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珊珊
咖啡貼著便簽,上面有個記號筆畫的簡筆狗頭,內(nèi)容是: 野格說它想你了。 看看,真夠扯的。 姜珀喝了幾口,腦海里全是他歪歪扭扭的小學生字體,實在想笑,但忍了,放下,轉頭提出繼續(xù)工作。 幾個工作人員一下簇擁上來,又是幫著拆發(fā)型又是忙著補妝容,所有人都緊鑼密鼓地投入下一場緊張的拍攝。 其實姜珀從見他的第一面起就知道,柯非昱是和她截然相反的另一個極端。 他外放,張揚,愛意恨不得讓全世界都能看到,什么事都愿意付出百分百,不考慮后果不講求回報,在乎的不在乎的就只有你這個人。 根據(jù)洗衣機式戀愛的進程來看,目前已經(jīng)到了不停圍她轉的階段。 姜珀不知道他是不是洗衣機,只知道一點: …… 他轉得很用心。 姜珀在18:43結束了一天的拍攝,人累得睜不開眼,回到宿舍洗完澡才打起點精神。 大概是搞音樂的人半夜靈感來得快,柯非昱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姜珀手機里有他下午發(fā)過來的語音消息,拖著明顯是沒睡醒的口音問她拍攝結束了沒,飯吃了嗎,一會兒怎么安排。 猶豫了片刻,指尖還是摸上二十六宮格,一個個問題慢慢敲過去。 結束了。吃了。在宿舍待著。 新消息傳來,不過不是他,是Leon。 Leon給姜珀發(fā)了幾張拍攝花絮,膠片顆粒感重,氛圍拿捏得好,姜珀圈著膝蓋在椅子上劃手機確認,挺喜歡,順手存下幾張。 刷拉—— 斜后方的床簾突然發(fā)出了窸窣的響動,桌上的化妝鏡反射出些動靜,她能感受到有人從床上爬下,穿上拖鞋,然后…… 走到她右手邊。 桌上多了一個面包。 零食換著花樣討巧地連續(xù)放了幾天,而今天,卻是和零食主人這么久以來打的第一個結結實實的照面。 在感受到她身上那股熟悉氣息的瞬間姜珀就已經(jīng)開始不舒服,強壓著,可那人就固執(zhí)地杵衣柜一角,存在感強,想要裝作沒看見很難。 姜珀忍了多久,她就站了多久。一種無聲的對抗。 啪一聲,姜珀把手機往桌上一放。 “我記得我說過讓你好自為之?!?/br> 水珊珊問了姜珀叁個字: 為什么。 余光能看見她在撥弄手上的倒刺,姜珀揉了揉眼睛,挺疲憊。 “你是覺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嗎才不停試探我的態(tài)度?” …… 話到嘴邊了,矛盾。說吧,各方努力維持的和平局面絕對撐不過今晚;不說吧,心里憋了長久的氣有了出口卻難以爆發(fā)。這么固執(zhí)地想知道答案,不知道水珊珊究竟是想讓誰難堪。 姜珀到底還是開口了。 “去年我生日,他喝醉過一次?!?/br> 水珊珊聞言抬頭,姜珀感受到投來的目光,淡淡道:“看來記得?!?/br> “前陣子我提出分手,他幾番挽留,我隨口問了句你覺得我們?yōu)槭裁捶质?,他怔了很久,以為是我知道了什么就把那晚發(fā)生的事全盤托出,并對我再叁發(fā)誓,除了一個擁抱,什么也沒發(fā)生?!?/br> “我和秦沛東認識了快七年,他不是會輕易喝醉的人,那時候我們的感情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問題,他是借酒消愁,而你是——” 姜珀懶洋洋看水珊珊一眼,把她的行為定性:“趁虛而入?” 水珊珊沉默著,毫無離開的意思。 “沒聽夠?”姜珀問。 “這是他的一面之詞。” 沒錯。 姜珀托著腦袋,點頭,“所以一開始我沒信,直到你做賊心虛發(fā)狀態(tài)封我的嘴?!?/br> “......” “這是你走得失敗又成功的一步棋。