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峰決定去劉大發(fā)所在的銷售點上看看。他是想從劉大發(fā)那里，摸到一些線索，關(guān)于那筆五十萬元的舊賬。

    既然發(fā)現(xiàn)了田婷的蹤跡，就不能放棄了。這筆款子，不算少。五十萬元呢。

    已經(jīng)到了汽車站的遠峰，接到meimei的電話。

    “哥。你趕緊放下手頭的工作，回來一下。爸病了。”

    父親的身體一向很健康。好好地，怎么說病就病了呢。

    遠峰這就改變行程，去火車站，往父親入院的城市趕去。

    下車后，遠峰打電話給meimei，問現(xiàn)在是不是辦了入院手續(xù)。meimei告訴，他們的車子還在路上。弟弟也是接到電話，趕到父母的居住地，接了二老，這才往市里趕來。

    遠峰打了出租車，到了中醫(yī)院住院部大樓前。

    又用手機聯(lián)系，說車子進了醫(yī)院大門。這時，遠峰看見弟弟開的別克車，直接開到內(nèi)科住院部大樓前，在一個車位上停下。

    一行人陸續(xù)從車上下來。老爺子懷里抱了一只黑皮包。這只包是小兒子用過的舊公文包。

    內(nèi)科住院部大樓有26層，4部電梯。似乎有一個默契似的，有一部電梯空閑了在等著他們一行。

    到了14層。出電梯后，弟弟悄悄吩咐jiejie和遠峰這個當(dāng)哥哥的，一定要攔住老爺子。他先到里面的醫(yī)生辦公室找專家。

    弟弟說的話，老爺子竟然沒聽見。這會，他沒戴助聽器。

    遠峰和meimei聽從了弟弟的吩咐，找話和老爺子閑聊。老爺子根本就不買這兩個兒女的帳，要尾隨小兒子到里面去。

    遠峰做了手勢并說：“爸，這邊有椅子，你和媽先在這坐一會?！?/br>
    老爺子像是沒聽見遠峰說的話，已經(jīng)抬腳向里面走去。meimei伸手拉了老爺子的胳膊。

    “你拉著我做什么？”老爺子話語沖天，鬧得里面護士工作站的護士們朝這邊看。

    老爺子的胳膊甩開女兒的手，并兇了一眼。

    meimei沒轍了，回頭看遠峰。

    遠峰的臉上揚，看樓頂。老爺子就這脾氣，他能怎么樣。

    老爺子向里面走去。老媽趕緊跟上。meimei也就跟在了母親身后，不時回頭看遠峰。遠峰像是沒看見meimei投過來的目光。

    遠峰的心里清楚，弟弟不讓老爺子一同過去的用意。上次老媽在這住院期間，老爺子留給醫(yī)護人員的印象不好。人老話多，而且自以為是。

    老爺子對醫(yī)術(shù)有些研究，卻是一知半解，動不動脾氣上來，就和醫(yī)生或護士抬杠。好像他是位名醫(yī)，是個專家，要醫(yī)生和護士都聽他的。

    這怎么可能？這里是醫(yī)院，不是他管理的那片果園。

    遠峰佇立在電梯間和樓層的接口處，其態(tài)度是靜觀其變。接口處里面就是這個樓層的護士工作站。

    meimei在長長的過道那邊朝遠峰招手。遠峰像是沒看見似的，沒動腳步。

    但遠峰看見，弟弟和那個熟悉的專家離開醫(yī)生辦公室，進了另外的一間。

    那個專家很有名氣，是這個領(lǐng)域里國家級學(xué)術(shù)委員會的委員。

    老爺子跟在弟弟后面出來，還是晚了一步。他左右環(huán)視了，不見了弟弟和那個專家的蹤影，只好站在原地守候。

    遠峰在這個時候有一個感覺，覺得他和老爺子是站在地球的兩極。

    那個專家和弟弟又在過道上現(xiàn)身。

    meimei手里拿著兩張入院單過來。

    老爺子和老媽也跟了過來。

    弟弟和專家也跟了過來。

    遠峰走了過去。

    在護士工作站，專家對護士長說什么，遠峰不知道。

    meimei到了遠峰身邊。

    “專家讓爸和媽都住進來?！眒eimei這樣說了。

    遠峰說：“好。兩全其美?！?/br>
    老爺子跟在女兒身后，這時很嚴肅的說：“你媽的事放著，把我的事情先落實了?！?/br>
    聽老爺子說這話，遠峰的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難怪人們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目前還說不上大難臨頭，老爺子就這樣了。老爺子的形象又一次的被遠峰減了分。

    護士長告知，目前，同一個病房里，沒兩個床位，兩位老人要分開住。

    meimei小聲的問遠峰：“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分開唄?！边h峰無奈地咧了嘴。

    “只要一個床位。她是來陪護我的?！崩蠣斪语@示出他的決斷能力和在這個家中的權(quán)威。

    老爺子嘴里的她，當(dāng)然是他的老伴遠峰的老媽。

    護士長巡視了幾個當(dāng)兒女的。

    弟弟對護士們說：“就先按我爸的意思來吧。后面的事，再說。”

