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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紅顏枯骨·連城在線閱讀 - 第159頁

第159頁

    為何?!男子驚起,高聲問道。

    只因這只手殺了曾經(jīng)最愛的人!

    男子緩緩蹲下身子,看著晨光中,他肅穆而安詳?shù)哪?,緊閉的眼瞼籠罩在樹蔭投下的yīn影中,除卻花白的胡須,還依稀看得見曾經(jīng)年輕時的俊朗,男子意識到這位高僧背后定有令人回味的故事,或纏綿悱惻,或腥風(fēng)血雨,可是他都將它們深深埋在心底,伴著贊偈梵唱,消散在青煙裊裊之中

    施主,老衲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番外風(fēng)佑(1)

    連城,連城無數(shù)次靜夜里,用只有自己聽到的聲音,一遍遍地重復(fù),早已成為皇宮禁忌的名字,只有我,只有我,可以無數(shù)次地回味,這埋藏在心底深處的血色讖語

    我出生在北里飄雪的驚蟄,從睜眼的那一瞬起注定了母親和自己的悲劇,空寂的雪山中我放聲地哭泣,向天地宣泄我的qíng緒,然而有一雙眼睛,帶著溫柔的金色,披著雪衣闖進(jìn)我的生命里,從此,每夜夢回,再也忘不了那蜜色眼睛,在我最苦難的歲月,陪伴了整個少年時光。

    猊貘總說我冷qíng,不論是對于女人還是兄弟。我不是個喜歡言笑的人,因?yàn)樗?jīng)歷的人生沒有值得我放肆大笑的東西。殤說,我只是一件兵器,沖鋒陷陣時不要顧及自己的血ròu之軀,立下戰(zhàn)功前,我一直記著他的話,那時的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兵卒,而殤不過是在祭司中擔(dān)當(dāng)無足輕重的官職,可我和他都知道自己的來歷,越過那高高的宮墻,我們的王在漫漫長夜中孤寂地打發(fā)時光,夢回時,他是否會記得我?記得有一個女人曾在在午夜為他撫蕭輕唱?然而僅僅因?yàn)橐浑p眼睛,一切都顛覆了。

    我握緊雙拳,殤說,我是天生的王,血液中高貴的血統(tǒng)不容抹殺,那披荊斬敵的力量經(jīng)過常年的封印,終于在血光中蘇醒,舉著叛賊的頭顱我仰天長嘯,在風(fēng)沙中立下誓言,這一世定要站在高處,哪怕背天逆地,也要索回屬于我的東西!

    時光流轉(zhuǎn),堪堪已數(shù)年,戰(zhàn)場上功名赫赫的我不得不用鬼面遮起自己的容顏,而深宮里垂垂老矣的王始終沒有提及我,他早已忘了他曾有個眼瞳似魔的孩子,就像我已忘了自己還擁有一副血ròu之軀一樣。殤待我如子,我知道他希望我能成為這個國家的王,可我侍奉的是太子,一個真心待我如兄弟的人,盡管他平庸,但他真誠的心始終鞭笞著我即將入魔的靈魂,在我晦澀的生涯開啟一道裂fèng,灑進(jìn)點(diǎn)點(diǎn)陽光。我隨他游歷北里每一個角落,隨他涉足西澤廣袤的澤地,一路上他總是歡歌笑語,說著我從沒有聽過的故事,從那時起我才明白,原來人活著還有這樣一層意義。

    于是我開始用心去看經(jīng)過的每一處風(fēng)景,看赤水邊守著兩條破船滿面滄桑的船夫,看老宅被青苔污濁成斑駁的圍墻,看將軍府高大的果樹,樹下的朽木散了一地,婢女掃了一遭又一遭

    有一天,我看到了那個女孩,伙房里滿身傷痕的她像一只被棄的貓,抖索成風(fēng)中顫動的樹葉。我問她是誰,她抬起頭瞪我,那一瞬我仿佛尋得了夢中的眼睛,借著細(xì)微的月光,我蹲在墻頭,興奮地連身體都在不住的顫抖,難道我夢中的不是幻景?難道這世上真的有我宿命中的人?

