小允子進來,道:方才你撿的鵝卵石呢? 小允子從袖子里掏出來,小心擱在桌上道:在呢。 我道:你去花房找個靠得住的匠人,叫他仔細看這鵝卵石上的青苔有什么古怪,本宮看著不像是尋常的青苔。小允子知道是要緊的東西,忙收好趕緊去了。 我冷然一笑,心中堅硬如生鐵,牢牢護住自己的小腹,道:不管是誰,既做得出來,就別怪我容不得她! 眉莊道:你好自珍重著,我先回棠梨宮,免得皇上來了要與他照面。我曉得眉莊對玄凌是避之不及的,便親自送了她出去,回宮和衣睡下。 不過一盞茶時分,外頭一聲遞一聲的通報進來,皇上駕到 我只作沒聽見,索xing用輩子蒙上頭裝睡。隱約聽得槿汐帶著眾人迎了出去,皇上萬福金安,娘娘身子不慡,正在內(nèi)殿睡著呢。 玄凌進來的腳步便有些匆忙,一壁走一壁道:娘娘身子為何不慡?叫太醫(yī)瞧了沒?怎么不早早來告訴朕。話音未落,人已到了跟前,他掀開被子焦急道:好好的怎么不舒服了? 內(nèi)殿里暗沉沉的,因著玄凌的闖入,宮人們迅捷地把鎏金蟠花燭臺上的紅燭點燃。柔儀殿燭火上佳,點燃時也無分毫煙氣散出。我睡得鬢發(fā)松散的容顏就這樣突兀出現(xiàn)在玄凌的面前,連同我松散糾結的薔薇粉銀線浣紗寢衣。薔薇粉是很嬌嫩的顏色,用來做寢衣更是添了幾分嬌艷,我睡得衣衫不整,脖子下的幾顆琵琶扣都松開了,露出清涼的鎖骨。玄凌喉頭動了一下,示意槿汐等人出去。然而我抬頭的一刻,玄凌卻心疼了。因為這樣嬌艷的薔薇粉,愈加襯得我面色驚惶而蒼白,仿佛嫣然花瓣里一點倉惶浮動的花蕊。他在g邊坐下,低低道: 可是母后給你委屈受了? 我當即否認,太后一向待臣妾極好的。 他松一口氣,母后待你好就好。他的語氣溫軟下來,把我摟在懷里,到底怎么不舒服了?臉色這樣難看。 我伏在他胸前蜷縮成一團,低低道:皇上,你就這樣抱著臣妾好不好? 他的臉頰帖著我的額頭,沉吟片刻,喚了浣碧進來,道:你是娘娘的陪嫁,你來說。 浣碧躊躇著看我一眼,慌忙又低下頭去。玄凌見她這樣的神氣,愈加狐疑,道:你只管說,沒人敢責怪你。 浣碧撲通跪下,嗚咽著道:傍晚小姐和惠貴嬪從太后處回來,差點從轎輦掉下來,因而小姐受了驚嚇。 玄凌驚得站起,好端端的怎會從轎輦上掉下來? 浣碧低著頭,是抬轎子的內(nèi)監(jiān)們不當心,踩了鵝卵石滑倒。 是在哪里滑的? 玉照宮附近的六棱石子路那里。 玄凌閉目片刻,驟然睜目道:六棱石子最是防滑,怎么會有鵝卵石?這事不是責罰抬轎輦的奴才就能了的。他輕聲道:嬛嬛,你是疑心有人要害你,是么? 我忙搖頭,惶恐道:怎么會?臣妾不敢這樣想。我垂著臉,帶了幽咽的哭腔,臣妾只是覺得自己命數(shù)不濟,雖然承蒙皇上垂憐得以再度侍奉在側(cè),可是隨意走一走都會滑跤,只怕終究還是沒福氣保住這個孩子。 玄凌的口氣里帶了斥責,那斥責也是柔煦得像拂面的輕風,胡說,咱們的孩子是最有福氣的孩子,怎么會保不???今日的事不僅是那些奴才不懂事,只怕是有人看不過朕寵愛你才故意為之。他揚聲喚李長進來,沉著臉吩咐道:去把今日給莞妃抬轎輦的內(nèi)監(jiān)都痛打三十大板,打完了再給朕好好審問。敢動朕的人,朕絕不輕饒! 李長躬身應了,正要出去。我忙喚道:皇上――我起身,扯住玄凌的衣袍凄婉道:臣妾求皇上不要張揚此事。 他回頭看我,頗為不解,為什么?此事顯然是有人要故意為難你,朕若不罰,以后再有這樣的事發(fā)生該如何? 