    老媽的臉色不好看。不論誰，處在她這個角色上，這個時候的心里肯定難過。

    一行人被一個護士領(lǐng)到一間病房，到了一個床位前。中醫(yī)院內(nèi)科住院部的條件相當(dāng)?shù)暮?，尤其是這個老干部保健科。

    雖然說是老干部保健科，只要有關(guān)系，即便是農(nóng)民，也可以住進來。這不，一個擺弄果樹的農(nóng)民，就住進了老干部保健科。

    可以說，這應(yīng)該是省會城市醫(yī)院里的最好病房之一。有20個平方米的房間里，只設(shè)兩個床位。有單獨的衛(wèi)生間，有衣櫥，有沙發(fā)和茶幾，有電視和電話。

    有護士進來，帶來儀器，進入常規(guī)檢查程序。護士給老爺子量血壓，測體溫。

    血壓正常。

    體溫正常。

    護士離開，床位值班醫(yī)生進來。醫(yī)生由胸前摘下聽診器，為老爺子測聽心肺功能。

    “一切都正常?！贬t(yī)生給出結(jié)論。

    醫(yī)生詢問了一些相關(guān)的情況。

    老爺子開始自述、自述的很詳細，所用的竟然全是專業(yè)術(shù)語。只是，這種敘述有些破碎，醫(yī)生微笑著，耐心聽完。

    遠峰不得不佩服，老爺子雖然是種植果樹的，但對醫(yī)學(xué)方面，知道不少。

    這時，一個護士送進來幾只微型玻璃瓶之類的東西，并作相關(guān)的交待。爾后，護士要從老爺子身上抽血。

    床位醫(yī)生這才得以脫身離去。

    這個病房里，里面的擺設(shè)和床位情況顯示，應(yīng)該還有另一位病人。此時，鄰床的病人不在。

    遠峰和弟弟meimei商量護理上的分工。遠峰的意思，讓老媽隨meimei離開醫(yī)院，晚上，由他來陪護老爺子。

    這是個不錯的安排，弟弟和meimei和聲同意。

    老媽不同意這個安排。

    老爺子似乎對誰在這里陪護他的事情并不上心。他在拾掇帶來的小包和大包里的東西，取出來分別放進衣櫥和床頭柜里。

    遠峰把老媽拉到一邊，小聲的問：“媽，你要明白，你的病還沒好，還在吃藥中。你不適合在這里陪護的。”

    老媽說：“這次來，我就是打算陪護他的。上次我住院，他也在我就要出院前陪了我?guī)滋?。我要是不在這里陪護，他會不高興的?！?/br>
    遠峰清楚老媽的為人，不好再說什么。

    meimei對遠峰說：“你就別勸了，就讓媽在這里住吧。這里的環(huán)境不錯的，干凈，一應(yīng)齊全。冷的時候，有中央空調(diào)?！?/br>
    “好吧?！边h峰轉(zhuǎn)身走到老爺子身邊，用了商量的口氣，說：“爸。你的病還沒檢查出來。媽在吃藥呢。晚上，你睡折疊椅，媽睡床上?！?/br>
    老爺子蹲在那拾掇東西，這時向上翻眼睛，問：“你說，這次，是我來看病，還是你媽來看?。俊?/br>
    這時，老媽又一次的忍辱負重，說：“我睡折疊椅。下面多鋪一床被子，就行了?！?/br>
    弟弟站到了門外，沒卷入這種瑣碎的小事情中來。整理這種碎片化的事情似乎與他無關(guān)。他在打電話，好像是生意上的事。也是，房地產(chǎn)業(yè)進入黃金期，他卻為資金能不能按時到位煩著呢。

    遠峰還想跟老爺子說什么，被meimei從身后用手觸碰了。

    老爺子這時站了起來，說：“今天，正好，兒女們都齊了，我來請客?！?/br>
    meimei興奮起來，說：“爸，你是該請客的。我們辛苦了，你也該犒勞我們?！?/br>
    “說吧，你們想去哪個地方吃東西?！崩蠣斪觼砹司?，拍了拍手上的灰。其實，手上能有什么灰，也只是個習(xí)慣動作而已。

    這時，妹婿來到，手上拿著車鑰匙。妹婿也是做生意的。

    遠峰問：“你怎么也來了？”

    因為，聽說妹婿正在談一個項目，剛才meimei告訴的。

    “能不來嗎？”妹婿到老爺子身邊，問：“爸，您又咋的哪？”

    對于女婿的到來，老爺子剛才陰天的臉上有了笑容，說：“人老了，病就來了?！?/br>
    妹婿說：“爸，你不會有病的。你的身體倍兒棒，吃飯、飯香。上回去看你，你給我看了健康老人的獎狀呢?！?/br>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遠峰聽meimei悄悄告訴了，老爺子感覺自己病了，病得不輕。非得到醫(yī)院住幾天?？赡氵@個做女婿的，卻說老爺子沒病。你是找沒趣啊。

    果然。老爺子瞅了女婿一眼，笑容沒了，臉色轉(zhuǎn)陰。

    meimei朝丈夫使眼色。她的意思是要丈夫拍拍老爺子的馬屁，說有病就住院類似的話。

    老爺子這時看了遠峰，問：“張曉蕓怎么沒有來？”

    “哦。她還不知道你病的事。我從市場上直接過來的?！?/br>
    “給她打電話，告訴，我病了?！崩蠣斪铀坪踉谙旅?。

    遠峰咧嘴。

    老爺子這時又說：“我就知道，她不會來。我早就說過，那個女人，不怎么樣。當(dāng)初，不聽我的話，要是娶了曉華多好。”

    事情過去這么多年，老爺子還提這個事，遠峰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