如果你沒這么做,憑我們的交情,我絕對是信你遠大于他?!?/br> “你很聰明,從我對你變化的態(tài)度立即猜到我知曉這件事,用自殺先發(fā)制人,再主動搬宿舍擺出受害者的姿態(tài)倒打一耙,讓我開不了口也還不了手。院里那些捕風捉影的謠言,我連計較一句都不屑,老實說,從出事到現(xiàn)在我都沒想過鬧得難看,只是我不明白你怎么還有臉找我攤牌,出于曾經(jīng)關系不錯過的份上,我真的很想問你一句是不是有病?” 想說的話終于說完了。 尖銳,直白,難聽至極。 姜珀卻沒有一點想象中該有的痛快。心沉得厲害。 水珊珊緘默聽完,既沒否認也沒承認,她異常鎮(zhèn)定,泰然自若得仿佛早已料到,不緊不慢拉了條凳子在姜珀身邊坐下。 姜珀一開始或許還對于她的主動感到迷惑,直到事態(tài)發(fā)展離譜到一個極點,就半分驚訝也沒有了。 “我有沒有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忌憚我。是我贏了?!?/br> 水珊珊指姜珀,又指自己,繞繞纏著白紗布的手腕,重復道: “我贏了,姜珀?!?/br> 膈應得像吃了一萬只蒼蠅,姜珀不愿多搭理,她卻不依不饒。 “其實你不怎么喜歡秦沛東吧?!?/br> “......” “和這種好男孩勉強處了一年,是不是很沒勁?” “雖然從頭到腳都挑不出毛病,但是他百依百順,很無趣?!?/br> “你說的大部分都對,除了一點,那就是我一點都不喜歡他。那晚從后面抱上去的時候我甚至都覺得惡心。” 她嘖了一聲,嫌棄?!熬褪翘玫拿×?,對誰都好,好到替我隱瞞,好到讓你膩煩?!?/br> 真是聽不下去了。 姜珀說,我開著錄音呢,水珊珊。 她先是一愣,接著掩面失笑,對著姜珀放在桌上的手機努了努嘴,“你的手機放那兒呢,怎么錄?!?/br> “錄音筆?!?/br> 這下水珊珊笑得更厲害了,整個人弓著身體在抖,好不容易才直起身,連帶著音量都大起來。 她說姜珀啊,你有什么能是我不知道的?例假的日期我都替你記得一清二楚,還有,前幾個月買的煙快抽光了吧。 煙除了外帶,姜珀一直是放宿舍抽屜的。 哦。原來不光要勾搭男友,還要視jian她的個人隱私。 本以為對這個人的失望已經(jīng)到了盡頭,沒想到她還能撕下最后的偽裝持續(xù)火上澆油,姜珀看著她,這張臉太陌生,她越看越覺得惡心,越看越覺得心涼,胸膛的氣不斷上涌著,心跳得猛,連手也在抖,忍不住問:“裝了近四年,你累不累?” “這方面你是前輩,假了二十幾年,豈不是比我更累?” 姜珀沒說話。 “聽說你最近有了一個新男友,啊不,應該是曖昧對象,或者說是炮友?玩說唱的?酒吧認識的?認識還不到一個月吧?” 姜珀懶得去問她從何得知的消息,從椅子上起身,打開柜門。 她稍挪了挪椅子,像在好心給姜珀騰地方?!澳阋膊宦犖?,是好男孩滿足不了你所以才需要在壞男孩那尋求刺激嗎?” 瓏驤包被翻出來,姜珀一件件往里面扔衣服。 “我太了解你了,和他就是玩玩而已吧?” “聽說Rapper的私生活都很亂啊,他活兒好嗎?能經(jīng)得起你欲求不滿的折騰嗎?” 收拾著桌上的瓶瓶罐罐,乒乒乓乓,不管磕沒磕著,只管快,一股腦兒全收到化妝包里。 “和他在一起,你買的情趣內(nèi)衣能派上用場了,對嗎?” ...... …… 還在問。沒完沒了。 寧愿失聰也不想再聽,姜珀在忍無可忍的邊緣瀕臨爆發(fā),而水珊珊的逼問卻戛然而止。 打斷她的是一陣震動聲,嗡嗡嗡,從桌上傳來的。 姜珀皺眉,停下手上的動作低頭看,微信界面跳出的是一個視頻電話,水珊珊站起來,伸伸頭來看備注,似笑非笑道: “說來就來了,你的壞男孩?!?/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