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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回 喊了十幾遍,其他的幸存者開始安靜下來,一個一個回 到自己的床上休息,有些人也意識到了自己行為不當,但是已經嚇壞了,顧不上那么多。 能堅持活到現(xiàn)在的,隨便哪一個都是經歷了地獄般的折磨和心靈創(chuàng)傷,有的面黃肌rou心力憔悴,有的精神恍惚一蹶不振。隨著帳篷簾子完全放下來,光線也暗淡,給緊急的事態(tài)增添了一份安全感。 夏冰緊緊摟住陳重的腦袋,不敢放手。帳篷外面的開火聲一直沒停,警報聲也沒停,燈光忽明忽暗,轟地又一次炮響,陳重在他懷抱中動了動。 夏冰再一看,隔壁兩個小孩兒倒是聰明,已經爬上床蓋好了被子,兩個人躲在被子底下,連腦袋都沒露出來。 也是,能活到今天的小孩兒也攢足了求生技巧,夏冰再看向自己懷里這個,看不出什么表情了。 “躺下吧?!彼讶溯p輕地放倒,等他適應過來之后才松開手。陳重的身體有些僵硬,看不出來嚇沒嚇壞。 陳重嘴里還含著一口黃瓜沒咽下去,夏冰讓他躺下,他就躺下了。折疊床很小,他躺上去就占滿一半,床體彈簧叫了一聲,一顆燈泡就垂在他們床位正上方,晃了晃。 “你別怕,那些人說得沒錯,咱們得相信救援隊?!毕谋o陳重脫了鞋,發(fā)現(xiàn)他的襪子是濕的,脫下來兩個臟臟的襪子球。等到帳篷門口又有救援隊集合跑過的時候,夏冰也上了床。 兩個身材修長又有肌rou的運動員擠同一張,胳膊挨著胳膊,腿挨著腿了??墒悄呐率强窟@么緊,隨便翻個身,都能從床上掉下一個人來。 夏冰最后一點力氣也用完了,后頸傷口生疼。他也把被子拉高,遮住了兩個人的身體和臉,任憑外面再亂再動蕩,他撐起身體,像封鎖了一片無人之境,制造了一片安靜的真空,留給陳重。 被子不算太厚,總有光透進來。 陳重和夏冰躺在同一個枕頭上,余光邊緣,是快要遮不住的被單。槍聲還沒停,兩個經歷過九死一生的人終于又躺在了一起,并排,又同時變?yōu)閭忍伞?/br> “你知道我想什么嗎?”夏冰朝對面吹氣,笑得很不合時宜,在類似戰(zhàn)火燒到眼皮子底下的時刻,他竟然笑了。 陳重把嘴里那口黃瓜嚼完,不用說話,將左手放在了夏冰的臉上。自己從地鐵站剛走出來就看到夏冰了,他在看手機,和自己幾年前見過的樣子沒差別,可能發(fā)型變了一些,也可能沒變。 那么高,那么帥,還是一名優(yōu)秀的短道速滑運動員。可是夏冰站在人群當中的時候,別人只知道他帥,只有自己知道他的一切,他這些年的心情、經歷、筆跡,甚至感情。這像一個富有生命力的秘密,讓陳重想在沒人發(fā)現(xiàn)的角落里偷偷笑。 這會兒再摸,這張臉已經疲憊了許多。瘦了,真的瘦了,冰面運動需要速度和敏捷,是平衡和鋒利的制衡,注定體重不能沉,體脂不能高,原本就沒儲存多少脂肪的身體,沒準備應付饑荒。 現(xiàn)在這張不大的臉又小了一圈,一只手捂得嚴嚴實實,陳重用手比對一下,也笑了,點點頭?!拔抑??!?/br> “知道是吧?”夏冰用自己的腳勾住陳重冰涼的大腳,長期穿冰刀鞋,他們的腳趾都有些變形了,趾骨上全是一層繭子。但是沒辦法,干競技體育這一行就這樣,競技不等于健康。 “知道?!标愔赜贮c了點頭,兩個人在一張被子底下相擁,隨便外面怎么開槍怎么鬧,帳篷還在晃動,空氣也在震動。 不斷有人跑來跑去。 “就算現(xiàn)在喪尸闖進來了,我也不想跑了。”夏冰一條胳膊穿過陳重的頸邊,一條胳膊從他腋下伸向背后,兩個人也像小孩兒似的,“真的,可累死我了,就這樣吧,救援隊要是都頂不住了,估計誰也沒辦法?!?/br> “頂不住就頂不住?!标愔氐难凵窕^夏冰的臉部輪廓,揉著他雜亂的頭發(fā),后腦勺那一塊剛長出來,“我?guī)阕?,咱們滑冰逃走?!?/br> “不逃了,愛怎么怎么樣吧,我真的累了。”夏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手腕一抖,把陳重那只手抓在懷里,“這段時間都沒顧得上看你這個小紋身……” 陳重馬上乖乖將手指伸直,給他看。 夏冰揉著他的指肚,在別人的一片尖叫聲中,他們只看彼此?!叭切??你喜歡三角???” 外面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像是救援隊在搬東西,還有東西掉在了地上。但陳重黏著夏冰,手指繞著他的手指不斷打轉。“不喜歡,我喜歡冰。” “那你倒是紋塊兒冰啊,你紋等邊三角形干什么?”夏冰是不是用腳趾撓他腳心一下。 陳重想說什么,又停下來,不尷不尬地醞釀了一下?!凹y身師說,紋圖形,比較酷?!?/br> “啊?”夏冰的右手使使勁,隨便一勾,就把陳重的手指頭勾住,“就因為酷?” “嗯?!标愔攸c了點頭,隨著他點頭,帳篷頂上直升機飛過去了,螺旋槳的動靜太好辨認,他的表情明顯是不想承認什么,但語氣還是認命了,“你以前說,長大了要當個酷小孩兒。” 夏冰眨眨眼睛,和他對視,突然止不住一笑。 “現(xiàn)在我長大了。”陳重瞇著一點兒眼睛,像是開始要回 報、要個答案。 “嗯,長大了,真酷?!毕谋χ牧伺乃哪槪退吭谝黄?,“真他媽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