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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矜也覺得這人真是討厭。 既然心情不好,可以去選一個悲劇片看,跟著大伙兒一起哭,那樣也不突兀,至不濟也可以選一個鬼片,哭聲還可以增強一下恐怖效果。 為什么非要來喜劇片場里哭鼻子呢? 好容易一場電影演完,燈光乍亮,許多人第一時間都是站起來四下環(huán)顧,想看看這個影響別人看電影的討厭鬼。 要知道一張電影票要兩毛五分錢呢,誰花錢來看喜劇片不是圖個高興啊。 然而當他們看到罪魁禍首時,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這是一對夫妻帶著一個十來歲的孩子。 那孩子肚子高高隆起,頭面四肢都腫得厲害,由男人半扶半抱著站了起來。 男人朝著四周鞠了一躬,直起腰說道:對不住大伙兒,我家孩子病了,就想看個喜劇片,剛才影響大家伙兒了。 女人也跟著鞠躬,卻沒說話。她的眼睛紅腫,顯然剛才那嗚嗚咽咽的哭聲就是她發(fā)出來的。 人們一時無話,有人默默地散去,也有尖酸刻薄的人低聲咕噥,卻被大家伙兒都聽見了:有病就去看病,哭哭啼啼的有用嗎,哭能治好病嗎? 說話的是個衣著鮮亮的女人,領著一個同樣十來歲的孩子,走到病孩子跟前,拿出一張大團結塞在病孩子母親的手里:拿著吧,先去給孩子看病,當媽的,可不能就知道哭,得給孩子做個榜樣! 病孩子的母親卻是沒接錢,她推開錢低聲說:謝謝,不用了。 不用啥呀,都是當媽的,誰沒有個難的時候。 女人又把錢塞了回去,這次她沒塞在病孩子母親的手里,而是塞在他們的包里,旁邊也有人默默地走過去,彎下腰把錢放下。 景堅也掏出錢夾,留下零錢,把整錢交給林子矜:你去給她。 林子矜走過去才看到,這一家三口來看電影,還帶著許多行李,臉盆茶缸子毛巾飯盒之類的,在網兜里分外顯眼。 這是還沒住院呢,還是已經出院了? 人們把錢卷成卷兒,順著網兜的網眼兒塞了進去,孩子的母親推拒不了,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們已經看過病,這是要回家了。 第二百零七章 真的是肝硬化嗎? 那個已經走開的女人又折返回來:怎么,已經看過了,大夫怎么說? 帶孩子的女人哭得不能自抑:是,是肝,肝硬化,治了好久也沒用,我們準備回家了。 回家做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治不好的病,只能等死。 林子矜神情一動,前世的她是肝膽外科的醫(yī)生,所掌握的知識超出這個時代太多,在這方面倒是不折不扣的專家。 她剛想擠進去看看,電影院的管理人員進來了,手里拿著個小喇叭:同志們,電影已經結束了,請大家離開,請大家有秩序地離開。 人們開始稀稀落落地往外走,女人拎起網兜,男人抱著孩子,也慢慢地走出去。 林子矜看看,手里的錢還沒送出去呢。 景堅走過來,碰了碰她的胳膊:咱們也走吧,沒擠進去? 林子矜悶悶地嗯了一聲。 懂得再多也沒用的,她現在只是一個在校大學生,不可能真的去替人家治病,如果是小病的話還可以出個主意什么的,或者像上次那樣,在病人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提個醒,讓病人不耽誤病情。 可這種醫(yī)院也沒辦法的病,即使她有辦法,也得有那個條件才能治。 景堅誤以為她是因為沒給到錢才悶悶不樂的,拉著她快步出去:沒關系,咱們追上去。 兩人出了影院,果然見前面路燈下面,那對父母帶著孩子,提著兩大網兜東西,踽踽而行,昏黃的路燈光把他們的影子拖得一忽兒長,一會兒短。 女人還在嗚咽著。 兩人快步追上去,景堅示意林子矜,林子矜把錢遞在女人的手里,女人嗚咽著搖頭:不用了。 林子矜看了看孩子,孩子的臉在路燈在腫得發(fā)亮,兩只眼睛腫得都快睜不開了。 媽,我要回家,我要跟阿花玩,我想阿花了,再不回家,阿花就要餓死了。他含糊不清地說著。 林子矜忽然心念一動,想起了上輩子的一個病例。 她幾乎是顫抖著聲音問:小朋友,阿花是誰呀? 孩子看了看林子矜,可能由于眼皮腫著,看得不太清楚吧,他用兩只小手扒開眼皮,看了看她說道:阿花是我家的貓。 景堅看見林子矜的眼睛忽然就亮了。 她幾乎是不加思索地對孩子的父親說:把孩子放下,讓我檢查一下。 孩子父親有點驚訝地看著她,沒挪地方。 林子矜這才反應過來,她已經不是前世的醫(yī)生,而是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大學生。 她腦子里急速地轉過許多念頭,放緩了語速說:是這樣的,同志,我是醫(yī)科大學的學生,這是我的男朋友,他是部隊的軍人。 說著話,她取出自己的學生證,景堅沒有任何廢話,立即聰明地拿出軍官證一起遞了過去。 孩子父親接過去看了看,無聲地把證件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