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好半晌，他偏過頭，深褐色的眼睛打量著面前的她，時間過了很久，他的視線都沒從她的臉上移開。

    蘇印也看著他，不偏不倚，目光里面沒有絲毫的躲閃。不遠(yuǎn)處還有車不斷的來，不知是哪個暴躁的司機(jī)在狂按喇叭，一陣刺耳的聲音。

    許校程叫她的名字，他說：“蘇印，你想做什么？”

    這會兒，他的目光里面多了一些審視。

    她想做什么？連蘇印自己都說不清楚，她這是在做什么？他們已經(jīng)分開了六年的時間，他們曾經(jīng)或許連情侶都算不上，開始的方式有些不堪，而結(jié)束也是許校程的一句“膩了”就草草結(jié)束。

    六年的時間，他們的人生就像是上演了一出戲劇。

    六年前，她是優(yōu)秀漂亮的天之驕女，人人艷羨，贊不絕口。而他是酗酒飆車，不務(wù)正業(yè)的痞子。六年后，一切發(fā)生的翻轉(zhuǎn)，昔日的天之驕女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游戲人生，冷艷魅惑人，昔日游戲人生的男人卻矜貴內(nèi)斂，淡漠疏離，成為了一個好父親，一個好丈夫。

    多奇妙，他們好像活成了彼此曾經(jīng)的樣子。

    而且他現(xiàn)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疏離而鎮(zhèn)定的問出一句：“你想怎樣？”

    蘇印偏過頭，下垂的發(fā)絲一瞬間遮住了她的側(cè)臉，他只能看到她挺翹的鼻子，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許校程隱隱有些不舒服，有種失控的感覺。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看著她的側(cè)臉，半晌蘇印轉(zhuǎn)過了臉，嘴角有笑意，涼薄。他下意識覺得她不會說出什么好話。

    下一秒，她開口：“許先生記性怎么樣，應(yīng)該還好吧？”

    許校程抿唇，沒回答。

    她伸手碰了碰頭發(fā)，那海藻般的頭發(fā)就在蔥白的手間穿梭，滑落，一下一下的撩撥人?？善谋砬橄裰汇紤械呢?，動作隨意。

    “六年前，你對我說分手的時候，我說過的話你記得嗎？”

    許校程喉嚨滾動，還是沒答。

    蘇印回憶了一會兒，一字一句道：“我對你說，不要丟下我，不要離開我。你那時候知道我是在低微的哀求嗎？及其低微的哀求，沒有一點(diǎn)尊嚴(yán)?！?/br>
    是哀求，他們在一起兩年的時間，蘇印沒低過頭。她就是那樣，從骨子里來的高貴，從不卑微?？勺詈?，蘇印哀求了。

    許校程又點(diǎn)燃了一只煙，他猛的吸了一口，眉頭緊皺著。

    吸的過猛，僅僅是兩三口，一只煙就燃盡了一半，他也不看她，目光定格在水泥地面上，整個人陰郁而又沉默。

    蘇印看他一件煙灰色的西裝敞開著，露出白色的襯衫，領(lǐng)口那里又是筋絡(luò)分明的脖頸，挺括的衣服他穿的好像并不舒服，伸手扯了扯領(lǐng)口，更多的肌膚露出來，涼風(fēng)灌進(jìn)了一些。

    香煙并沒有燃盡，下一刻就被他丟在地上，腳踩上去，香煙粉身碎骨。

    “這樣，真的很沒意思?！痹S校程一字一頓。

    “那怎樣有意思？上床嗎？”明知他不是這個意思，蘇印還是仰著頭問。

    這表情顯然是說：看啊，我就是找茬的。

    許校程聞言向前逼近了幾步，男人的氣勢太強(qiáng)，蘇印后退，可高跟鞋一歪，身體不平衡的傾斜了一下，可隨即一個力道扣住她。

    她身體半個旋轉(zhuǎn)，后背突然抵上了堅硬的東西，身后是大理石柱。而面前，是有些堅硬的他的身體，帶著清涼的煙味和獨(dú)特的男人味道。沒想到會突然發(fā)生這樣的事，蘇印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呼吸慢了一拍。

