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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后宮甄嬛傳在線閱讀 - 第255頁

第255頁

    我知曉他的心思,順口道:其實(shí)論起來此事總在宮墻之內(nèi),悄悄掩過了也就是了。若大肆張揚(yáng)到了臣民耳中,豈非叫人看笑話。臣妾說句不中聽的話,槿汐也就罷了,李長是自小服侍皇上的人,朝夕相處的時候只怕比臣妾還多上許多,也可算是功過相抵了。

    玄凌低笑一聲,朝我擠擠眼睛,促狹道:這話聽著倒像是吃醋一般。怕是借著說李長的話在擠兌旁人了。

    我紅了臉道:誰要擠兌旁人了,誰又吃醋來著,臣妾不過白說一句而已,皇上就這樣多心,仿佛臣妾在為皇上早起去看徐婕妤吃醋了。說罷扭轉(zhuǎn)身子,不肯和他說話。

    竹影婆娑,泠泠有風(fēng)chuī過,帶來桂子濃郁甘美的香氣,沖淡了竹葉的清疏朗朗氣息。玄凌笑著過來摟我的肩道:是朕不好!你也是,都是做母親的人了,方才還和朕深明大義地說道理,一轉(zhuǎn)身又鬧起孩子脾氣來,真真不曉得要拿你怎樣才好。

    我索xing任xing撒嬌道:做母親就不許鬧鬧脾氣了么?何況又不是嬛嬛要鬧脾氣,都是皇上bī的罷了?;噬隙际橇撕枚嗪⒆拥母赣H了,還這么霸道!

    玄凌朗聲大笑道:瞧瞧你,朕不過說了一句,你有多少話兒等著朕了。真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矣。

    我啐了一口,方才破涕為笑,指著小腹道:嬛嬛是女子,肚子里的是小人,皇上既覺得難養(yǎng),可都不要了罷。

    朕哪里舍得呢?朕想起一進(jìn)來就告訴你去看了徐婕妤,怕你本來為了槿汐的事不自在,又添一重?zé)馈?/br>
    我橫他一眼,笑道:誰要煩惱了?說起來徐婕妤即將臨盆,皇上也要多去看看她才是??!

    玄凌吻一吻我的眉心,低笑道:嬛嬛這樣懂事,朕也會叫你安心的。

    我起身進(jìn)內(nèi)室換了件家常衣裳,一壁又吩咐小連子傳點(diǎn)心進(jìn)來。待我換了衣裳出來,桌上已擱了幾道菜式:靈芝山j(luò)ī煲、珍珠桂圓燉官燕、百合片燉豆腐、釀紫姜尖兒,皆是玄凌尋常愛吃的東西。

    我問小連子道:準(zhǔn)備了這些功夫,怎么不叫端上來?正說著,小允子親自捧了一道菜來,我笑道:這是金秋新進(jìn)的鱸魚,此時吃最肥美不過,用新鮮jú花烹了清燉,口味也清慡,皇上嘗一嘗罷。

    玄凌大顯喜色,年年一到秋天,朕想起鱸魚就食指大動,沒想到今年在你這里占了頭籌了。

    知道皇上喜歡,所以早早預(yù)備下了。我含笑道:原本要送去儀元殿的,誰知那么巧皇上自己來了,正好吃個新鮮。

    玄凌聞言大喜,一時吃得痛快。過了一盞茶功夫,小連子上來道:酒釀清蒸鴨子已經(jīng)好了,可要端上來?

    我看著玄凌道:皇上可要吃么?那日皇上在皇后那里吃了酒釀清蒸鴨子說不錯,因此如今各宮都準(zhǔn)備下了。

    玄凌微微蹙一蹙眉道:這會子怎么送上這個來了,聽著就覺得油膩膩的。傳朕的旨意,就說朕吃絮了,以后不必再準(zhǔn)備著了。

    我著意體貼道:撤了鴨子,換一個龍井炒蝦仁來,又香又嫩的。我看一眼專心于食的玄凌,微微把唇角溢起的一縷笑意抿了下去。

    注釋:

    (1)、朱熹(1130年~1200年),南宋理學(xué)家。他被認(rèn)為是理學(xué)的集大成者,尊稱為朱子

    (2)、嚴(yán)蕊,字幼芳,南宋初年天臺營jì。周密《齊東野語》稱她善琴奕歌舞,絲竹書畫,色藝冠一時。間作詩詞,有新語,頗通古今。善逢迎。四方聞其名,有不遠(yuǎn)千里而登門者。事見《二刻拍案驚奇》。留詞三首,正氣不讓須眉。