    然后我救了她,西澤大將薛乾的女兒,賤婢的孩子,因?yàn)槌錾翘?,將軍?dú)子溺水而死,被正室認(rèn)定為煞星,連同母親一齊趕出府外,可不久薛乾戰(zhàn)死,作為獨(dú)子的她被叔叔薛坤接回府中卻受盡正室的nüè待,甚至不允許她出府看望病重的母親。

    在街尾破舊的小屋內(nèi)我又一次見到了她,那時的她終于收起渾身鋒芒的刺,感激地跪在我的腳下,我問她要不要跟我走,她驚異地抬頭,一霎那,原本沸騰的心都漸漸涼了下來,我看著她的眼睛,明亮如水的淡青色,卻不是我要的,我夢中的那個人,瞳孔燦爛如金,仿佛最耀眼的陽光,能一瞬間暖了心扉。

    我有些掃興,見她不語,轉(zhuǎn)身出了小屋,那日傍晚,將軍府白帳挽聯(lián),原來,是夫人歿了,一片哭聲中我漠然地走過,身后如血的夕陽將身影拉的很長,很長

    我問殤為何自己易于常人,殤不語,只用手指點(diǎn)著星空,黑幕上群星暗淡,唯有赤星亮的灼目。

    你的答案就在那顆星里,前世宿命,今日輪回,天都地宮的神罰錄記載一切,你若想知道,便要自己去??!

    我低首喃喃,殤嶙峋的手按在我的肩頭,鄭重告誡:不過不可動qíng,遇事當(dāng)狠,不要相信,不要原諒

    不要相信,不要原諒!我不懂殤的話,但我明白自己不可動qíng,一個遭棄的靈魂,沒有愛,又怎能和他人分享?更何況我還背負(fù)著北里的興亡!

    蒼木蔽天,枝柯橫斜,其間天光隱現(xiàn),苔蘚濕重,rǔ白色的霧氣彌漫在林間,終日亦是不散。我行在其間,看著身邊的美景,這里有北里沒有的清新,北里的天終年渾濁,或沙塵,或飛雪,哪比上南陽似人間仙境?腳下積了厚厚一層的腐枝枯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仿似古老林子的竊語,前方一抹亮色讓我停了步伐。

    我想她一定不會知道,那才是我第一次見她,樹蔭覆蓋下,她倚g(shù)ān而立,頭面微仰,閉目似有所思,一種冰水玲瓏之意自周身散發(fā)開來,使人神清思澈。我躍上枝gān轉(zhuǎn)到正面看她,竟是不出所料的姣花容顏,那眉間的絲絲的愁緒讓我心神一扯,緩緩下墜。

    我竟然就那樣傻傻地看了許久,對著一個還未長開的女孩,可笑的是她吸引我的竟不是柔軟的身體與貌美的容顏,我只是覺得熟悉,仿佛已在記憶里重溫了千遍。

    遠(yuǎn)處的腳步聲驚醒了我,我屏息藏身,來的竟是南陽的太子,他恭敬的態(tài)度讓我對那個女孩充滿著好奇,那一刻,我甚至忘了仔細(xì)去看她的眼睛,直到她離去我才懊惱的想起。于是我四處打探她的背景,可結(jié)果卻讓我驚心,原來她就是那顆星,我前世的宿命。

    深夜,我在皇宮的屋脊上坐了許久,幻想著她妖異的金瞳,難道這就是我夢中的人?那前世的我們是戀人還是敵人?心很亂,從沒有將女人放在頭腦里這么久,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讓我有些迷惑與不安,我想見她,但又怕見她,我怕她就是我找尋已久的那個人,因?yàn)楸舜说纳矸菰缫炎⒍藷o望的結(jié)局。

    然而我還是去見了她,在涓涓的小溪邊,仔細(xì)看了她的眼睛,那一刻我說不出是悲是喜,心底里只有種塵埃落定的落寞,因?yàn)橹酪褳槿藡D的她不會和我有任何jiāo集,那么殤的囑托我一定不會違背了吧,不要愛,不要相信,不要原諒!溪水鱗波間我抬頭笑望,眼神jiāo匯時,我告別了心底念了十七年的那雙眼睛

    我來南陽是為了一場jiāo易,用蛟族的定海皮鼓換取南陽圣物的訊息,易懷沙是個果敢的女子,我不知她為何要為蛟族奔走,但從她與我的jiāo易中,我看出了南陽君臣之間的嫌隙。我不想讓人知道我是誰,但金發(fā)可以染黑,眼睛卻無處可藏,猊貘曾教我大隱于市,于是我斂起xing格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市井小人。

