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如果你走了,我會很寂寞
禮拜堂空無一人。新兵躡手躡腳走近,然后跪立。 “求您垂憐?!彼娼?。 波本捂緊安古的嘴,豎起耳朵聽。只要沒鬧出太大動靜,就還安全。門開的瞬間,她當機立斷地把他拖到圣餐臺下,拉扯厚實桌布垂地形成個密室,恰好容納兩人。不,準確來講,這里只坐得了神父。 他們?nèi)缤橛睦ЙF,因為籠子狹窄被迫相擁。真別扭。女孩斜躺,雙腿架上男人右膝蓋。由于地方有限,只好將側(cè)臉覆上堅實胸膛。這里太小,吸氣清晰可聞,吐息也無法彌散,凝結(jié)成濕熱水霧拂在彼此肌膚表面。黑暗奪去大部分視力,反而使其他感官更為敏銳。 心跳好吵。耳廓像是被胸腔震動舔舐,隱隱發(fā)癢。 不對,他真的在舔。濕潤舌尖搔過掌心,手指根部被輕咬,力度輕柔又急切,如幼犬討要食糧。波本會意,臂彎懷繞窄腰,手指擰開旋鈕。金屬棒細微嗡鳴,攪合出粘稠水聲,佐以貼耳的壓抑呻吟,讓人聯(lián)想起濃湯沸騰時破碎的氣泡。 這比喻恰如其分。波本暈暈乎乎地想。撇開不斷升高的溫度不講,實在放了太多調(diào)味。就像逐漸剝掉繁復祭服,嗅覺也有遞進的過程。教堂焚燒沒藥,緊接溫和木質(zhì)香。它們揮發(fā),神父也褪下外袍,隱約露出義體。金屬讓男人聞起來像刀鋒,而他手指上卻殘留焦糖。兩種氣息混合成腥甜血液灌滿口腔,是乳齒脫落的味道。波本抿唇,仿佛經(jīng)歷一次換牙:她再次成長,學會了如何識別rou欲甘香。腥臊味打碎了神父良善莊嚴的偽裝,提醒女孩他是如何汗水淋漓地央求高潮。體液蒸騰,熱得快要融化。但波本并沒有反胃,反而覺得這像是肆意將名貴香料擲進火苗。沉檀龍麝具象成鮮活動物皮毛,像是被猛獸圈入懷抱,肌膚摩挲肚皮,溫暖而干燥。但應(yīng)該還有更多。她嗅出安古還隱藏了什么。軀體之下應(yīng)該還有不輕易示人的東西,無論那是白骨,還是靈魂內(nèi)核。女孩鼻子抽動,小貓似的貼近他臉頰。 “我喜歡一位姑娘?!毙卤曇粽懀ū倔@嚇,抱緊男人。 “她呵護每個人?!贝蟾攀窃谡f瑪麗,或者其他護士。“盡管這份溫柔善意藏得細微,但從精細制作的假肢上來看,我能察覺到這份體貼…” 哈?這只是出于職業(yè)守則。rou麻描述激得波本全身起雞皮疙瘩?;鹕蠞灿桶悖蝗槐浑p手臂摟住。guntang呼吸吹拂發(fā)梢,讓人以為是灼熱的吻。這越界了。波本想去推,對方反而抱得更緊,力度之大快要把她揉碎。搞什么鬼?波本身體僵硬,掙扎著坐直,腰側(cè)卻蹭到根roubang,這才了然:過激行為原來是性沖動的產(chǎn)物。她微妙地感到放心。 不應(yīng)期真短。既然在這逼仄環(huán)境中無事可做,幫他緩解也未嘗不可。 微涼掌心覆上半勃yinjing,他弓腰,汗?jié)癖臣箍嚲o。新兵排練般絮說,聲調(diào)高昂,極具激情。神父能想象出那幅畫面:陽光傾灑而下,士兵虔誠跪坐,請求神明賜予他祝福。但前方祭壇中,正發(fā)生著會被詛咒的罪行。 白日宣yin,在最神圣的場地。即使神全知全能,此刻說不定也調(diào)轉(zhuǎn)眼睛。因此年輕人的愿望也一并被無視了去。再者,他表白的對象也親自替這份感情判了死刑。 “純潔百合般”的女孩正與雄性交纏,所謂“天使親吻過”的手指熟練擼動yinjing。安古誠實地起了反應(yīng),但不是緣自生理所需:他渾身酸脹不堪,無法再禁受刺激。但此情此景下的觸碰讓干癟靈魂都戰(zhàn)栗,遭濫用的身軀被逼迫著興奮起來。他并非處子,但也對性交興味索然,因為rou欲滿足后,只會涌上能將他吞噬的空虛。神父清楚,這世上不存在能予以他無限歡愉之人——除了至高無上的神明化身。 但是波本恰時出現(xiàn)。盡管只是被當作玩具,但安古在女孩身上嗅探出某種可能性。