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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利,你記住,以后靖安侯君的命令就是孤的諭令。韓燁吩咐這句的時候,清清淡淡的神色,手里仍不停歇地在剝著葡萄。但不知怎地,另外兩人都聽出了他話里的認真和毋庸置疑。 吉利倏地抬頭,愣了片息,才點頭應是。有了韓燁這句吩咐,他對上帝梓元的時候更為恭謹。 下去吧。韓燁擺手,吉利應聲消失在回廊里。 韓燁帝梓元看著仍認認真真低著頭替她剝著葡萄皮的韓燁,喉嚨里仿似被堵住了一般。 讓東宮內侍聽令于她,等于大開東宮方便之門于帝家。以她如今和嘉寧帝公然對立的立場,難怪連這個小內侍都覺得不可思議。 韓燁沒有應她,只是笑著將剝好的葡萄又遞到帝梓元面前。這回帝梓元沒有一口吃下去,而是用手接住遞到韓燁面前,挺甜的,我吃夠了,給你。 韓燁一怔,嘴角勾出更大的笑容,學著剛才帝梓元的樣子一口吞進嘴里,砸吧了兩下,瞇著眼道:是挺甜的。 這些破格的舉動帝梓元自己做的時候正大光明心安理得的不行,輪到韓燁也這么一來,她倒是騰的鬧了個大紅臉,手一溜就給收了回去。 帝梓元咳嗽一聲,眼不尷不尬地挪了挪,明日的晚宴還不知道會生出什么波折來,咱們還是合計合計,別給折在將府里頭了。 她絮絮叨叨的聲音在書房內響起,韓燁杵著額角看著她,不時的搭著她的話點頭,眼底溫煦如海。 書房外,寒梅飄香,醉人千里。 書房內,和睦初現(xiàn),溫暖如,被兩人隔出了一方世界。 又是一日,將府中院。 連瀾清攻下軍獻城后直接住進了施府,入府時他力排眾議將施元朗居住的后院給封了起來,自己住在了中院蘭亭居,這里是當年秦景戍守軍獻城在施府逗留時的所居之處。后來莫天入了城,即便他身份貴重,連瀾清也只是在中院靠里的地方替他擇了更安全隱蔽的梧桐閣。從始至終,除了每日入后院打掃的仆人,施府后院從無閑人踏足。 莫天顯是知道連瀾清不動施家主房的原因,梧桐閣隱于中院一大片楓樹之后,比內院更為安全。他不是計較小節(jié)之人,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日暮降臨,在將府內等了一整日消息的莫天立于窗邊眺望著梧桐閣外層層疊疊的楓葉,眉頭緊鎖。 以桑巖的功力居然花了一天一夜都未將西云煥帶回來,這也太蹊蹺了。桑巖半只腳跨入宗師之列,在北秦武力位居第二,西云煥即便會武,在人生地不熟的軍獻城又如何能擺脫得了桑巖? 正當他凝神沉思之際,一陣勁風拂過樹葉的瑟瑟聲突然響起。 桑巖仍是一身黑衣,他出現(xiàn)在莫天不遠處的回廊上,衣袍略皺,滿是灰塵,帶了些許láng狽,臉上神色亦不復一日前的倨傲,多了一抹沉郁不甘。 桑巖急走幾步,在莫天冷沉的注視下半跪于地,忐忑回稟:陛下,臣無能,沒有找到西云煥。 沒有找到?莫天聲音微揚,以你的身手也能跟丟一個閨閣小姐? 莫天試探過西云煥的功力,雖然不俗,但遠不如桑巖。等了一天一夜居然是這么個結果,莫天臉色立時便沉了下來。 這哪里是一般的閨閣小姐,西云煥可是要繼承朗城西家的硬茬子! 桑巖頭垂得更低,低聲解釋:陛下,臣昨夜一路跟著西家小姐,剛入內城便有高手出現(xiàn)阻了臣的去路。