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ot;甜杏仁用熱水泡，加爐灰一撮，入水冷卻捏去皮，用清水漂凈，再量入清水，如磨豆腐法帶水磨碎。用絹袋榨汁去渣，以汁入調、煮熟，加白糖霜熱啖，或兌牛rǔ亦可，配以芝麻，玫瑰，桂花，枸杞子。櫻桃等佐料，先皇后不喜歡過甜食物，除甜杏仁外亦加少許去皮苦杏仁，因而入口略苦，回味清甜。quot;

    這聲音沉重而略帶澀意，如數(shù)家珍一般緩緩流出，眾人轉身，正見端貴妃立在門邊，錦XX帳前的她身形單薄如一縷剪影，仿佛禁不住風一樣輕輕晃動，眸底盈盈含淚，不知何時，她亦來到。

    玄凌頷首，招手示意她近前，道：是了，當年純元曾把杏仁茶的制法教給你，宜修亦曾學過。

    端貴妃聲音清冷中透出一縷悵然：是，后來純元皇后有孕，一切飲食皆由她親meimei，當時的貴妃娘娘親點過才能入口。端貴妃曼步進殿，端過杏仁茶輕輕一嗅，舉袖掩住口鼻，輕輕道：皇上，這杏仁茶是滋脾益身的佳品，可若用得到小姨子也是殺人的利器。

    我輕輕頷首：酈妃是死在服食杏仁過多，純元皇后有孕，怎可服食杏仁茶？

    端妃搖頭道：鸝妃自裁所食的杏仁毒xing很大，而杏仁茶所用是京師附近的特產(chǎn)的甜杏仁，反復篩制，斷無毒xing，只是孕婦不過分多食便好。窗外雨疏風緊，寒刺骨，恰如端貴妃此時言語，亦如長針深深刺入骨髓般疼痛，貴妃言語安靜：莊敏夫人，你可還記得六王的小王子子澈生下來時身帶青斑？

    蘊蓉頷首：是，那日在我柔儀殿陪隱妃和淑妃說話，曾與淑妃親眼見到小王子身帶青斑，rǔ母說過，是因為靜妃產(chǎn)子前服食鶴頂紅，劇毒侵體，孩子身上也會有痕跡留下，所幸靜妃動了胎氣很快生下孩子，所以孩子身體無礙，端妃轉首瞥見衛(wèi)臨：正好你在，本宮問你，胎兒身帶青斑，有何原因？

    衛(wèi)臨很少看端妃如此鄭重，不敢馬虎，忙道：胎兒在母體中受驚，或是被些寒涼藥物間接入侵，便會身帶青斑，若此xing寒藥物用得久了，孩子長期受寒，便會胎死腹中。醫(yī)者皆知，死胎比小產(chǎn)更傷身體，胎毒會慢慢反至母體，母體本就為寒毒所侵，又遭胎毒反吞，極是傷身，損命都也甚多。

    端貴妃面色沉重：即是服食寒涼藥物，身懷六甲之人自己會不會知道？孕婦自己會覺得腹中*涼，手足無力，腰肢酸軟，但這些癥狀都和孕中多思受驚癥狀相似，并不如山楂、紅花等物侵體那樣明顯，若非細嚓，不容易發(fā)現(xiàn)。

    端妃點點頭，也不多言，只喚到：吉祥！

    吉祥聞聲上殿，手中托盤小小一個八仙蓮花白瓷碗，碗中熱氣裊裊，正是一碗杏人茶。吉祥端至玄凌前，端妃低低道：皇上嘗一嘗，這碗杏仁茶和方才的那碗有什么不同？玄凌不知就里，然而端貴妃也不說明，玄凌也不多問，舉起來各自品了一品，然后搖一搖頭，表示芝細差別，貴妃又道：衛(wèi)太醫(yī)試試。

    衛(wèi)臨推辭不過，只得各吃了一勺，細細品味良久，似是不能確定，又品了一品，過一會，大約有了十足把握，衛(wèi)臨道：回皇上，崔尚儀所制的是加了苦杏仁的，而端貴妃所制是加了省許核桃仁的，兩者苦味相近，若非細嘗，斷斷分不出來。