數(shù)次款待后,他變得貪婪,想奢求更多,然后屢屢碰壁。只不過,此刻共同踐踏一顆還未給出的真心,讓他有種錯覺:是他引誘女孩,合謀殺死了可能的愛情。 既然能堵住其他缺口,那么讓情愫累積至過線只是時間問題。只要還保持理智,就有把握不會讓洪水決堤。 他情難自制,呼吸愈發(fā)濁重??诒潜桓采w后,反而更刻意地發(fā)出聲喘息。青年的祈禱突兀停止,波本咬牙,手從性器上撤回,捏住神父脖頸。該死,就不該給這混球半點憐憫。雙手不遺余力縮緊,背后都沁出層細汗,終于將呻吟扼在他喉管里。她不敢放松,四肢壓緊釘住男人,直至動靜逐漸變小。腳步終于遠去,她松口氣,忙不迭地鉆出。 咚。 波本僵硬地轉(zhuǎn)過頭去。呃,根據(jù)愧死機制,安古應(yīng)該還活著。但這無改人貌似被掐暈過去的事實。她掀開桌布,即使有心理準備,看到眼前景象還是吞了口唾沫:昏暗光線下,男人已昏迷過去,額頭磕傷,體表數(shù)枚淤青,喉結(jié)處一圈青紫指印。更可悲的是,他因窒息完全喪失了對尿道括約肌的控制力,穢物自內(nèi)而外地全面玷污了圣餐臺。任誰看到這副模樣,都將覺得他是個調(diào)教完畢的性奴隸:畢竟各個部位——包括rutou和會陰被打上取悅主人的銀釘。即使胸前垂掛著貨真價實的念珠,人們只會嘲笑他把塞進肛門里的玩意兒戴上脖頸。 相比愧疚,波本腦中首先閃現(xiàn)過個奇異念頭:被裝在狹小空間內(nèi)臟兮兮的神父就像剛拆開的嶄新禮物,獨屬于她一人。 “所以…你真的有zigong?”波本踮腳掛好祭披。她答應(yīng)幫忙收拾殘局,但沒想到男人清理起自己也做得那么仔細。洗衣沐浴還不夠,甚至開始漱口。 他險些嗆水:“你覺得呢?” “難以確定?!碑吘褂叙B(yǎng)父的前車之鑒。見男人神色古怪,她面露擔憂:“真的有?那捅進zigong口會不會把里面cao壞了?” 安古低笑,被水潤過的嗓音仍沙啞著:“要不要檢查一下?”女孩皺眉,放任男人牽起她的手。指尖劃過圣袍,隱約觸及臍釘?!澳銊偛挪宓搅诉@里?!?/br> “夸張。”她拿起可拆卸的假yinjing比劃:“才沒那么長。好啦我想快點回去,要餓扁了?!?/br> 波本伸手,在神父眼前晃晃:“你還好嗎?別忘戴這個?!彼舆^教士領(lǐng),隱藏勒傷,所有曖昧痕跡被他們埋葬。 女孩踮腳輕踩田壟,走鋼絲似的。男人拒絕被輪椅推回去,所以她只好放慢步調(diào)。不過,偶爾這樣也不錯,因為鄉(xiāng)間不似城市喧囂。好吧,耳朵已自動過濾了那些像花粉般四處飄散的鳥叫。至于她出生的荒野,沙暴能將人皮膚割傷,而此時拂面的微風沾染著濕潤草木清香。她仰頭,瞇眼看矢車菊藍色的天空。 “嘿。那個。”波本突然想起樁事情,猛地轉(zhuǎn)身?!叭绻銉A心一個人,應(yīng)該盡早表白,才不會留有遺憾憾憾” 安古扶穩(wěn)她后背:“有這種說法?” 波本勉強找回平衡,干脆抓緊伸來的臂膀作為支撐?!拔覍熤v的——成功走完!”她蹦下土?。骸澳悴皇窍矚g瑪麗嗎?” 神父失笑,將筆記本遞給她看。 “不要。這屬于個人隱私。”之前看到純屬不小心,才不是偷窺。 “看就是了。”見女孩仍猶疑,他補充:“我沒有需要保密的事情?!?/br> 波本粗略翻過,皆為素描?!爱嫷猛谩!彼犷^,又將其打開,指向泛黃紙張上慈眉善目的老人,“這也是村里人嗎?好像沒見到他?!?/br> “他是之前的司鐸,你應(yīng)該聽說過。已經(jīng)去世了?!?/br> “唔?!逼鋵嵥龑Σ簧偃宋锒紱]有印象。記得其中有頁繪有數(shù)位少年少女。難道他們也遭遇不幸?波本記得安古與老人感情深厚,又辨不明他此刻平淡的語氣,于是擱置了這個話題。 目及熟悉磚房,波本卻止住腳步,對安古做了個鬼臉。真是熱鬧,門口矗立叁人兩馬一車。 “歡迎諸位大駕光臨。”都是熟面孔。她躲在男人身后,準備趁寒暄時進屋。