我低聲啜泣,即便真有人要為難臣妾,也請皇上和臣妾一樣相信這是無心之失。臣妾不愿為了自己一己之身而使后宮不寧,使皇上煩心。終究,臣妾也安然無恙啊。 他的眸中盡是深深的憐惜,嬛嬛,朕也是心疼你,怕你再有這樣的事發(fā)生。 我輕聲求懇,人誰無過。若皇上將此事張揚出去,大肆追查,反而讓那人狗急跳墻再生出事來,不如悄無聲息地掩飾過去,讓她自己反省也好。況且太后和皇后都身子不慡,臣妾甫一回宮就生出這許多事來,就算嬪妃們不怨聲載道,只怕太后也要責怪臣妾矯qíng。 玄凌道:有過不罰,此事又關系皇嗣,朕心里總是不舒坦。 風chuī過,花樹顫顫搖曳,斑駁的痕跡淡淡的映在冰綃窗紗上,似yù伸未伸的指爪。我拉著他的手柔聲道:皇上就當為臣妾和肚子里的孩子積福吧。也當給那個人一個回頭的機會,若真有下次,再一并罰過。還有,那些抬轎輦的內(nèi)監(jiān)也是無心,出了事他們比誰都害怕,皇上也一并饒過了,好不好? 殿內(nèi)靜極了,仿佛無人一般,只遙遙聽得見遠處的蟬鳴在一天的聲嘶力竭之后無力地唱著一聲又一聲。晚風穿越樹葉的沙沙聲響,好似下著一場朦朧的雨,和著殿內(nèi)清涼的氣息,恍若還在暮時節(jié)。殿內(nèi)燭光盈然,紅燭搖曳的柔光之下,緩緩滑落一滴滴軟而紅的燭淚,淌在鎏金蟠花燭臺上,逶迤成珊瑚的斑斕形狀。 玄凌抱著我的肩,輕聲贊嘆,嬛嬛,你總是愿意體諒。 我溫順倚靠著他,臣妾并非大度,只是不想因臣妾所生的是非煩擾皇上。前朝政務已足夠讓皇上憂心,回到后宮,皇上更應放松才是,否則何來jīng力處理國事呢?我?guī)c撒嬌的口吻,輕輕道:臣妾方才請求的,皇上可依么? 玄凌氣消了許多,道:如此,朕就先饒了他們這次。他肅著臉色,若還有下次,朕必定嚴懲不貸。 玉簾輕卷,浣碧沉靜退下。玄凌捏一捏我的下巴,輕笑道:方才嬛嬛說朕到了后宮之中應該放松,那么你說朕該如何放松呢? 我牽著他的手引他至榻上躺下,舀了一匙白檀添在青花纏枝香爐里。那散碎的香如潔白的雪花一般紛紛揚揚散落到爐中,裊娜的煙霧好似層層輕紗,綿軟地一重又一重恣意在重重的垂錦帷帳間,如輕絮彌漫。整個大殿內(nèi)恍若一潭深靜的水,寂寂無聲地安靜了下去。 我親自捧了一盞酸梅湯來喂到他嘴邊,柔聲道:涼了好久了,皇上喝了可以解晚膳的油膩。 玄凌眼角飛揚,道:不過一盞酸梅湯而已,就來敷衍朕么? 我輕笑道:哪里敢敷衍皇上呢?這酸梅是用桂花蜜糖泡開,加了甘糙、陳皮和ròu桂制的?;噬线@兩天不是有幾聲咳嗽么?喝這個最好不過了。知道皇上要來,早早就在青瓦大花甕里用冰水湃上了。 玄凌眸中有融洽的暖意,難為你有著身孕還這樣細心,胡昭儀今日問起朕為何這樣疼你旁人哪里知道你的好處。 我笑答:蘊蓉meimei這樣說了么?今兒在太后那里還碰上她與和睦帝姬了。 玄凌哦了一聲,道:她沒跟你說什么吧?蘊蓉年輕,有時候說話做事難免著三不著兩的。 我道:皇上哪里的話呢,臣妾瞧著胡昭儀是極聰明俊俏的一個人呢。 玄凌換了個舒適的姿勢躺下,漫聲道:蘊蓉的脾氣雖然驕矜些,人卻是不錯的。 我拾過一把羽扇,輕輕搖著道:皇上累了,不如先睡上一覺,再去別的嬪妃處吧。我為難地微笑,臣妾恐怕不能侍奉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