    四目想對兩人離的太近了，蘇印在他深褐色的眼睛里看到淡漠的、麻木的、錯愕的自己。

    “蘇印，這樣真的很沒意思。”他又重復(fù)了一遍。

    “把上床天天掛在嘴邊，也不代表你有多能耐?！彼曇綦[忍。

    當(dāng)初說的清楚，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已經(jīng)過去了六年的時間，她現(xiàn)在咄咄逼人的模樣又是想怎么樣？

    蘇印看著他，不說話。

    許校程緊抿著唇瞧著她。

    她伸手去推他，可剛伸出手，他僅用一之手就將她的手腕禁錮在頭頂冰冷的石柱上。手被禁錮住，抬起腳去踹，直擊他下腹的要害。

    然，還是晚了一步，他察覺到她的意圖,健碩有力量的腿一下子壓住了她的腿，他看起來挺然勁瘦，可力量一點(diǎn)也不小。因為她這動作，他眼神里聚齊起翻涌的情緒，像是怒意，可又不全是。

    冷著聲音問：“往哪兒踢呢？!”

    蘇印冷哼一聲，不說話。

    推也推不得，踢也踢不得，她沒了動作，喘息著盯著他看，她的目光直勾勾的，坦蕩到令人匪夷所思，也令許校程不解。

    旁邊的有路人注意到了他們這邊，有個痞里痞氣的年輕人還朝著他們吹了個口哨。

    身下，她被他死死的禁錮住動彈不得，模樣有些滑稽和可笑。許校程一松手放開了她，他退了一步，靠在了旁邊。

    “舊事重提并不好玩，”語氣頓了頓，繼續(xù)道：“不管你想怎么樣，我現(xiàn)在沒心思陪你玩兒?！?/br>
    蘇印穩(wěn)定了呼吸，手腕被他剛才抓的生疼，她小幅度的活動手腕，這才淺淺應(yīng)答：“是，舊事重提并不好玩。可你知道，人對前任總有那么一些執(zhí)念的對不對？想知道他后悔了嗎？想知道他現(xiàn)在的想法，”她眼神定在許校程的臉上，分外清晰的說道：“想知道，一個浪蕩子對他的前任是不是還有感覺？”

    許校程又點(diǎn)燃了一只煙，他今晚吸煙有些猛，可克制不住的想要去吸煙。

    點(diǎn)燃煙的瞬間，他去看蘇印，覺得面前的人讓他很陌生。

    她說的這些話很莫名其妙，又荒誕不經(jīng)。

    看來，她是真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

    更令許校程意外的是，他怎么都沒想到蘇印會揪著六年前分手的事情不放。

    他們認(rèn)識三年，在一起兩年，可分開已經(jīng)六年的時間。他們分開的時間遠(yuǎn)遠(yuǎn)要比在一起的時間長的多，六年的時間，彼此從沒有出現(xiàn)在彼此的生命里，他們應(yīng)該將對方忘的徹底。

    可，一切似乎和許校程想的不太一樣。

    時隔六年的時間，蘇印她面對著自己的時候，是帶著別樣的情緒的。他能明顯的察覺出來。

    一時之間彼此無話。

    短暫的沉默讓許校程沉靜下來，他靠在那里抽煙，因為風(fēng)煙味飄到蘇印這邊，她被嗆到了，輕微的咳嗽了一聲。

    許校程離她遠(yuǎn)了一些，轉(zhuǎn)換了個方位，他低沉的聲音傳過來，他說：“別玩那些虛的，我不明白你說那些有什么目的，但是我想要告訴你，不管你在想什么，現(xiàn)在已也不是六年前?！闭f到這里，他語氣緩了一些，“你想知道我對前任什么感覺？說的更確切一些，我對你是什么感覺，我現(xiàn)在就可以告訴你：沒有任何感覺，甚至覺得莫名其妙。你刻意激怒的行為很莫名其妙。”

    這是他今晚說的最長的一句話，可一句句都顯示著想要和她劃清界限，就像之前的那20萬一樣。

    許校程說完，目光掃過，不小心落入了蘇印的視線。

    她就那樣瞧著他，目光坦蕩而平靜。

    莫名的，許校程心里一緊。

    他又說了一句最普通不過的話，說：“現(xiàn)在，你生活的也不錯，就這樣順著你的路走下去，不要再和我這個人有任何的交集，也不要試圖再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刻意激怒我。沒必要?！?/br>
    蘇印有些好笑，“試圖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還刻意激怒你？