怎么這些家伙都聽不出他口吻譏誚? “都是找您的,小姐?!?/br> “哈——?哈欠?!辈ū狙鹧b困倦捂臉,掩飾白眼:“抱歉,我之前有點累,因為…”她卡殼。 “我們因事務(wù)耽擱。”安古微笑:“教堂跑來只貓,上躥下跳,許久才找著。天氣炎熱,請進來避暑吧?!?/br> “原來是這樣。”新兵恍然大悟般接話,又被數(shù)道視線包圍,臉憋得通紅:“呃,我只有一句話。女士,能否單獨…” “請容許我先去沏茶?!鼻嗄晏ь^,向神父投去感激眼神?!疤瘘c已準備好,只需淋上覆盆子醬即可?!?/br> “如果可以,麻煩你就在這里說?!逼溆嗳艘堰M屋,波本目光灼灼,緊盯對方。她餓得前胸貼后背,只想趕緊辦完事。 “我…我…”他泄氣?!拔蚁雴柲愕牡刂??!?/br> 波本抽筆迅速寫完紙條:“喏。如果機械腿出了問題,隨時寄給我。” 她還沒沖進門,又被走出來的將軍叫住:“小姐,借一步說話。” “我不加入軍隊?!蔽绰犕曦S厚條件,她便回絕。 “小姑娘,你不必上戰(zhàn)場。如果有顧慮,只適當提供咨詢和意見即可?!彼壑虚W過精光:“你具有無與倫比的天賦,而我方能提供給你最好的機會?!?/br> “不是北方科技更發(fā)達嗎?!边@話語帶刺。老人大笑:“論尖端條件,北方是不及南方的?!碑吘故桥`主貴族聚居地嘛。女孩努嘴。見她興趣缺缺,他以退為進:“與軍隊和各個勢力無關(guān),這只是個人的邀請。如果暫時沒有這方面的意向,我自然不會勉強?!彼贸銎嵊⌒欧猓骸翱丛谖业拿孀由?,你能將它遞交給家族長輩嗎?” 波本背著手,沒接書信。 “不瞞您說,我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所以無法代替?zhèn)鬟_真摯的情意?!彼靷€懶腰:“您擺出的悲傷表情真動人,請別擔心,這本事一定能說服其他機械師為您賣命?!?/br> “我還是想不明白?!彼圆凰佬模骸皶r事動亂下,你為何放棄經(jīng)費和庇護?要知道,沒有靠山的天才,要么出逃,要么淪為被搶奪的犧牲品?!?/br> “這話您留著對下個家伙說吧。最好選位有家室的,膽兒小。我不愿意也沒什么特別原因。只是曾許過約定,不會去制作武器。” 甜點!波本奔向門,差點撞上來人。 “還真是有秩序?!彼緡?,“你呢?懷著何種目的?” “你不知道?”約翰表情局促:“我以為神父會提前告知…我們不是說過,工期結(jié)束后我送你返程?” 呃,也許有這么回事。波本鼓臉。當時急著復仇,哪會仔細聽給出的合約。 “不用著急的,天黑前出發(fā)就可以。神父也說了,他會協(xié)助整理?!彼麪狂R離開:“那我先回去,傍晚再過來接你?!?/br> 安——古—— 她氣洶洶進屋,一屁股坐下。男人涮凈餐具,回頭看見女孩拿銀勺毆打奶凍。 “沒有胃口?想要什么我重新給你做?!?/br> “你個騙子?!彼卦V:“那么多東西來不及收拾?!?/br> “還有不少時間,我?guī)湍??!?/br> 波本拿起茶杯。自己怕熱,所以特意用井水冰過,不錯。一飲而盡后,她繼續(xù)瞪視神父:“你什么時候知道我要回去?” “前天收到了信件。”他替女孩斟滿,“不過也是遲早的事情?!?/br> 波本靈光乍現(xiàn):這就是神父今日賣俏的原因?可惡,真不甘心,離別前才哄她高興。 “燉菜。只是應(yīng)該來不及做?!?/br> “不打緊,盡量加大火候試試。再不濟,可以帶在路上吃。” “……神父大人還是留著自己享用吧?!彼龏Z門而去。 女孩踹開工作室,將桌上零件全部掃落。才懶得仔細收拾,不能完成的定制假肢約等于垃圾。該死。她掄起小錘,剛要揮下去。 “砸壞多可惜?!蹦腥撕谜韵镜貙⑿欣钸f過。波本啪嗒解開鎖扣。皮箱中衣物已被洗凈,迭放整齊。無端的體貼舉動反而讓她肺都快氣炸。 “要你管,才不稀罕這些破爛?!北M管為此熬了好幾個夜晚。