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意料之中能燃盡靈魂的灼痛不曾真正到來，單善感覺有什么纏上自己的手腳，進(jìn)而，整只妖都叫這股溫和的力量包裹，同外頭煉獄一般的景象隔開——他睜眼，看見的是一片瑩瑩白光，白光之中糅進(jìn)了綠意。

    那是生命的力量，是生機(jī)。

    有人在喊著他的名字——

    “單善，醒來?！?/br>
    “醒過來?！?/br>
    聲音平淡，卻還是叫他聽出了似乎被極力壓抑著的因急切而產(chǎn)生的顫抖。

    他一時(shí)有些不明白，是什么人，能將他在這樣一場火中護(hù)下來，又是什么人，居然，還能因?yàn)樗南舳背蛇@副模樣。

    就仿佛，若他就此死去，對方便會痛徹心扉。

    “單善，你要好好活下去?！?/br>
    “不要恨我……”

    分明是一模一樣的聲音，語調(diào)卻是陡然一變，多了先前不曾有過的疲倦。

    與單善都不想承認(rèn)的厭世。

    憑什么？

    他想問一聲憑什么，憑什么一個(gè)不想活的人，還要用這樣的語氣，叫他活下去？

    只是沒人回答他，在一股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拉力作用下，他先是感覺到靈魂被拉拽的痛苦，等再醒過來，對上的便是一雙熟悉的眼。

    再一次清醒著睜開眼的單善情緒顯然不對頭，不過是看了賀影幢一眼，便猛地往后退。

    賀影幢能感覺出來，這一回單善不是在怕他，而是只想著要逃，要逃出生天。

    他來不及多想什么，一把抓住面前妖的手，語氣帶著震驚：“單善？”

    叫一層白色柔光束縛著，單善依然在掙扎，看上去也并不像方才睜眼時(shí)那般清醒。

    “我得活下去……”

    他低喃，賀影幢也一點(diǎn)點(diǎn)聽清他的話語：“他要我活下去，我得活下去……”

    甚至還沒鬧明白這句話是個(gè)什么意思，賀影幢便覺得心臟猛地一縮，那一瞬間的疼痛甚至抵過第一回走火入魔時(shí)的重傷。

    他不明白這樣子的疼痛的來源，卻還是憑借著本能抱住單善，輕輕拍撫著對方的背：“沒事了，沒事了?！?/br>
    “你不會死，你活著，一直好好活著?！?/br>
    他知道單善口中的那個(gè)“他”指的是誰，哪怕無法感同身受，卻還是出聲安撫：“你活得很好很出色，憑借自身能力融入后來的世界，有了一個(gè)可愛得女兒，有了自己的朋友?！?/br>
    “你已經(jīng)得到了人的承認(rèn)?！?/br>
    這句話說出來，一股無以言說的哀慟自兩個(gè)人的心底蔓延，單善幾乎是在一瞬間將賀影幢推開，整個(gè)人蹲下，蜷縮成一團(tuán)，仿佛在忍受著強(qiáng)烈的痛楚。

    賀影幢就這么看著他，心慌意亂，卻又無能為力。

    隔了很久，單善站起來，整個(gè)人似乎是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他看了賀影幢一眼，淺色的眸子里多了一種叫賀影幢看不清楚的情緒，身上的氣息也發(fā)生了細(xì)微的變化。

    ——太淡了。

    這樣子的單善，看起來太淡了。

    賀影幢并沒有機(jī)會將自己的第一感受說出來，而單善對著他頷首：“多謝?！?/br>
    仿佛只是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