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jié)
“我還是處女啊,我真的沒有勾引過你們的男人!我繼父也從來沒有做過那些禽獸事情,你們?yōu)槭裁匆f?!為什么要胡說?!”一米多高的石條之上,站著二十五歲的黃小蓮。那一年她穿著碎花的襯衣,卡其色的長褲,長長的辮子直垂到腰際。她的肌膚是不屬于農(nóng)家姑娘的白皙,身材高挑,腰也細。 她一件一件地脫衣服。四周圍滿了同村人,有人看,有人罵,有人笑,有人議論紛紛。她臉上的表情像在哭,又像在笑:“我給你們看,我給你們看……” 那一天的陽光金黃耀眼,白河突然上前幾步,呂裂石急忙攔住他:“老白,我們不清楚這個空間的屬性,說不定這些東西是不能輕易改變的?!?/br> 白河微微搖頭,他跳上石條,阻止黃小蓮繼續(xù)脫下去,然后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看客沉默。 如果當年,也有這么一個人,有這樣一個簡單的舉動,就不會有后來的黃小蓮。她是那么的年輕漂亮啊,她值得村里最英俊能干的小伙子獻上最忠貞無瑕的愛情。 “對不起?!彼p輕地撫摸黃小蓮的頭發(fā),像是安慰一個小孩,“我極力想讓她看見這世上的一切真善美,卻不知在我之前,天道已經(jīng)讓她看見了最殘忍的場面。對不起……” 懷里的黃小蓮不見了,白河等人眼前一暗,再能視物時已經(jīng)在一個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 “搞什么?居然是個傳送法陣?”呂裂石幾乎把秦菜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這師徒二人果然都能折騰。 白河卻只是站在路邊,誰能想到當年黃小蓮的事,讓她恐懼了這么多年。天道居然就這么殘忍直接地把一根刺血淋淋地埋在她心中。這就是弱者的下場,這就是等待別人的同情與解救的下場。 其實她根本沒有大家想象中的堅強啊,她只是一直一直往前跑,只為了不被自己的恐懼追上。 “第二個法陣的鑰匙又是什么?”呂裂石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但是眼下的情景,再不耐煩也得忍耐。一干人在十字路口等了很久,旁邊有個報刊亭,白河進去買了瓶礦泉水。呂裂石看了眼賣報紙的大叔:“你不會以為是她吧?” 白河終于開口:“她雖然留下線索,但是十字路口,代表分道揚鑣。她不希望我們再找她。” 呂裂石:“如果你要放棄,你去跟玄門那些新秀講,讓他們?nèi)ズ湍莻€什么見鬼的天行者硬拼,看著他們送死?;蛘吒纱辔覀兌冀盗俗鹬?,反正他也是咱們的舊主,管他什么天道正義,對不對?”言罷,他又緩和了語氣:“老白,不是我們在找她,是天道在找她。所以天行者會再度作亂,所以你的女兒會生病,所以我們能找到這里。她欠著天道一筆巨債,天道不可能就這么算了。她早晚必須出現(xiàn),我們現(xiàn)在是在主動解決問題?!?/br> 車流滾滾而過,白河閉上眼睛:“等?!?/br> 下午兩點鐘,一輛黑色捷豹從停車場駛出來,溫航酒店的門童趕從車里出來,把鑰匙交給門口一個一身黑色裙裝的女人。呂裂石抬頭看過去,見那個女人戴著墨鏡,看不清臉。但是身上那種煞氣可以肯定她是玄術(shù)師無疑。 呂裂石立刻去報刊亭買了包煙:“老板,那車里是什么人?” 報刊亭的大叔果然是百事通:“她你都不知道?那是我們e市最有名的陰陽師,據(jù)說驅(qū)神馭鬼很是在行的。溫航大酒店以前那個鬧得兇,好多房客都看見了。聽說就是她給弄好的。現(xiàn)在她幾乎是住在酒店里了,達官貴人什么的要找她都來這里?!?/br> 呂裂石難掩驚喜:“真這么靈?” 報刊亭的大叔趕緊止住他的話:“別不信,這些東西說不得?!?/br> 呂裂石給他遞了根煙:“是兩年前的事嗎?” 大叔接過煙,見是好煙,也客氣了幾分:“嗯嗯,兩年前的事了?,F(xiàn)在這里倒是太平了?!?/br> 呂裂石轉(zhuǎn)頭看白河,白河輕輕地點了點頭。 捷豹駛離溫航酒店,白河與呂裂石等人趕緊打車跟上。車行到中途,白河輕聲道:“回去吧?!?