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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矜毫不掩飾滿臉的崇拜,兩眼亮晶晶地看著林家亮。 自家老爹真是厲害,怪不得人家能當(dāng)生產(chǎn)隊長呢! 看看這事辦得多上道! 每年春節(jié),趙二賴最多在家里過完正月十五,就收拾東西出門倒騰,走之前要把家里細糧和孩子收到的壓歲錢都搜刮出來拿走。 細糧放在趙家若是過年沒吃完,肯定要被趙二賴帶走,可放在林家就不同了,等趙二賴滾蛋后再拿回去,至少趙家老小還能再吃上一口細糧。 林香久自然也想到了這茬,事實上她也正在計劃著,要想辦法把白面存下些,等丈夫出門的時候,給他烙幾張白面餅帶上。 如今被哥哥揭破心事,想想丈夫這些年的所做所為,林香久倒也難免有幾分心虛,便沒敢提出異議。 對這個當(dāng)生產(chǎn)隊長的二哥,她的心里還是很有幾分懼怕的。 如果不是二嫂的成份不好拖累了二哥,二哥怕是早就進了公社當(dāng)領(lǐng)導(dǎo),說不定去了縣上當(dāng)干部也有可能。 而且這些年來,爹娘可是一直跟著二哥二嫂,大哥雖然離得遠,可人家逢年過節(jié)總是往家捎糧食捎布,也算是盡了孝。 只有她自己,出嫁以后只顧著趙家一大家子人,再也沒管過爹娘,隔三岔五還要回來拿糧食和布等東西,林香久嘴上不說,心里其實也很愧疚。 唉,熬著吧,等她的二賴掙了大錢,她就能拿錢回來孝敬爹娘了。這么想著,林香久也釋然了。 林子矜冷眼瞧著林香久的神情變化,突然覺得查計英那人也不錯,比起自家姑姑這個沒腦子來,查計英jian滑歸jian滑,還算是個明白人。 至少人家查計英是被生活逼迫的,是給自己的兒子撥拉細糧。 不像林香久,今天和以后的一切都完全是她自愿的,而且她連她的兒女父母也不顧,全心全意就惦記著給渣男碗里撥拉。 林子矜前世就看明白了,林香久對趙二賴,那是妥妥的真愛啊,十足真金,真的不能再真了! 還有你那小叔子,林家亮放下飯碗抹了抹嘴:你還準(zhǔn)備供他繼續(xù)念書?現(xiàn)在又不能考大學(xué),讀那么多書有甚用? 十六歲也算大人了,讓他回隊里上工,掙幾個工分也能養(yǎng)活自個兒。 林香久猛地抬起頭,眼中帶著幾分驚惶,又垂下眼簾,語帶哀求:大哥,那孩子聰明念書好,我愿意供著他。 這次連一向不管閑事的白如意,也忍不住來勸她:香久,你哥是心疼你,趙家老小一大家子,只靠著你一個人干活掙錢,還供著一個學(xué)生。 你看你都熬成甚樣了,那趙三毛也不小了,過完年初中畢了業(yè),也該讓他自個兒養(yǎng)活自個。 林香久抿著嘴垂下眼簾不再說話,破棉襖下單薄的肩膀卻yingying地支楞著,透著幾分倔強。 看她這模樣,所有人都知道,勸她什么都沒用了。 林子矜低著頭喝玉米糊糊,心里卻是想著前世的趙三毛最后怎么樣了? 好像趙三毛初中畢業(yè)沒考上中專,又復(fù)讀了一年,最后考上中專,林香久又供著他讀完中專,趙三毛中專畢業(yè)后,在巴彥縣里分配了工作。 好像趙家的男人特別會哄女人,趙三毛的女人緣也極好,在縣里攀上高枝兒成了家。 成了家的趙三毛根本就沒管過他媽和他哥一家,偶爾只有清明才回來上個墳。 林子矜記得,趙三毛一家子每次回去,還滿臉我是城里人,我高人一等的德行,給林香久的兩個孩子帶幾塊水果糖,就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好像施了多大的恩一樣。 偏偏林香久一點意見也沒,回回說起趙三毛,還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林子矜暗暗搖頭,加快速度喝完了最后一口糊糊,打聲招呼離開飯桌。 再想下去,她怕自己會按捺不住管閑事。 畢竟她是小輩,二爹都管不了的事,她又哪能管得了?她總不能對姑姑說,我知道你小叔子忘恩負義,將來對你不好,你別供他讀書了。 沒用,別人說什么都沒用。 這事啊,得林香久自己想明白了才行。 林家的雞又暫時躲過一劫,林久香沒等到吃下午飯,就悄悄地帶著五斤白面,一斤大米離開。 臨走的時候林老太悄悄拉住趙香久,給她拿了一塊輪帶底子,讓她給自己做雙新鞋過年穿。 趙香久接了東西,終于抬起頭看了看爹娘。 自從林香久來了,林老頭的煙袋鍋就沒停過冒煙。 第五十一章 小屁孩的性別歧視 林老太絮絮叨叨地叮囑了又叮囑,讓女兒一定要把這鞋穿在自己腳上,林老頭磕了磕煙袋鍋,哼了一聲:算了吧,這底子最后也是穿在那個二流子腳上,又厚又防水還不容易磨破,正好他穿著去投機搗把還不凍腳! 做為老丈人,這么刻薄地說女婿,其實有些不合適,可林老頭說的都是實話。 林香久低著頭不反駁,偷眼看著那塊輪帶底,眼里卻是閃起了亮光。 林老太其實也知道林香久的秉性,嘆了一聲,還是給女兒拿上了。 說不定這一次,女兒忽然開竅了呢?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林香久走的時候悄無聲息,并沒跟大哥家的兩個侄兒侄女打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