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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開一看,一個咬傷落在這里, 雖然沒有自己胳膊上那個傷口大,但是……牙印都出來了,是咬破的。 “別看了,別看了?!毕谋穆曇粝窀煽萘?,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說出來的, 他第一時間摘掉了頭盔,像一個身經百戰(zhàn)終于要馬革裹尸的戰(zhàn)士卸甲, 鄭重地,親手遞給了陳重, “你, 帶他們走?!?/br> 陳重不接,他再一次把夏冰拽過來, 仔細檢查他的傷。傷口呈現外翻的邊緣,鮮血直流,染紅了夏冰里面的白衣服。于是陳重感覺到了一陣眩暈,不清楚是發(fā)燒還是怎么了,站不住。 他快速地捂了一下眼睛,看向這件房間破爛的塑料屋頂,那些光泄露進來,外面還是陰天,或許明天就會出太陽,明天一定會放晴。他再低下頭,抓起了夏冰的兩個肩頭,將嘴湊了過去。 “別動?!毕谋s緊轉身,他知道陳重要干什么,“傳染很快,吸血也沒用了。大家……大家都聽著……” “夏隊!”遲飛揚兩步一滑到了面前,從沒在冰面上軟過的膝蓋,終于軟了,“夏隊,你別胡說,夏隊……” 夏冰很想擁抱他,飛揚,從小沒受過苦的遲飛揚,每天都要喝AD鈣奶,可是以后再也沒機會見面了。他再看別人,人高馬大的梁子,始終沒進一隊的平豪,膽小愛哭的小寶,還有不茍言笑總沒收零食的教練。 “你們快走吧,跟著陳重一起走!別他媽跟我廢話了!”他說著,就把飛揚往通向天臺的門處拎,也不明白是回光返照還是怎么著,力氣那么大,“你們聽著,救援隊就在附近了,不管……不管多難。” 他想和大家笑著道別,最后一個印象,不希望他們只記得自己嚇哭了鼻子。但眼淚還是不知不覺地滴下來,就差最后一步,自己沒法跟著大家一起回去,自己要提前掉隊,要提前退役?!安还茉趺礃?,救援隊已經開著直升機來了,你們得活著……活著?!?/br> “小夏你過來!”郎健搖著頭將他一拽,要看他的傷口。他沒法接受,這幾個月大家東躲西藏,孩子們再苦再難都活下來了,怎么到了最后的時候,偏偏……偏偏出這種事? 這一定不是真的,是假的。 夏冰沒有掙動,教練這人死心眼,如果不讓他看清楚他一定不會走的。果真,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頓時緊張了,一把抓住他的鎖骨,不撒手。 郎健的心被人捅了,嘩嘩地往外流血,生疼生疼。這怎么辦?夏冰這孩子是自己看著長大的,現在這怎么辦?他腦袋里也亂了,哪怕想過如果有一天自己被咬了的狀況,他都沒想過會是哪一個孩子出事。 夏冰看著面前的陳重,伸手把肩上的教練的手扒拉下去。他一回身,抽走了郎教練手里的那把槍,再一次把每個隊員都看了個遍。 大家都在這里了,他真的舍不得大家。 3層的門外已經有了喪尸的吼叫,他們上來了。 “走??!我不想你們看著我死,我也不想看著你們死!走!都給我走!”隊員站在面前,夏冰一個一個地推,誰都不肯動,他又踹,顧不上冰刀鞋會不會傷著他們的腿。梁初把著門不肯進去,夏冰一拳掄在他頭盔上,一拳一拳,把人打得松了手才給推走。 他再回身,看著教練。 郎健的頭盔護具里面,是一張流淚的臉。 夏冰面對著這個人,低頭深喘,最后把自己的防切割速滑手套還有上衣護甲摘下來,往教練的手里一塞。“走吧,別讓我著急?!?/br> 郎健捏著孩子的東西,鼻子緊緊地皺上來。這叫什么?這叫遺物,他沒法拿穩(wěn)夏冰留下的東西。 “別耽誤時間了,別耽誤?!毕谋呀叹毻T的方向推,再過兩分鐘喪尸就會沖過來,“我把門關上,你們在天臺注意有沒有直升機,救援隊要來了,救援隊馬上就要來了。” 他用盡全力才把教練推搡過去,門外是四個隊員,他再依次看過去?!靶值軅?,對不起了,只能陪你們到這里,門我關上,你們別怕?!?/br> “夏隊,夏隊……”齊小寶哇哇地哭開了。 “你以后別總是哭了,煩人?!毕谋麄冃α诵Γ磅忰徑o我吧。”他伸手,從小寶背后的雙肩包里揪出抱枕,再把教練送進去。而門外站著的,只剩下德牧和陳重。 這兩個,誰都沒打算走。 “來,過來?!毕谋紫铝?,現在喪尸病毒還沒擴散,德牧還愿意親近自己,他摸了摸它還沒來得及立起來的那只耳朵,這一個月它明顯長胖了,只是自己看不到它恢復風采那天,看不到它兩只耳朵全部豎起來。 那該多帥啊。 他站起來,把它往門里送??墒堑履磷笥遗ど頀昝?,就是不肯進去。 沒辦法了,夏冰開始掏兜,兜里是慌忙中拿上的豬骨頭,它最喜歡的磨牙棒?!霸蹅兺?zhèn)€游戲吧,我扔過去,你幫我拿回來……” 他是真的沒有辦法,在生命的最后半小時里,還要騙一條狗。 德牧從來沒玩過游戲,或許出事之前是玩過的,但是看出人類做出要扔球的姿勢,它第一個反應是晃動尾巴。 這是夏冰第一次和它玩游戲,也是最后一次,豬骨頭遠遠一扔,德牧循著拋物線沖上了天臺,咬著骨頭高興地往回跑,卻沒想到,門已經被狠狠撞上。 它還搖著尾巴,不懂這是怎么了,上肢趴在門上反復抓撓,不明白自己叼著骨頭跑回來了,夏冰為什么不要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