那人雖身手不敵臣,卻善于輕功,臣被他攔住,失了西小姐蹤跡,后來尋了一日,也未再尋到她。 可看出是何人攔你?莫天眉角一挑,眼底露出一抹懷疑。西云煥的出現(xiàn)本就疑惑重重,還正好有高手出現(xiàn)擋了桑巖,這一切就如計劃好的一般,讓人不得不疑。 雖然看不清面貌,但那人身著胡衣,一副朗城口音。見莫天對西云煥的來歷生疑,桑巖倒是說了句實話,那人并未隱藏蹤跡,發(fā)現(xiàn)我跟著西小姐后直接現(xiàn)身,警告我不得打他家小姐的主意,臣猜應是西將軍派在西小姐身邊的護衛(wèi)。陛下,有這樣的高手在西小姐身邊,臣要在不驚動連將軍的qíng形下qiáng行將她擒住,恐怕有些困難。 帝梓元狡猾又惜命,除了讓如意護著,還讓君府管家君戰(zhàn)扮成西家護衛(wèi)纏了桑巖一宿。君戰(zhàn)幫助君玄掌控君家的地下暗探,善輕功,且因常年經(jīng)商北上,對北秦各地方言了若指掌。 聽見桑巖的話,莫天神色并未和暖,反而更加冷沉。 西家如今就這么一根獨苗,西鴻愛女,在她身邊安排個把高手也是常事。 只是為了拿下韓燁,整個軍獻城外松內緊,北秦將士喬裝的平民幾乎遍布大街。這本是他當初和連瀾清一起定下的安排,如今卻成了他擒住西云煥的制肘。 若是不計生死莫天突然記起在冷清悲涼的城墻下西云煥那雙遙望天際的墨色深瞳,他眸色一深,幾乎是立時就打消了這個想法為了西家的五萬鐵騎,西云煥也不能死。 莫天抬手在回廊上敲了敲,沉悶的響聲在安靜的梧桐閣內響起。 桑巖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莫天桀驁疏冷的背影,不敢再進言。 桑巖,明日晚宴不必留在朕身邊,你帶著暗衛(wèi)守在將府外,只要西云煥一出現(xiàn),便讓暗衛(wèi)牽制住那名朗城護衛(wèi),然后再擒住西云煥,帶她回梧桐閣。 要瞞著連瀾清,自然不能大張旗鼓滿城搜尋西云煥,如今看來只有在明晚將西云煥截在將府門外這個方法最妥當。 陛下,那您身邊?桑巖當即覺得不妥。如此一來,莫天身邊幾乎再無可護之人。 無妨,明晚將府守衛(wèi)森嚴,瀾清也在府中,你不必擔心朕的安危,待擒了西云煥,你讓人傳信于朕,朕自會回梧桐閣。傳聞帝梓元善易容術,韓燁和她關系匪淺,想必也習得幾分真?zhèn)?。明日入府參宴的人莫天擺手,眼微微瞇起,堅毅的臉上劃過一抹凌厲的殺意,除了西云煥,誰都不能再走出這座府邸半步。 桑巖瞬間明悟了莫天話語中的意思,活著的韓燁雖然能給北秦帶來更大的利益,可若實在無法活捉,讓大靖太子死在軍獻城,也會動搖漠北軍心,重創(chuàng)大靖皇室。北秦素來尚武,若能誅殺韓燁,陛下在北秦的威信數(shù)年之內將無人能及,也能立時消弭德王對朝廷的影響和控制。 桑巖悄悄朝莫天的背影瞥了一眼,壓下心底的膽寒。 一個月前,陛下才給嘉寧帝送去密信和談,如今卻在兩人達成共識后在邊境誅殺他的嫡子。不愧是帝者,審時度勢心狠手辣沒有一絲手軟! 仿似感覺到莫天淡淡掃過的眼神,桑巖一凜,垂下眼,不敢再抬眼。 記住,以西云煥守諾的脾xing,晚宴前必會出現(xiàn)在將府外,你親自擒住她,帶回梧桐閣來見朕。莫天轉身行了幾步,頓住,漫不經(jīng)心地又重新吩咐了一句,待桑巖應聲頷首后才回了房。 咔嚓聲響,房門被合住,桑巖直起身,若有所思。