    貧嘴、無賴這都不是我,但我卻做的很像,甚至聰慧如她也沒有懷疑。那一夜月光如水,她在我懷中沉睡,鼻息擾亂了我的思緒,我甚至開始感激寶庫里圈養(yǎng)的魅貓,如果沒有它們,不會有我與她這一次的邂逅,更不會有如此貼近的距離。反復(fù)回想她看我眼睛時的神qíng,嘴角不自禁的上揚(yáng),她說很美的時候,心花次第開放

    但我知道不該放縱自己的感qíng,于是一路走來都小心翼翼,她是我碰不得的女人,就像池中的白蓮,高潔風(fēng)骨,惟可遠(yuǎn)觀,她愛的,應(yīng)該是墨蛟那種溫潤的謙謙君子,絕不會是風(fēng)雪里淘瀝出的我。我只是一個棄嬰、一個奴隸,一個兇殘的連神也會拋棄的怪物

    我不知道自己還在流連著什么,圣物到手,早該啟程回北里,但南陽即將來臨的腥風(fēng)血雨讓我躑躅,我開始痛恨自己,鄙視自己,為了一段虛幻的感qíng,竟然違背對殤的承諾。我是動qíng了嗎?我不知道,但我舍不下那個美麗的女子,一日重于一日的思念讓我發(fā)狂,在探得她被囚禁的消息后,終于把持不住,闖進(jìn)了南陽深宮。

    也許正是從那一天起,她成為我的劫難,成為我萬劫不復(fù)的深淵,數(shù)十日的相處,讓我對她的朦朧qíng感變?yōu)樯钌畹膼蹜?,每天只想聽她的聲音,看她的笑。深夜,我常常躲進(jìn)深山長嘯,難道這真的是宿命?如何都逃不掉!

    我覺得我變了,慢慢變成我所偽裝的那個人,抑或是說我也漸漸有了開朗的心境,只因?yàn)楹退谝黄饡r的快樂,讓我丟失了許多晦暗的記憶,可我還是我,一把利刃,一個屠戮機(jī)器。

    手指間都是鮮紅的血,看著一個接一個到來的殺手,我明白,幸福到了該結(jié)束的時候!

    我從不懷疑她的敏銳,但我沒料到她竟將我看得這么深,山中的雨夜,我將她摟在懷中,聽她訴說埋藏在心底的愛qíng,于是我開始痛恨她故事里的另一個人,我想這大概就是嫉妒,我嫉妒連惑,嫉妒他擁有著她全部的少女時光和qíng懷,但卻不懂得珍惜。一陣qiáng過一陣的心痛讓我心慌,我克制著自己不去想她,可北里皚皚的白雪也掩不住她傷心的面容,腦中一直回想著她的話,這場jiāo易我該索求些什么呢?其實(shí)我什么也要不起,只是貪心的妄想,在她心底留下一絲絲痕跡

    我會再見她是因?yàn)槭ノ?,四件中唯有東隱沒有任何下落,入夜?jié)摲笪疫€是忍不住去看她,夜是那么的安靜,每一顆星星都是如此的耀眼,都是如此的美麗,它們閃閃發(fā)亮,照不亮我的心,卻照亮了她的淚滴,于是我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那一刻我真的只想做一個能讓她單純快樂的人。

    對于她,對于五陸,起初的我只當(dāng)成林蔭道上的過客,連荒唐的夢也不曾做過。我那時只是簡單的想看猊貘登基,想找回前世的記憶,真的如此而已,可我還是被推上風(fēng)làng的頂端,從南陽到西澤,一路坎坷,和她一起看盡事態(tài)的悲涼。

    如果沒有人愛你,那么我來愛你;

    如果沒有人來憐惜你,就讓我來憐惜你。

    西澤的深宮,我終于放縱了自己的感qíng,我想愛她,想呵護(hù)那顆看似堅(jiān)qiáng實(shí)則脆弱的心。那夜的吻讓我的軀殼和靈魂都升上了天堂,她問我為何會愛,我笑而不語,其實(shí)愛與恨都沒有緣由,遇見了,便是心靈最美最真實(shí)的顫動,只是看她陶醉在我的懷中,我仍不敢去問:丫頭,你也愛我嗎?

    落紅初夜,她那句不后悔,使我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幸福,其實(shí)我怕啊,怕一個轉(zhuǎn)身,所有過往都已煙消云散。如晨起的霧,在朦朧中消失殆盡。于是我不停的確認(rèn),不停地想要聽她的回答,這一生,從沒有如此渴望的東西,而如今那就是她,當(dāng)金戈鐵馬攻陷花城宮闕時,我發(fā)誓,一輩子,都要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