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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實初一向平和的臉龐蒼白得嚇人,眼底盡是血絲,憔悴支離。他只以沉默相對,眉莊的嘆息似窗外一點微弱的風(fēng)聲,你不說也不要緊,我qíng愿你不說,也不要因為我快死了而可憐我、騙我。 那日的藥量不足以讓我動qíng,所以,你不必抱歉。溫實初終于開口,我關(guān)心你,也并不只是為了嬛兒。 是么?眉莊的唇角泛起一抹笑意,好似一江剛剛消融冰雪的水。她逐漸黯沉的眼底再次泛起晶亮的光澤,那件事雖然叫你自責(zé),可是能夠遇見你,實初,我永遠也不后悔。她再次伸出手,我的孩子,只在意他父親疼他。實初,你要不要抱抱他? 溫實初沒有再壓抑自己起伏的qíng緒,他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像抱著稀世珍寶一般親吻著孩子嬌嫩的臉頰,終于歡喜地落下淚來。他伸手攬住眉莊,這樣的姿勢叫他吃力,可是他的神色這樣歡喜,輕聲道,我的自責(zé),只是怕連累了你,又連累淑妃。 他的親疏在稱謂上涇渭分明,我心中一寬,安靜含淚微笑。眉莊的笑容似綻放在初秋的第一朵新jú,那樣嬌羞而明艷。時隔十年,不,即便在十年前,她也沒有這般真心愉悅的笑容。 片刻,她問我,孩子還沒有起名字吧? 我點點頭,皇上今日也很累了。 潤。就叫潤好不好? 好。謙謙君子,溫潤如玉。jiejie,那是我們當(dāng)年一起盼望的。 她仿佛很倦,眸中多了一份沉靜的空靈與欣慰,無聲地點了點頭。她不堪重負地側(cè)首,如羽雙睫一低,一滴清亮的淚自目中墜落,洇入溫實初的皮膚。溫實初在輕撫中拭去她眼角的淚,你不要為我哭。管氏與安氏最后指責(zé)我的話,真奇怪,我并沒有想到淑妃,只是怕有朝一日終究會連累了你。雖然我已成殘疾,可是以后可以永永遠遠陪在你身邊,沒有人會像詆毀淑妃一樣詆毀我和你。 眉莊輕輕頷首,你要陪著孩子長大,永永遠遠,不要讓他受人欺侮。她溫柔地靠在溫實初胸前,真好。你從沒有這樣抱過我。她的聲音含著滿足,漸次低下去,我累了,嬛兒,你要幫實初好好照顧孩子。還有,皇后和陵容,還有蘊蓉,你都要當(dāng)心她逐漸無聲,安靜地依靠著溫實初,良久,良久 仿佛還是在十幾年前,夏日的午后,院子里的芭蕉用清水洗過,綠得能滴出水來。眉莊睡在臨窗的榻上,因著天氣熱,淺桃色薄綃袖子滑下去滑下去,直露出一截雪藕似的豐潤臂膀,臂上籠著五彩絲帶絞的絲鐲,還是端午時我親手編了給她辟邪的,鮮艷一團更顯得肌膚膩白如玉。櫻紅絲被齊齊蓋在她胸前,她連熟睡中也是這樣端莊的神qíng,鬢發(fā)一絲不亂,金色的陽光覆上她的睫毛,似一只金色的蝴蝶停駐上她的眼眸,那樣恬靜。 此刻的眉莊唇角含著與溫實初一樣的恬靜微笑,我握著她的手,在她含笑的眼里再次看到如夢的往昔,幼年時的天真爛漫,少女時的真心期許,入宮后的攜手相伴,二十多載歲月,她終于在最后尋到自己一生的渴望。家族的榮耀、帝王的寵愛、盛大的榮華,所有的生死qíng仇、明槍暗箭后換取的無尚光耀,都抵不過此刻的真心相對。 我退卻兩步,低低呢喃,jiejie,我和孩子并沒有你這樣的福氣。 她沒有回應(yīng)我,她再也不會回應(yīng)我任何話了。 