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樣的念想也只是一瞬，這樣的情況下遇見賀影幢，他居然還有些小高興——畢竟賀影幢也是妖，哪怕不喜歡他，至少不會對他做什么。

    這總比落到那些人類手里頭強。

    說到底，他不想屠城，不想叫自己的手下血流成河——因為在潛意識里，他覺得自己這樣做了，父君同母后必然不會高興。

    哪怕再也見不著，他也不希望做這件事情。

    他其實，真的不喜歡見血，不喜歡見證死亡。

    可當賀影幢將他放下來，看著他的時候，白萱感覺自己的心在一瞬間變得瓦涼瓦涼的。

    賀影幢的眼神真的太冷了，冷得像在打量什么無關(guān)要緊的物件。

    他說：“不要隨意跑到人群中，要想好好活下去，便不要叫我，或是叫旁人抓住把柄?！?/br>
    “這會是我到還好，若是叫其余斬妖除魔的人抓了，大概就會扒了你一張狐貍皮——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單善，所以，你自求多福?！?/br>
    白萱看著他，也重新化作少年身形：“我沒有做錯事?！?/br>
    賀影幢回視他，依舊帶著敵意。他沒有任何懷疑白萱的意思，就是話里頭，也沒有，可依舊叫白萱覺得遍體生寒。

    “我知道你沒有，你最好，永遠都不要有。”

    毋庸置疑，這就是警告。

    賀影幢頓了頓，繼續(xù)：“還有，你離我家遠一些，莫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br>
    他若不提尚好，他一提，白萱想起那棵樹，心里便有了nongnong的惡意：“你不叫單善出來，就是因為人世間險惡吧。”

    “你打算一輩子瞞著他？還是鎖，叫他等到死，都等不到你將這人世間肅清？”

    賀影幢皺眉：“這些輪不到你來管。”

    “我也從未想過，能將人世間肅清。”

    只是后頭這句在出口之時，他便已經(jīng)拂袖而去，將白萱留在原地，忽而無師自通笑得凄厲。

    分明還是孩子的聲音，卻仿若聲聲詰問，聽著無比刺耳。

    也就是從這一日起白萱不曾再回過那處山林。

    他在外頭游蕩，走過每一處，聽過每一處的志怪故事——要么就是那些個老生常談，要么就是書生的癡心妄想，叫他覺得人類還真是自大。

    為什么總想著妖族就要蕩平人族搶地盤，或是就得不求回報為他們洗手作羹湯呢？

    叫他聽著，也覺得，若當真能踏著尸山血海，去做那個萬人恐懼的妖王，其實也不錯，至少能叫人記住。

    而最叫白萱瘋狂的，無非是某一個，字里行間湊出來的真相——有關(guān)妖族存在的真相。

    是個小孩笑著同他說：“那些都是騙人的，沒人信，也就不存在了?！?/br>
    “所以大哥哥你不要怕，傻子才信那些東西！”

    沒人信，也便不存在了。

    不存在了。

    這樣一句，恍若打開了什么奇怪的開關(guān)，叫白萱在意得很。

    于是他開始查，開始求證，最終將人類的信仰與青丘的盛衰一一對上。

    ——起初天地間什么都有，后來人族受到眷顧，人類不曾相信的東西，也確實在慢慢消失。

    青丘之國，不過是其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