陛下讓他在晚宴之前將西云煥帶回梧桐閣,是想護住這位西家小姐吧一旦將府陷入混亂,被連將軍布下重兵保護的梧桐閣會是軍獻城里最安全的所在。 他們這位只會權謀算計開疆辟土的陛下,竟也對一個女子生了回護之心,這也實在太難得了! 桑巖摸了摸胡子,暗嘆一聲:好在陛下看上的姑娘是西家的小姐,早已選定的北秦國母,不至于惹出什么幺蛾子來。 不知怎的,桑巖突然就想起明日那位即將被誅殺的大靖太子來。聽說那位太子爺早些年定下的太子妃是個連天都能捅出個窟窿的厲害角色,如今還成了大靖的一品候君,大靖太子韓燁折騰了十來年也沒把這位太子妃娶回東宮。 如此一看,他們的陛下在姻緣一途上倒是比那位太子爺幸運了不少! 桑巖這么想著,腳步輕了幾分,念念叨叨地走遠了。 這小老頭倒是喜歡cao些閑心,也不知他知曉真相的時候,心里頭會是何般光景? 與此同時,君子樓,夜已至深,街上行人寥寥無幾,寧靜的夜晚漸漸現(xiàn)出清冷之意來。 君子樓里除了連瀾清,早沒了其他客人。連瀾清靠在二樓窗邊,看著這座一年光景內由安樂到冷寂,由繁盛到哀戚的城池,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 這時,一個托著命盤的算命老人蹣跚行過,他手上的鈴鐺dàng出清脆的鈴聲,悠遠而孤獨地回響在寂靜的街道上。 連瀾清被驚醒,他回過眼,看著早已見底的茶盞,嘴角露出一抹極細微的苦澀之意。 明日就是收局之時,他居然還能在這里磨掉一夜光景,明明這一年來,就連一個眼神他都不敢放在那人身上。 連瀾清輕輕嘆了口氣,從袖中掏出個銀錠放在桌上正打算走,卻不想 一盞青玉白瓷杯突然落在他面前,女子修長白潔的手印在他瞳中。 連將軍,這是君子樓的一品茶,當初將軍入城時言仰慕本樓茶道,為此護了君家滿門。君玄感恩將軍庇佑,一直無以為報,今日親手為將軍煮茶一盅,權當謝恩。 輕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只手輕輕波動杯蓋,讓杯中幽香的茶韻彌漫在堂中。 連瀾清幾乎是用盡所有力氣才能克制自己的失態(tài)和全身的僵硬。 他,已經(jīng)整整四百五十一日,沒有聽見過這個聲音了。 入眼的杯盞中熱氣騰騰,熏得人眼眶發(fā)澀。 聲音低低入耳,是千回百轉的熟悉。 他緊緊掩住膝上微微顫抖的手,循著那雙白玉如瑕的手一點一點抬首望去。 第十五章 給你們掛一篇符合心境的短篇。 季子期 晨曦之初,皇城上書閣。 年輕的帝王眼深如墨,淡看下首半跪的兵部尚書,眉角揚起漫不經(jīng)心的弧度。 杜愛卿,你清早求見于朕,便是為了來質疑朕的決斷? 執(zhí)首兵部十數(shù)年的老尚書杜廷方一聽這話老骨頭一顫,慷慨激昂的勸誡在舌尖打了個滾便變了樣。 陛下,季將軍此舉過于冒險,若仍一意孤行致使百姓惶惶,朝堂不安,立后之事少不得會被左相再提及,陛下苦心準備數(shù)月,豈非為他人做了嫁衣? 杜廷方慣會琢磨上心,一下子便戳到了皇帝的心坎里。 陛下在朝堂上力排眾議,執(zhí)意將后位懸空,左相之女半月后只能以貴妃之位進宮,是以現(xiàn)在上座的這位最不愿的便是給左相落下口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