    端貴妃道：皇上慣常吃杏仁茶都不能分別，若非醫(yī)者分別，她一指吉祥盤中的杏人仁茶，問衛(wèi)臨到：若有產(chǎn)婦不知，每日所食的杏仁茶加少許桃仁的會怎樣？

    衛(wèi)臨大驚失色，忙跪下道：若真產(chǎn)婦天長日久服食少量桃仁，孩子既使在腹中長大也會胎死腹中，生下的死胎會身帶青紫痕跡。

    空氣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默，所有人像是寒冬臘月被凍在了結了厚厚冰棱的湖水里，玄凌額上青筋bào漲，原本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只唇角依然是冷冷的笑，叫人不寒而厲。

    蘊蓉似想起一事，問道：若是偶而服用，芭蕉葉蒸的食物呢？

    衛(wèi)臨冷汗涔涔，忍不住舉袖去擦：若與桃仁管齊下，胎兒必不能保，但此物是讓孕婦驚悸優(yōu)思臥在g上。（之后看不清，但只是環(huán)境的描寫。）玄凌的眼神恍惚不定，靜默無語站了起來，甘氏與苗氏屢屢生事，純元因誤使苗氏小產(chǎn)之事一直常常驚悸夜不能寐。后面也有形容詞，然后是蘊蓉說：表哥，那只是外因，真正的原因是這些桃仁和芭蕉， 寒xing日積月累， 才害死純元皇后和嫡皇子。

    玄凌半邊面孔被光線遮住， 唯聽見遠處永巷傳來陣陣更鼓聲， 大殿深處銅漏水滴的聲音越發(fā)清晰可聞， 一滴，又一滴 ， 似是要在新上砸出一個又一個坑， 他的眼神看不出任何異常。 之靜靜問：月賓， 你從哪里知道這些事？

    皇后被禁足， 可是皇后殿中用度所費銀資不減， 與內務府承報之數(shù)由出入， 臣妾恭居四妃之首， 協(xié)理六宮， 皇上命臣妾查處， 臣妾不敢不用心， 因而夜審皇后身邊的繪， 繡夏， 剪秋三人。 不曾想審出銀數(shù)目錢不對之外， 嚴刑之下繪為求活命， 吐出當日有人指使她以桃仁代替苦杏仁， 謀害純元皇后。她停一停，似要平息胸臆激dàng的氣息， 臣妾為防有失，再審剪秋與繡夏， 剪秋受不過刑咬舌自盡， 繡夏也已吐露實qíng。

    時間像是被寒氣所凝， 過得格外緩慢。 玄凌一字一字吐出， 是誰？

    燭火燃得久了，殿中有些暗，只有長窗里透進一縷琉璃瓦上的雪光，籠在端貴妃沉靜似水的面上，如聚雪凝霜一般，純元皇后親妹， 當今皇后朱宜休。

    大殿內恍若沉溺海底般寂寂無聲，側耳，幾乎能聽到沉香屑在香爐里崩裂的聲音，貴妃側目看我，被朱宜休所害失子之人，淑妃不是第一個，也未必會使最后一個。

    聲音若能噬人。大約也如玄凌此刻一般，朕記得，為保純元飲食周全，一應細節(jié)皆是宜修經(jīng)受照顧，朕以為，姐妹qíng深幫。玄凌目皆yù裂， 胸口起伏如海làngcháo汐。

    蘊容眉梢眼角皆是雪亮如刀刃的恨意，純元皇后如何登上后位皇上心知肚明， 朱宜休豈能不恨？ 豈能不報仇奪位？別看她素日恭謹，其實心腸毒辣，連親jiejie也忍心殺害！

    玄凌一把推開她，大步流星出去，一邊吩咐李長，隨朕去慎刑司。

    殿中又寂靜下來，為余我與蘊容和貴妃，蘊容按一按鬢上串珠花翠，懶洋洋坐下，輕笑道：淑妃，你猜皇上親審的結果會是怎樣？

    我立在窗下，向她會心一笑，蘊容meimei會心想事成，不費今日這番功夫。

    她睨我一眼，淑妃倒是坐享其成，讓我與貴妃費盡口舌。

    我與皇后結怨已深，皇上心知肚明，若我開口，反而不妙。

    蘊容笑吟吟看著面容已久沉靜的貴妃， 想來除了貴妃， 無人說話能讓皇上這樣信服。蘊容拍著手道：也虧了淑妃的心思籌謀， 籍口月例用度之數(shù)不足才順藤摸瓜抓得出來這些事。