鉆研設(shè)計是家常便飯,但從未有這般的挫敗感。她胡亂把工具塞進間隙。真想把這些東西也丟在腦后,反正都是些可替代的行當?!笆帐巴炅耍胰フ壹s翰。” “還有什么忘記的東西嗎?再檢查一遍吧。” “沒有這個必要。夠了,我自己來?!彼M力提起所有包裹,手被勒得生疼:“就算有,也不再需要,全部都可以扔掉?!?/br> “嗯…奶凍還有沒有?”波本癱坐在地。她低估了酷暑的威力,剛走幾十步就大汗淋漓,連拉帶拖才將包裹拽回。 “稍等,我找下果醬?!卑补糯蜷_裝滿瓶瓶罐罐的抽屜。 “不好意思,平白發(fā)了頓火。也許是天氣太熱?!鼻榫w來得快,去得也快。畢竟失去記憶的男人和她只是萍水相逢,何必有更多交集。只不過,自己定會懷念男人做的美食。“之前在氣頭上,才無故刁難。這樣吧,請問還有多余的嗎?我想給導師也帶點兒去。” 見對方停止動作,并未應(yīng)允,她連忙放寬要求:“不方便的話,也沒有關(guān)系。能麻煩您告訴我配方嗎?藍莓,草莓和覆盆子這幾個。一種也行,可以觸類旁通…神父先生?”這下可好,他整個人都僵在原地。難道獨家配方不可外傳? “機械師小姐。‘這種’稱呼讓您很開心么。” 她將這兩個詞來回咀嚼,笑出聲來:“挺有意思的,不是嗎?大多數(shù)人只會稱呼我小姐,少數(shù)人叫我機械師。待會約翰來了,我也叫他說來聽聽——” “波本?!崩溆踩绫恼Z氣融化,還未流淌就消弭。輕得像霧。 “…如果你走了,我會很寂寞?!?/br> 女孩齜牙咧嘴:“真不像是你會說的話。”波本才不會承認,心臟似被重錘撞擊,停擺一下。 感到孤單、跌跌撞撞追隨別人步伐、最終還是被拋下的,始終是她。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她逐漸習慣: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只是彼此同路,走到分岔口就應(yīng)該好聚好散。 原來不止有她感到寂寞嗎?波本捋直舌頭:“你可以進城,我提供免費維護。呃,叁年內(nèi)換新,終生保修?” 神父笑著答應(yīng),但波本讀不懂他表情。像是早已做好某個決定,但仍渴望有人能扭轉(zhuǎn)死局。她當時也是這樣嗎? “之前的話,還算數(shù)嗎?!蹦腥搜劬E然點亮。她被盯得耳根guntang,抬頭怒視他:“既然說好下周要帶我去集市,就別食言!” “你暫時不回去了?”約翰好像并不吃驚。他遞過一封信:“呃,也許我這么說有點兒奇怪,但一周前,我收到張從門下塞入的紙條。來自你師父,說如果你沒準備走,就把它給你?!彼曇魸u弱,自言自語:“但之前送信的時候,我沒留下地址…” 波本拆開閱覽,迅速將紙揉成團。其上只有八個大字: “借此機會,好好休假。” 她才不是來玩的! “以及各種證明。如果你獨自回程,或者到其他地方去,包括南境,應(yīng)該都可行?!彼统鲑N身文件:“這也是你師父代為準備的,我沒有如此高的權(quán)限。還說…有方法再和你通信?!?/br> “對了,還有這些,我被拜托將它們帶上?!?/br> 難怪要租豪華車廂,奎寧這是讓他搬了半個機械鋪過來。波本抱頭蹲地。即使有人幫忙,天黑了估計都卸不完貨。 約翰看出了她的顧慮:“車和馬也是你師父購置的。全權(quán)屬于你?!?/br> “真是拳拳愛徒之心?!鄙窀秆蹚澠?。打個不恰當?shù)谋确剑值蒙腺F族的嫁妝或聘禮。 “先停在后院吧。這兩天我會幫忙打理。你也事務(wù)繁忙,就不多勞煩。” “波…本?”男人好笑地看她在自己床上打滾。 “我又有馬了!”女孩尖叫,靈魂深處的熱血熊熊燃燒。 “還是兩匹。”他鎖好之前拉開的抽屜:“晚上吃什么?燉菜?” “天氣這么熱,誰要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