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日出
“你要說我在等你吧,怪。只見過一面,連名字都不知道就瞎等,我又不是傻逼,怕就是怕再遇見你,那我怎么說?'雖然我喜歡你但這么多年也沒耽誤我和別人戀愛上床',這種混賬話不是我風格,見過人餓死的,沒見過人缺愛缺死的。我是過不去我自己這關?!?/br> 很理所當然,也能夠自圓其說。 一套說法盤下來,把責任攬了干干凈凈。 說清楚了,不要她有半分包袱。 可姜珀很難做到。 “沒必要??路顷牛銢]必要?!?/br> 他將她的反應照單全收,悠悠笑了一聲。 笑完了,也不知道在笑誰。 他說姜珀,寧愿自己濕透也要給狗留一把傘,確實沒必要用多高尚的語言去形容,我猜你也不會喜歡,一念間的事,根本沒必要去放大,是吧?后來你媽降下車窗隔老遠訓你,你磨蹭半天邊走邊抹眼淚。當時我成天在街上晃,也就十七八,看一眼都怕心動的年紀我目不轉(zhuǎn)睛盯了你整整十五分鐘。怎么說,你還要我怎么說? 姜珀試圖去理解他的邏輯體系。 “你想說你喜歡天使一樣善良的女孩?” 他扯了扯嘴角。 “你以為我是吳亦凡?” 手指在車窗有一搭沒一搭敲著,這梗接得,誰都笑不出來,許久他才開了口,問她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姜珀呆望前方,回他,多少有點。 他笑了笑,笑容很淡。 “我也是。什么狗屁一見鐘情,又不是拍電視劇,那么假。但當我每次看到野格就想起你穿的白裙子時,我就覺得,還他媽挺真?!?/br> 白霧從毛毯邊緣飄出來,她聲音很輕。 “為什么不一早告訴我?” 柯非昱觸了觸太陽xue。 “因為會左右你的判斷?!?/br> “……” “我最怕的就是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姜珀,我希望你是真覺得我這個人不錯而不是僅僅出于感動才選擇的我。這七年說白了完全是我自己的事,時間沒靜止,我酒沒少喝煙沒少抽吧沒少泡,微信朋友圈你見過,熱熱鬧鬧女孩兒很多,我的生活依舊在過。這些事我在追你的時候不說未來更沒打算說,但你既然問了,我就得給個交代?!?/br> “我知道你擔心圈子的亂。是亂,就算我身在其中我也必須承認,很亂。但你能理解嗎?審美拔高了就下不來,誰我都看不上眼。認出你的那天我承認我做得不夠好,沖動上了床,你總說我對你的追求毫無緣由太過詭異,可我想比起習慣來這更是一種本性。” 他沉沉望向姜珀。 “喜歡上同樣的一個人兩次。是本性。” 四下太靜了,除了風吹過繁密枝椏發(fā)出的沙沙聲外,什么也沒有,靜得讓人發(fā)慌。 早前姜珀無法接受他真摯赤裸的愛意,她不明白為什么有一個人可以這樣不求代價逗她開心,她抵觸過、猶豫過、不安過,為了避免試探甚至又做了很多試探過,但所有思緒都在今天理清、捋順。大徹大悟。 情愫早已種下,前因頂多錦上添花。 姜珀吸了吸鼻子。 “我哭得一定很丑?!?/br> “說實話。” 想了一會兒。該不該講出口。 “我覺得你哭的時候很可愛?!鞭D(zhuǎn)頭,“是不是很賤?” “你能善良點嗎?” 他直接笑出聲。 爽朗地,滿滿少年氣。他愉悅地瞇起眼,大方地袒露情緒,再轉(zhuǎn)頭,兩相對視,到底是都長大了,彼此目光有了不同的意味。心跳漏拍一剎,初雪落在她的鼻尖。涼絲絲的。 她條件反射去摸,卻始料未及被拽住了手腕,他不動聲色傾靠過來,毫米的距離讓雪意迅速融化。 在山間,第一次交換心意的地方,她曾遞他一根頭繩。 而現(xiàn)在她的腕上多了一串佛珠。 正因為有了心照不宣的窮途末路和姍姍來遲的心意相通,這一晚便顯得彌足珍貴。 細碎的冰晶附著于她的發(fā)間,他們縱情地接吻,雪花易逝,盡可能地耳鬢廝磨,暖氣打著,愛在無止境的吻里生長,穿上的衣服再脫下,他們交合。再接吻,再交合。說了很多話,想你,想見你,想要你,一句句說,一遍遍說,姜珀捧著他的臉問他分手后到底還見過她幾次。 柯非昱說,很多次。 然后換了個姿勢進入她的身體。 姜珀很快就想不起這茬兒,可他記得。 記性太好的煩惱。 對她甩下的狠話讓他這輩子都無法和自己和解,充分做足了她不會回頭的準備,他只是給自己找一些還算看得過去的理由,然后不經(jīng)意地路過那些她可能會在的方位。 遠遠看一眼,確認她一切都好。 便利店里她無視一切熱量攝入徑直走向冷柜的自律;車站口她戴著耳機于一眾同學間不爭不搶走最后頭的清冷;拍攝現(xiàn)場她穿著單薄樣衣還對著鏡頭大方微笑的韌性。 分手后,他見過她在外人面前的很多面。 而此刻在眼前的她,豐潤又恣欲,欲望明明白白寫在眼睛里,就這么一眼,別說兩次,柯非昱覺得自己還能喜歡上她一萬次。 車內(nèi)蒙了霧。正面進完后面進,姜珀在車玻璃上留下了指痕,反應過來后,她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K”。 柯非昱再不像毛頭小子那樣沒章法,戰(zhàn)術用得到位,追求高質(zhì)量,無法無天又細心,翻來覆去做得她很沒脾氣,他在間隙向她道歉,承認他當時半個月就妄圖成熟的言論本身就證明了他的不成熟。 我傻逼。他說。 姜珀抓緊了他的肩。 下巴緊迭,腰身圈緊,一身汗流光。 每深入一分,心就沉下一分,互相不知疲倦地消耗著,沒明天了。后來錢包備用的套都見底,該停手停手,他沒說一句繼續(xù)。 即便都知道不會再中招。 周身逐漸有光。 這場初雪下得淺,日出一照,留不住,落在草甸淺淺一層全化成雪水。車窗降下通風,有泥土香泛上來。霧霧地,清冽。遠處一抹橙黃暈開天與地的分界線,天邊云海山頭金黃,瘋狂過后,姜珀在他肩上累得不想說話?!扒嘏鏂|那邊……” 還是說了這么一句。 一晚上避而不談不等于從未發(fā)生。在出手傷人一事有確切結(jié)果前,復合二字,提都不提。當時就是默契到了這個程度。關于結(jié)果,姜珀有準備,柯非昱也早下了決心。 眼眸低下去,他蹭了蹭她的唇角做告別。 “我會去自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