/br> 呂裂石正要發(fā)問,突然也反應過來——不知道什么時候,的士早已跟丟了那輛車。他們已經(jīng)上了高速公路,駛向鄰市。真正的玄術(shù)師,能用一草一木布陣施法,空中塵屑、方寸陽光,都是她的法器。打碎平生所學,使用符咒,卻不受術(shù)法所限。多年以后,她終于做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完結(jié)了,寫了十個月啊,都能生個孩子了,心中滋味難言, 不知道應該是解脫還是惆悵。 ☆、終章 作者有話要說: 1:《灰色國度番外》已全部更新完畢,因為無線和晉江結(jié)算需要在vip的地方更上全文,所以這里會在二十四小時之后鎖定,轉(zhuǎn)文至《灰色國度》之后。算是完結(jié)倒v。渣一會注明完結(jié)倒v,請勿購買。大家看過了就不要再購買了。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十幾萬字都是正文,所以如果有養(yǎng)文的寶貝二十四小時之后就只有去正文之后訂閱vip章節(jié)閱讀了哈。 如果有寶貝已經(jīng)看過了,但是《灰色國度》是自動訂閱的,請馬上取消自動訂閱。 2:《灰色國度》實體版定制將在明天正式開放,有意購買的寶貝收藏《灰色國度》正文,或者渣一作者專欄,晉江會有站內(nèi)短信提示?;蛘呷ノ南鹿涔湟材芸匆姽?。 3:文文會有一個真·番外,不知道多少字,應該是he。會收錄在定制版里面,在定制版開完之后會上傳到網(wǎng)絡(luò)上。 別說渣一勢利什么的,因為說了渣一也不會往心里去。最后購買實體版的寶貝真的都是真愛粉啊,總得拿點什么東西表示一下感激之情吧。 4:這本書寫了九十萬字,還在跟隨的寶貝們,渣一真的非常感謝。故事不論多久都終將完結(jié),慶幸的是你們還在,渣一也還在,故事會永遠繼續(xù)。 愛你們,祝寶貝們美麗、健康。 5:本文下面可盡情提問,二十四小時之內(nèi),所有評論疑問渣一將通通回復解答。 6:渣一讀者群:331066123 歡迎申請加入,敲門磚文中任意角色名。 新文再見,鞠躬。 溫航酒店。 秦菜返回的時候已經(jīng)是華燈初上了。白河與呂裂石在酒店了等了很久,這時候卻沒有上前攔她——她沒有秦菜的記憶,術(shù)法也不知道留了些什么。且不說這時候二人上前會非常唐突,當說如果她的記憶里沒有五行逆轉(zhuǎn)之術(shù)的存在,她拿什么對付尊主? 可是怎么讓她記起以前的事呢? 天道判定一個魂魄的身份,是根據(jù)這個魂魄的記憶和情感?,F(xiàn)在天道無法識別她,肯定是她打亂了自己的記憶。怎么讓她想起? 白河抬頭重新看向十字路口,十字路口旁邊有一個巨大的lcd廣告牌,這時候正播放著某品牌家具的廣告視頻。呂裂石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是靈光一閃:“找出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段記憶,刺激她的魂魄,也許能打開她設(shè)的封印?!?/br> 這個辦法其實非常容易,呂裂石立刻聯(lián)系了植物聯(lián)盟,買到了所有關(guān)于秦菜與藍愁的視頻。天廬灣,整個秩序的人都忙于觀看剪輯,記下關(guān)于這位尊主記憶的點滴。所有他們認為這位尊主一生中最在乎的場景。 而許多秘密也就這么揭開,三十幾年前,那個叫秦小妹的孩子被一個叫白河的陰陽先生以一千兩百塊錢一個月買去當了徒弟,傻傻呆呆地踏入了玄門。她為救黃小蓮而被惡鬼啃咬,村里人在背后嚼舌,那個稚嫩的報復啊,讓身為正統(tǒng)玄術(shù)師們覺得可笑。 她天天折著ufo,炒著白菜豆芽,偶爾還往白河的茶杯里吐口水。朱陽鎮(zhèn)的日子,平淡中溢出甘甜??上话总杆鶕铮肓酥刃?,成為先知。天道像一根無形的引線,每個人都只有跟在它身后。 她與呂涼薄青澀的愛情,隨著新先知的到來而支離破碎。接下來是李妙的工地,她蓬頭垢面,卻一臉朝氣。所有人都靜默地看著,像一場電影,所有的經(jīng)歷,皈依了劇情。 她去到人間,殺死白露、陷害紅姐、囚禁通陽子,她像一顆從石縫中探出頭來的小草,脆弱也堅強。