    舉手之勞而已。我淡淡道：放眼宮里，哪怕是你我三人也好，水宮里沒有些個銀錢上的虧空，不過借個由頭而已。若非皇后已被禁足，咱們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只是蘊容按著心口，似是受了驚嚇了一般，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我好事很怕呢。

    貴妃半響無言，頃刻，靜靜道：事涉純元皇后， 如同在皇上心上同樂一把刀一般， 皇上段不能忍。 她瞥我一眼， 真要謝，咱們得謝謝死了的安氏，沒她留下那句話，咱們至死都不明白。她揚一揚臉，吉祥上來扶住貴妃，貴妃披上竹葉青鑲金絲飛鳳大X， 輕輕道：陪我去通明殿祈福吧?；屎笄废碌膫?，還得了你的，還得了我的，也還得了蘊容的，唯獨還不了純元皇后的，咱們走吧。

    我應聲而起，緩步出去。蘊容清凌凌的聲音直bī上我的耳后，語不傳留耳，淑妃答允我的，不會不算話吧？

    我的話雖輕， 卻落地有聲，我說過， 我無意于皇后寶座。

    她滿意，但愿淑妃說話算話！

    夜色漆黑如墨，寒夜冷雨瀟瀟，遠遠望下去是紫奧城連綿沉寂的深宮重重，無數(shù)燈火浮dàng其間，似星海萬里。綿綿無盡。我緊一緊珠暗紫妝緞狐腋大氅，依舊覺得yīn冷寒氣沁人心肺。終究是高處不勝寒罷了。

    23、前盟今約共宜休

    玄凌在慎刑司整整一日一夜才出來，我與貴妃長 跪于通明殿內亦足足一日一夜，貴妃日夜祝禱。 每隔三個時辰便要抱起冷冷琵琶，寄托無限哀思 ，直到唇色發(fā)紫亦不愿離去，我不知道她是在哀 悼親手傳授她琵琶的純元皇后，還是未曾能到她 腹中的孩子。她深沉如海的憂思，并非我所能感 同身受。

    最后，是溫儀帝姬前來陪伴長跪，她才肯回宮歇 息。

    玄凌自慎刑司出來后并未到我宮中，長夜寂寂， 星冷無光，我合眼yù寐去，然而頭痛隱隱相隨， 似眠非眠中恍惚聽得更漏一聲長似一聲，久懸的 心終究未能放下。

    垂銀流蘇溢彩帳幃外又人佇立，是槿汐輕聲道： 娘娘，皇上召您前往儀元殿。

    我問道：幾更了？

    戌時三刻。她停一停，莊敏夫人已奉旨前 去了。

    并非是侍寢的旨意，我霍然睜開眼，吩咐道： 更衣。

    去往儀元殿的路極熟了，也行的內監(jiān)步伐又快又 穩(wěn)，只聽得夜風細碎入鬢，轎輦直奔儀元殿去。

    二月初九的夜，依舊有些微侵上肌膚的冷意，晚 風從窗棱間無孔不入地chuī了進來，皇后鬢邊發(fā)絲 微微浮動，不施脂粉的面龐在一對紅燭的光照下 細紋畢現(xiàn)，無處逃循。因為是待罪之身，一應首 飾珠翠皆被摘去了，唯有皓腕上一堆翠色沉沉的 碧玉鐲子安靜地伏臥著。皇后的頭發(fā)被挽成一個 低垂的平髻，以銀色絲帶牢牢束住，不得自由。 她穿著通身鑲黑色萬字曲水紋織金鍛邊真紅宮裝 跪在地上，jīng致而不張揚的花疏密有致地鋪陳于 領口，露出一抹因消瘦而畢現(xiàn)的鎖骨。

    蘊蓉沉靜侍立于玄凌身側，含著一抹快意的冷笑 ，一言不發(fā)。

    玄凌雙眸微闔，指著跪在皇后身后的繡夏與繪 道：她們都己招認，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皇后看一眼飽受刑苦的二人，伸手握起繪被長 針刺透的指甲，沉聲道：皇上，繪與繡夏受 刑深苦，這樣的供詞算不算屈打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