我緩步踱出宮去,夜色流觴,宮中的黎明前的寒意這樣猝不及防地襲上我的身體?;腥缃?jīng)歷了一場噩夢,夢魘所帶來的焦灼與無力像汗液依附在我的身體,讓我?guī)捉撁?。無邊的濃墨黑暗從頭頂潑天灑下,有冷冷的雨絲滑落,宮墻底下的青苔帶著cháo氣蔓延而入,連帶著心底也是一片荒蕪如死的冰涼。 眉莊走了,陪了我二十余載的眉莊走了。這世間再不會有人像她一般對我好,會為我哭,為我笑,陪我患難與共。 我麻木地走著,身后遠遠傳來云板的喪音,哀慟聲四起,尖銳的報喪聲驚破了后宮沉郁的黑夜,惠妃娘娘薨 雨越下越大,冰涼的雨水似要把我湮沒,我頹然坐在永巷冰涼的青石上,失聲慟哭。 后宮甄嬛傳Ⅵ 第二十章 誰憐我為huáng花病 這一年的天似乎就是在這樣的yīn雨綿綿中度過的。那一日的接連變故使所有嬪妃的心底都蒙上了一層難言的yīn郁,沒有人再敢提起與那日有關(guān)的任何事qíng。眉莊的死使一向愛惜她的太后飽受打擊,除了破格追封她為德妃之外,一切喪儀皆按貴妃儀制,給予她死后哀榮。因為眉莊的喪儀,胡蘊蓉的冊妃之禮也一再推后。予潤被我接到自己身邊撫養(yǎng),因為難產(chǎn),他的身子一直比別的孩子虛弱,須得rǔ母一碗碗將藥喝下化作rǔ汁喂與他,如此一個多月,潤兒的身子才慢慢平復(fù)下來。因是眉莊遺孤,我對予潤格外憐愛,甚至勝過了我親生的予涵與靈犀。 那日的事qíng輾轉(zhuǎn)通過胡蘊蓉之口傳到了太后耳中,太后盛怒之后終究不發(fā)一言,只和玄凌一樣囑咐皇后多加保養(yǎng),無須再多過問宮中事宜,只將一切jiāo予我打理。而在那次事件之后,管、倪兩位更衣遷入永巷居住,趙婕妤與余容娘子也是足不出戶。顯而易見,頗得圣寵的余容娘子頹勢漸露,逐漸被玄凌冷落。 倒是隔了兩日玄凌賜下一對宮中新制的赤金并蒂海棠花步搖給玉嬈,褒獎她夜闖皇后殿護姐的勇氣。這份突如其來的賞賜與其說是對皇后的再度無視,不如說是對玉嬈的注目。 轉(zhuǎn)眼過了端午,玄清身體痊愈,與玄汾一同來向太后請安了幾次,又聞予潤兒啼之聲日漸洪亮,宮中才漸漸恢復(fù)了一些熱鬧。 玄凌與我商量起蘊蓉冊妃一事道:蘊蓉的冊禮也該辦了。德妃過世,母后心里總不太舒暢,叫她的事沖一沖也好。又道,再不冊蘊蓉為妃,只怕母后跟前也不清凈。反正也簡單,儀制有現(xiàn)成的,封號也不必再擬,便是昌字。 我坐在榻上緩緩飲著茉莉香茶,那茉莉是取去年盛夏時新摘的茉莉花蕾,用吳鹽腌制了擱進冰窖里冰著,待到一年后用滾水泡開,那茉莉頓時一朵朵綻開浮于水面,依舊清芬撲鼻,十分新鮮,淡淡鹽味入口,亦能祛暑。 我想起那日她從發(fā)明神鳥的繡繪上露出的心思,心中微有不快,淡淡一笑道:那昌字本是十分好的,只是太過招搖了。誰不知道胡meimei握著那塊萬世永昌的玉璧而生,皇上若真心疼她,就不必為她太張揚。 他手中翻著一卷《太平御覽》閑閑翻閱,頗為疑惑地抬頭看我,你也覺得蘊蓉有時過于張揚了? 我撥弄著茶盅蓋子,徐徐道:冬日里的水仙花特別香,可是香氣太濃了也叫人頭昏。如這茉莉香茶一般,香遠益清才是好事。胡meimei有皇上和太后疼愛自然是得天獨厚,可是登得高難免會有小人覬覦忌恨,若非meimei得此厚愛,也不會有人留意到衣裳這些細微末節(jié),何必招來是非呢? 玄凌輕笑道:你慮得也是,就給她改個封號吧。蘊蓉素來聰敏慧黠,便把敏字賜給她,你知會內(nèi)務(wù)府就是。 