諸人一一記下她的生平,劃出一切可能令這位尊主終生銘記的回憶。 那個十字路口的lcd屏幕廣告位被秩序買了下來,每天不斷輪播一些誰也看不懂的片段,像是拙劣的電影,又像是無厘頭的廣告。他們剪輯了這位尊主最風光得意的時刻,比如她當上人間的先知,比如她殺死人間首領(lǐng)陸少淮,比如她一統(tǒng)玄門,被整個玄門尊為尊主。 可是不是,通通都不是。那個女陽陰師依然天天經(jīng)過,毫無反應。 天行者終于重建了人間,且越來越猖狂。他根本就不再避諱秩序,整個人間隨時都在工作。他也知道,這些小嘍羅根本就罪不致死,秩序鏟除了他們,只會增加自己的罪孽。 呂裂石天天命人剪輯這些視頻,到最后他甚至都絕望了,難道鑰匙根本不是這個? 這個丫頭,其實根本就無意再鏟除天行者,匡扶玄門吧? 這一天,殘陽如血。如蟻的人群在十字路口分流。上面稀奇古怪的lcd廣告屏幕已經(jīng)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而今天的內(nèi)容卻是一條鄉(xiāng)間的小路。那時候天空很暗,寒月孤單。清冷的月光滌蕩著村落,冬日的夜沒有蟲鳴,安靜得可以聽見淚水滑落的聲音。 一個女人被陰差押走的時候,路過秦菜身邊,她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喃喃道:“老四,晚飯你都沒吃呢,媽給你下碗面吧?” 行人如梭。名車里的陽陰師抬起頭,望向那塊lcd屏。誰能想到,一個曾君臨玄門的傳奇玄術(shù)師,一生銘記的不是傾身塵埃的狼狽,也不是孤立巔峰的輝煌。她刻于魂魄的,竟然只是碧落黃泉、天人永隔之時,那聲淺淡的問候。 記憶如洪泄閘,往事紛沓。萬里無云的晴空突然轉(zhuǎn)陰,瞬間電閃雷鳴——天道脫出軌跡的部分重又復位,它重新識別了她。秦菜安靜地呆在車里,大雨傾盆而下。白河與呂裂石緩緩走過來,白河重述了對付天行者的事,她連車門也沒開:“我拒絕?!?/br> 車繼續(xù)駛向溫航酒店,呂裂石氣得不得了:“看看你帶出來的好徒弟!玄門有難,她袖手旁觀!枉費玄門還尊她為領(lǐng)袖!當年尊主沒死,她是不是一直就知道?難道一直養(yǎng)寇自重?” 白河望定他,終于忍受不了他的厚顏無恥:“玄門從來沒有尊過她為領(lǐng)袖!” 呂裂石知道講不了道理,立刻又緩和了語氣:“你說怎么辦吧?!?/br> 溫航酒店。秦菜剛把車鑰匙交給門童,一個服務(wù)生就迎上來:“小姐,一位先生在會客廳等您,已經(jīng)來了一陣了?!鼻夭苏履R,徑直去往會議室。里面坐著一個男人,穿淺色襯衣,黑色長褲,拄著拐杖,戴著深色的盲人眼鏡。 呂涼薄。秦菜緩緩走到他身邊,他終于站起身來。秦菜雙手攬住他的脖子,終于露了一絲笑意:“讓我看看誰來了,稀客啊?!?/br> 呂涼薄背脊微僵,靜靜地任她擁抱,很久才開口:“你到底是江葦竹,還是她?” 秦菜淺笑:“你猜?” 呂涼薄側(cè)臉逆著光,臉頰溫潤如玉:“無論如何,不要去?!?/br> 秦菜抬手摘掉他的墨鏡,那雙漂亮的眸子依然隱在黑暗里。她終于明白了:“你才是天道選中的天行者,擁有修正天道的命格。尊主欠下數(shù)額巨大的功德債,用人間的壽數(shù)去填補。天道早就發(fā)覺了,于是真的衍生了一個天行者,對不對?” 呂涼薄沉默,如果不是她,當年的秦小妹不會有那樣強的求生意志。他就是一束掛在驢眼前的青草,一直給那頭笨驢以希望。于是那頭驢一直走一直走,以為再近一點就可以嘗到。 秦菜笑容無奈:“我走之后你一直呆在朱陽鎮(zhèn),肯定是知道我的魂識在那里,為什么沒有找到我?你的責任不就是修正天道嗎?” 呂涼薄不說話,秦菜用力踹了一腳旁邊的燈架:“去他媽的天道!” 她拂袖而去,站在會客室中央的呂涼薄突然開口:“它給我也畫了一塊餅,它告訴我只要我潛心修行,增進修為,五年之后我們會在一起。我閉關(guān)五年,結(jié)果是看不見眼前,卻能看見天道和命運。呂涼薄,從來沒有欺騙過菜菜?!?/br> 門口的秦菜終于停下腳步,沉默許久,她終于擲下一句話:“那個丫頭早就被老夫吃掉了,我是江葦竹。論輩分,你要叫我一聲師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