    (3)、唐朝時期,郭子儀多次打敗叛軍,使唐王朝轉(zhuǎn)危為安。唐代宗將女兒升平公主嫁給郭子儀的兒子郭暖,小兩口吵架,郭暖說了幾句氣話,升平公主就回家告狀。郭子儀帶郭暖向唐代宗請罪,唐代宗笑著答道:不癡不聾,不做家翁。

    后宮-甄嬛傳Ⅴ 二十九、奮起

    過了兩日,釋放槿汐和李長的旨意就下來了。玄凌到底顧及皇后的面子,雖然未嚴(yán)懲槿汐和李長,也保留了他們從前的職責(zé),卻也到底罰了一年的月錢小懲大戒。只是比起xing命來,這一點(diǎn)銀子也是根本無關(guān)痛癢了。

    那一日,我早早領(lǐng)著浣碧親自去接了槿汐回來。不過三五日光景光,槿汐已經(jīng)瘦了一大圈,真?zhèn)€人憔悴支離,一回來便一氣喝了許多水,隨即便默默無言了。我起先以為她會委屈哭泣,然而槿汐的個xing外柔內(nèi)剛,又如何會哭泣?她甚至連一句抱怨也無因為她根本不愿開口說話。只糙糙洗漱了,便回了自己房中歇息。

    一連數(shù)日,槿汐只問了一句,李長可也無事了?我答了是,她緩緩松一口氣,再也不開口了,連早起陪伴我去皇后處請安的事槿汐亦推托了,只叫浣碧跟著。我知道她不愿意見人,更知她好qiáng之心,也不愿去勉qiáng。浣碧與花宜數(shù)次忍不住要去勸,也被我一力攔下了。這是槿汐的心結(jié),若自己想不開,旁人怎樣勸說亦是枉然。

    也難怪槿汐不愿出門,除卻未央宮中安靜些,連這安靜也是刻意的小心翼翼的安靜,出了未央宮,外頭唧唧喳喳的舌頭無不拿這事當(dāng)了笑話來說,我縱然勸得動玄凌,卻也堵不住眾人攸攸之口和鄙夷好奇的眼神。

    我默默嘆息了一句,流言殺人之利,不遜于任何殺器啊!連向來堅韌果敢的槿汐,亦變得委頓不堪。

    然而她若不振作,哀傷畏懼更如山傾倒,會日復(fù)一日壓得她無法喘息。

    這一日晚,玄凌遣李長送來了一品椰汁紅棗雪蛤,我謝恩接過,未免槿汐在旁尷尬,只叫她去小廚房看著爐子上的清燉金鉤翅。數(shù)日不見,李長整個人迅速蒼老了一圈,脊梁也有些傴僂了。

    我嘆息著道:公公清減了不少,這幾日受苦了。

    李長微微勾著腦袋,苦笑道:奴才一直以為自己身子還qiáng健,可只在bào室做了幾天粗活身子就這樣不濟(jì),當(dāng)真是不中用!

    我賜了他座,溫言道:bào室哪里是人待的地方?要不是本宮親眼去探望過槿汐,竟不知道還有這樣苦熱不得見人的去處。公公如今能平安出來,也算是萬幸了。

    李長低低咳了一聲,頗有些苦中作樂的樣子,奴才劫后余生,也是這樣想的。在bào室的時候奴才粗皮厚ròu的倒也沒什么,頂多累著些罷了。他的聲音更低,如今奴才出來依舊在皇上身邊行走,倒也不敢有人說三道四,只是槿汐她李長的每一道皺紋中都掩藏著擔(dān)憂和憫意,啞著聲再也說不下去了。

    我用絹?zhàn)邮靡皇萌系碾僦?,淡定道:公公其?shí)心知肚明,槿汐會被人說三道四也是因為她在本宮身邊的緣故。本宮自回宮中,宮里多少雙眼睛盯著只管要拿本宮的錯處。本宮一再小心了,她們就去打本宮身邊人的主意,槿汐就是個例。我的語氣中頗有委屈隱忍,若不是本宮無用,也不會牽連了你與槿汐了。