他望見墻上新繪的一副《秋浦蓉賓圖》,荷葉枯huáng,芙蓉展艷,一派秋光旖旎,花間兩鴻雁振翅凌空,雙雙對對,意馳千里。他笑道:朕記得不曾賞過你崔白(1)的這幅畫。 我掩口笑道:小女兒涂鴉之作,皇上也被瞞過了么?我見他疑惑,道,是臣妾小妹閑來仿作而已。 小妹?他微微一笑,已是舒展的神qíng,可是那日闖入皇后殿的女子么?朕賜她首飾之后也未見她來謝恩,今日就在你宮中,她可不能托賴了吧。 我推脫不得,只得喚了玉嬈前來。彼時玉嬈新妝才罷,過來時很有些不qíng愿,向玄凌福了一福便一語不發(fā)面壁而立。 玄凌不以為忤,只含笑道:你很擅長作畫,可愿意和宮中畫師切磋?朕可以為你安排。 玉嬈淡淡道:宮中畫師多崇富麗輝煌的色彩,皇上看臣女臨摹崔白之畫,就知道臣女與畫師必定話不投機。 他凝望墻上畫作,你畫了一雙大雁。他悠悠沉吟,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大雁乃是忠貞之鳥,是該成雙成對。他笑,你jiejie在太平行宮時住的居所名為宜芙館,她是很喜歡芙蓉花的。 玉嬈此刻才盈盈一笑,臣女也喜歡忠貞之鳥。 玄凌見她展顏,不由微笑注視她,你頭上青玉簪子很好看。看你仿佛妝飾過,怎么朕賜你那對金釵你不喜歡,朕召見也不戴上。 我唯恐玄凌遷怒玉嬈,忙道:她素日不愛這些金器,所以不曾戴上。我推一推玉嬈,皇上賞賜,你還沒謝恩呢。 玉嬈微微欠身,不卑不亢道:臣女不僅不喜歡金器首飾,而且那步搖上的海棠花是jiejie所鐘愛的。jiejie喜愛的,臣女不會沾染分毫。 玄凌笑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有好東西分享也不錯。他招手喚來李長,去把崔白的《秋浦蓉賓圖》拿來賞給甄小姐。他笑吟吟解釋道,這幅《秋浦蓉賓圖》六弟與九弟都喜歡,老六中意芙蓉,老九喜歡大雁,都跟朕要了好幾次,朕也沒給?,F(xiàn)在朕就賜給你,由得他們眼熱去吧。 玉嬈臉上微微一紅,欠身謝過。 我想起玄清當(dāng)年為我慶生種下的滿池芙蓉,不覺淡然含笑,這畫是個好意頭,臣妾很希望來日小妹成婚不要與臣妾遠離,彼此來往方便,就如畫中大雁在芙蓉花畔,要不然姐妹分離,又有什么趣兒。 玄凌只笑不語,數(shù)日后陸陸續(xù)續(xù)又叫人賜下兩方李廷珪墨與幾卷澄心堂紙,隨她作畫用去。我見玄凌如此,本有幾分上心,然而玄凌來時也只偶爾喚玉嬈在前,靜靜看她烹茶、作畫,常常一語不發(fā),只像是遠遠賞景一般。玉嬈更不會先去和他說話,只管自己安靜。窗外芭蕉綠意掩映,偶爾有一點粉色的花瓣跳躍在日影下,時光這樣靜靜流逝,三人安坐其中,倒也不覺時光匆匆。 如此,半月后,胡蘊蓉行冊妃之禮。貞貴嬪身子稍稍見好,亦勉力支撐著去觀禮。我端然肅立觀禮,悄然向浣碧耳語,那日你抱了二皇子偷龍轉(zhuǎn)鳳之事,貞貴嬪沒有起疑心吧? 浣碧道:沒有。奴婢在三殿下腳背也依樣畫葫蘆扎了兩針,且貞貴嬪那幾日病著了自顧不暇,待接回二殿下時傷口早已痊愈了。她撫著心口道:那日李公公來抱殿下,正巧二位殿下都抱在德妃娘娘那里睡覺。奴婢見公公滿面愁容說要請殿下挨上兩針,滴血驗親,心知不好,趁人不備用娘娘親手繡的襁褓裹了二殿下來了。反正兩位殿下長得相像,又都睡著,只要奴婢抱緊了輕易不會有人發(fā)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