    “車禍，還有陳雋，這些都是巧合？”許校程挑眉反問。

    是哦，車禍牽扯到的是他的親人。

    雖然不知道陳雋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可按照今晚的情況來看，他們的關(guān)系也不淺。

    這么看來，她確實(shí)好像存在著刻意。

    可是，他說她生活的不錯？

    從哪里看出她生活的不錯？

    蘇印眼睛看向別處，人來人往，紙醉金迷。腦海里有那么一瞬間想起了自己過去的生活，這六年來的生活。

    他看著她，語氣平靜道：“如果當(dāng)初的事你不能釋懷，或者是需要一個道歉，”略微停頓，他一字一句道：“那我向你道歉：抱歉?！?/br>
    年紀(jì)還輕的時候，用不妥的方式傷害了一個人。

    但是經(jīng)年之后，這句道歉其實(shí)于事無補(bǔ)，沒什么作用。

    蘇印沒看他，只是想著他的這句道歉，她低聲道：“周煥啊，要是放在當(dāng)初，我可能就好好生活了?？墒恰爆F(xiàn)在，一切都沒有機(jī)會了，后半句她沒有說完，收住了話頭。

    許校程聽著她這半句意味不明的話，皺眉。

    有電話進(jìn)來，公司特助的。

    他掏出手機(jī)到另一邊接電話，背對著蘇印，剛講了沒幾句聽到腳步聲，回頭去看只看到她離開的背影。

    長發(fā)及腰，高跟鞋讓她的步子搖曳獨(dú)特，她走的不慌不忙，可背影還是一點(diǎn)點(diǎn)遠(yuǎn)了。

    許校程邁出步子，卻又收回來。

    當(dāng)初他混蛋，將事情做的絕情而不留余地，現(xiàn)在又有什么立場？

    可是，剛才她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難道過去了六年的時間，她還恨著他嗎？

    不得不說，他們再次的相遇始料未及，但又□□味十足。

    要說恨，那也不至于。

    許校程想，蘇□□里頂多就是一些不高興，畢竟當(dāng)初是他拋棄了她。

    他們也不是天天把愛恨掛嘴邊的人，

    天天把愛恨掛在嘴邊的行為，那叫幼稚。

    很顯然，蘇印并不是一個幼稚的人，相反，她理智到不可思議。

    他們在一起兩年的時間，她很少有失控的時候，對著他永遠(yuǎn)都是一副冷淡理智的樣子，她甚至從來沒說過一句諸如：“我喜歡你”這樣的話，就連那句“周煥哥哥”都是他逼迫加誘哄說出來的。

    她很理智，很少表達(dá)自己，但是沒事兒，男人的臉皮夠厚，就喜歡逗弄她說出那些類似于小女孩撒嬌的話。

    在一起兩年，她情緒沒失控過，沒崩潰過，沒服過軟，除卻最后分開的時候，她第一次服軟，哀求他別丟下他。

    這些記憶早已經(jīng)塵封，許校程沒想起來過，這些事情就和那個叫“周煥”的名字一樣，年代久遠(yuǎn)而被遺忘在角落里，可今天見到了蘇印，因為她的那些話，這些零星的記憶又出現(xiàn)在許校程的腦海。

    特助打電話來是通知開會的時間，掛斷電話，許校程沒立即離開。

    他靠在那里，又想抽煙，可還是忍住了。

    思緒有些渙散，約莫想起很多之前的事，和蘇印在一起的事。

    相識的那一年，是他到北京的頭一年，在這之前他在國外漂了五年時間，別的沒學(xué)會，就一身的痞子氣。

    而蘇印，還是一個半生不熟的小丫頭片子，那時候，她有十七歲嗎？

    她跟著他的那一年，北京正是酷暑天氣，她孤身一人站在街頭，模樣倔強(qiáng)而又可憐。

    再沒往下想，許校程覺得自己確實(shí)很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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