    李長忙起身道:娘娘這話自傷得重了。娘娘是皇上身邊一等一的紅人,旁人怎能不嫉妒生怨?她們愈是議論娘娘的是非,愈是顯出娘娘在皇上心里的與眾不同。

    我微帶著沉著的鼻音,緩緩道:本宮前次執(zhí)意去bào室看望槿汐,怕的是再不見一回以后會沒機(jī)會了,拼得皇后娘娘一頓責(zé)罰也是要的去。只可惜到底也沒見著公公。其實(shí)公公哪里知道,此次之事是皇后牽了敬妃與端妃來了本宮這里,說是安貴嬪冒失撞在公公身上掉出了那枚纓絡(luò)才鬧出的事端。想想也是,安貴嬪向來仔細(xì),事qíng鬧得這樣大,連皇后都要親自來查,本宮一力想保住你們二人也是無計可施好在皇上顧念舊qíng。

    李長默默聽著,驟然牽動唇角,露出一抹寂寂的冷笑,道:是啊,安貴嬪一時莽撞連帶著皇后娘娘也上心了!他的冷笑只在一瞬,很快又恢復(fù)為平日恭順而謙卑的笑容,奴才會謹(jǐn)記教訓(xùn)。

    我抿一抿有些gān燥的嘴唇,意味深長道:這個教訓(xùn)不僅公公要謹(jǐn)記,本宮也會牢牢記住的。

    李長望著槿汐的住處,悵然道:那么槿汐

    我微笑安慰他,你放心,本宮會開解她。李長點(diǎn)點(diǎn)頭,默默起身告辭。彼時殘陽如血,在重重殿宇的間隙里投下灼艷的光影。李長的悠長的身影便在這血紅里慢慢被拉得愈來愈長。

    幾日來我胃口甚好,溫實(shí)初亦道產(chǎn)期將近,多多補(bǔ)養(yǎng)增些氣力也是好的。槿汐進(jìn)來時我已經(jīng)吃完了那一盅椰汁紅棗雪蛤,她捧著一紫砂鍋的清燉金鉤翅,用銀勺子舀出金huáng綿厚的湯汁在白玉小瓷碗中。那湯是用翅針加老鴿、龍骨、ròu眼、牛ròu、火腿絲用文火煲足五個時辰,其間要不斷撈去浮油什質(zhì),待湯汁成金huáng色后隔渣方能用。魚翅用此沸湯煨過,令其柔糯而不爛,加入好jī湯,燉沸后調(diào)以適量元貝水和參湯方能入口。

    槿汐默然調(diào)著湯汁,靜靜道:他走了?我應(yīng)一聲,她又道:他老了。我不作聲,槿汐再沒有說別的話,只把翅湯端到我面前,娘娘趁熱用些吧!她安靜坐在我面前,眼神是空dòng無物的空茫渙散,沒有一個著落的地方。

    魚翅和jī湯的水rǔjiāo融使室內(nèi)彌漫著一股氤氳的暖人肺腑的香氣,我緩緩撥動著手中的銀匙,仿若不經(jīng)意一般,槿汐,你看著宮里的人和上林苑里的花兒一樣多,宮里都是些什么人呢?

    主子,或者奴才。她的話語簡短而淡漠,眼皮也不抬一下。

    那么,我看著她道:這些主子或者奴才里頭,有哪些人是你的故jiāo好友,哪些是你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

    出了柔儀殿,除了李長,再沒有旁的人。

    是??!出了柔儀殿,槿汐你相熟的也只有李長了,其它都是不相gān的人。我款款看著她,既是不相gān的人,她們所說的話愛聽的就聽,不愛聽的便當(dāng)是刮過耳旁的風(fēng)。槿汐,咱們做的事說的話,只能顧得了自己,顧不了人人都喜歡,能堵住人人的嘴。

    槿汐深深地看我一眼,嘴角揚(yáng)成一個無奈而gān澀的笑容,娘娘,有些事說起道理來人人都曉得,可是真要做起來,何嘗不是難上加難。

    因為難就不做了么?永遠(yuǎn)也不去面對?或者,以為只要自己捂上耳朵閉上眼睛,就真能當(dāng)外頭的事都沒發(fā)生過了么?我微笑著語氣堅毅,槿汐,你從不是這樣的人。我輕輕握住槿汐的手,她的手是冰涼的,cháo濕,有澀澀的觸感。我動容道:當(dāng)初是為了我你才不得已去俯就李長,你若不是真心愿意,借著如今這個由頭斷了也好。槿汐,你實(shí)在不必勉qiáng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