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默默看著冬薊。一開始他的表情還很冷靜，漸漸他皺起眉，眼睛發(fā)紅，好像快哭了一樣……

    冬薊看他這樣，也愣住了，還以為自己勸住了萊恩。

    然后萊恩捏了捏眉心，對冬薊說了聲抱歉。

    作為白晝神殿處刑隊的一員，萊恩不僅學過如何殺敵，也學過如何在不傷性命的前提下讓對方昏睡。

    于是他就這么做了。

    從前他也對多林做過同樣的事。

    他先遮住了冬薊的眼睛，然后用擊打腹部神經(jīng)的方式，讓冬薊迅速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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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薊醒來的時候，天邊微金，穹廬昏暗?，F(xiàn)在不是日出，而是又一天的黃昏。

    他躺在拉貨的平板車上，蓋著薄毯，萊恩在前面趕著騾車。

    看到他醒了，萊恩問他餓不餓，渴不渴，還跟他說現(xiàn)在要回故鄉(xiāng)去，騾車是在一處農家買的，他們已經(jīng)遠離了白湖城。

    萊恩說話的語氣非常輕快，甚至可以說是興高采烈，就像是真的久別故鄉(xiāng)要回去探親一樣。

    冬薊整個人都是懵的，一時說不出話來。他仍然被繩子綁著，萊恩換了個綁法，沒那么難受，但也活動不得。

    后來冬薊逐漸了解到，萊恩真的把那些人都殺了。萊恩很痛快地承認了這一點。

    冬薊沉默了許久。

    他明白，這時候講什么對與錯已經(jīng)沒意義了。

    于是他說：“萊恩，你違反騎士誓約了?！?/br>
    萊恩背對他趕著車：“對。但我只違反了一部分?！?/br>
    “怎么叫一部分？”

    “那些人未經(jīng)允許就闖入民宅，還攻擊你，試圖綁架你，以上均是我親眼目睹。面對這類惡行，神殿騎士有權拔劍阻止……雖然我沒有劍了，我的劍掉進希瓦河了……”

    說到劍，萊恩好像恍惚了一下，語氣都短暫地改變了。

    但這小小的變化只有片刻，他馬上又恢復了那種明朗的語氣：“我們理應保護弱小，維護正義，制裁惡行?！?/br>
    冬薊提醒道：“不經(jīng)審判就殺光了他們，這樣符合騎士誓約嗎？”

    萊恩說：“這就是我違反誓約的地方了。當時情況緊急，我沖動行事，手段失當?！?/br>
    “所以呢？你認為自己做得很好？”

    “不，我不好。雖然他們是一群惡徒，但我也犯下了大錯，我會接受相應的懲罰?！?/br>
    這話把冬薊給說迷糊了。

    萊恩回過頭來，夕陽斜照著，他被微風吹起的發(fā)絲上流溢著金光，臉上的笑容卻被吞沒在影子里。

    他舉起右手給冬薊看。右手包裹著繃帶，包得并不太好，繃帶也不是真正的醫(yī)用品，只是普通布料。布被血滲透，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他解釋說：“若神殿騎士沖動行事，手段失當，致人死亡，那么等待該名騎士的不止有正式審判，還有在正式審判之外的額外懲戒。懲戒的內容是，為表懺悔，該騎士需要切去慣用手的食指，依據(jù)不同情況，也可能需要食指與中指一起……總之，從此他不能再揮劍，不能再代表白晝巡者的正義。為保留基本生活能力，允許他保留拇指。將來我會去接受審判，但懲戒必須第一時間完成，所以我先執(zhí)行了?！?/br>
    第109章

    如果不是被綁著，冬薊就要原地跳起來了：“你……你已經(jīng)……？”

    萊恩說：“嗯，我自己切完了。但是好像做得不夠好……沒能完整地切掉中指。中指按說已經(jīng)斷了，但看起來還連著。嗯……我手法不行，這事情比我想象中要難。而且，我不知道我這種情況是只切食指就行，還是需要連帶中指一起，所以就先這樣了?！?/br>
    說完，他又補充說：“趁你沒醒，我趕緊做完了，因為我知道你肯定會阻止我?！?/br>
    “手指呢？”冬薊喊道，“切下來的手指在哪，留著沒有？”

    “留著呢。我需要把它留下來，將來得呈交給神殿?！?/br>
    “留著就好……”

    冬薊想到的卻不是什么呈交證據(jù)，而是只要手指還留著，就有機會幫他修復。

    當然，徹底恢復是不可能的，即使接回去也和假手指一樣不靈活。但如果能配合特定的奧術手法，就可以幫他保留一部分觸覺，即使不靈活，也比徹底少兩個指頭要好很多。

    萊恩說：“冬薊你看，一切回到正軌了，我們該查的事情都查明白了，麻煩事都結束了，都過去了……我們又可以回到從前的生活里了。我們回故鄉(xiāng)去，像過去那樣生活，或者如果你想和我到處旅行也可以，你覺得呢？回家還是去旅行？”

    “你說什么呢……”冬薊說到一半，突然想到回故鄉(xiāng)還可以用實驗室，總比不知道往哪跑要強一些，他改口說：“回故鄉(xiāng)吧……回故鄉(xiāng)去?！?/br>
    萊恩點點頭：“好，我也是這么想的。但很可惜，我不能永遠待在故鄉(xiāng)。我只能陪你半年?！?/br>
    “什么？”冬薊倒不是嫌時間少，他是完全不明白這話什么意思。

    萊恩說：“你本來是要陪我度過巡歷期的，等我的巡歷期結束，我正式入誓，開始受領任務，那時我們就得分開?？墒钱敵跷覀兎珠_的時候，還不到時間，巡歷期還差半年。你留在阿爾丁那里了，我走了。所以我們就再相處半年吧，然后我回神殿去投案領罰?，F(xiàn)在我受到的懲罰遠遠不夠，我還可能被監(jiān)禁，被逐出教門，或者接受其他懲罰。那時，我們就正式分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