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jié)
有什么液體無聲地滑落。 “黃泉?” “你怎么……” 甄珍扯了扯室友,阻止了她未出口的話語。 而后,幾人只見握著手鏈的女孩跪坐在地上,將那串失而復得的手鏈緊緊貼在胸口,驀然哭出了聲來。 無意在乎形象,無意克制音量,她就那樣肆無忌憚、竭盡全力地嚎啕大哭著,簡直像個孩子。 144 從沒有想到,他們會以那樣的方式離散。 簡直就像是笑話一樣,上一秒才眼睜睜地看著女孩消失在眼前,下一秒,他便嗅到了一片熟悉的花草之香。 商碧落緩緩地睜開雙眸,發(fā)現自己似乎靠躺在輪椅上睡著了,他的雙手擺放在膝頭蓋著的薄毯之上。 之前的一切都是夢?抑或是他的幻想? 怎么可能。 他垂下頭,注視著左手,除了尾指上那枚母親留下的鳶尾形戒指外,無名指上赫然圈著一枚銀白的戒指,再攤開手心,與之成對的小巧女戒依舊被封入其中。青年看著看著,突然輕笑出聲,他低下頭,隔著溫暖的肌膚輕輕啄吻著掌心。 笑聲越來越大。 直至響徹了整間花店。 “黃泉啊……” 這算是懲罰嗎? 為了拿回她的身體而不擇手段,將北地一起拖入戰(zhàn)爭的沼澤,卻將女孩牢牢地蒙在鼓中。 不可否認,的確又有不少人因他而死。 隱約察覺到的她問他:“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陰謀?” 他依舊在撒謊:“怎么會?” “做壞事可是會遭報應的哦?!?/br> 他當時只是一笑,所謂的“報應”,輕一點應該是被她揍上一頓,重一點……會是和他進行長時間的冷戰(zhàn)? 不過沒關系,之后他們還有一輩子那樣漫長的時間。她那么心軟,總有一天會選擇原諒,他會很耐心很耐心地等待。 但是,卻沒有想到,所謂的“報應”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得到,再失去,又在自以為失而復得的瞬間,再次失去。 命運仿若一只手掌,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不亦樂乎地玩弄著他。 多么熟悉的方式,對了,過去的他也是這樣玩弄自己的獵物。 “做壞事可是會遭報應的哦?!?/br> ——黃泉,你說的話原來真的很有道理。 如果這么對女孩說,她一定會得意地扭過頭輕哼,一副氣勢滿滿的高冷模樣,卻怎么也壓制不下嘴角的笑意吧? “誰偷笑???”女孩瞪她。 “……黃泉?” “商碧落你混蛋!再也不要理你了!”女孩一邊做了個鬼臉,一邊撒著腳丫子歡樂地跑遠。 “等……”下意識地站起身追趕的青年,卻在下一秒狠狠地摔倒在冰涼的地上,他輕咳了幾聲,感受著毫無知覺的膝蓋以下,再抬起頭時,她早已消散了蹤影。 泥土自被他打翻的花盆中傾倒而出,染臟了他的雙手及衣物,青年卻仿若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只是執(zhí)著地以爬行的方式追尋到了女孩消失的地點,一朵不知何時枯萎的粉色薔薇靜靜地躺在地上,枝葉蜷縮。 這算是一種預兆嗎? 枯萎的花朵。 注定無法實現的誓言。 商碧落撿起地上的殘花,指尖微微顫抖地將其緊緊握在掌心,再按在胸前。動作間,一滴滴guntang的鮮血順著被尖刺劃破的傷口流出,他卻仿若毫無知覺。 “不要!” 夏黃泉在寂靜的黑夜中驚坐起身。 片刻后,寢室妹子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來。 “……黃泉?” “又做噩夢了?” “你沒事吧?” 夏黃泉稍微平靜了下呼吸,開口說道:“……不,我沒事,對不起。” “沒關系,睡吧……” 不過片刻,屋中再次想起了均勻的呼吸聲。 夏黃泉亦倒□,明明是深夜時分,卻再無睡衣,只用兩手捂住心口,夢?這還是她回來這么久后第一次夢見商碧落,但是,怎么會夢到那樣的情景?那個臭屁的家伙怎么會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狽呢?對,肯定不會的,那只是一個…… 手指無意中觸碰到手腕上的晶石,夏黃泉怔住。 那真的,只是一個夢嗎? 既然她能回來,為什么商碧落不能回去呢? 如果是那樣的話…… 他真是個超級無敵大蠢蛋! 但是,她又比他好到哪里去呢? 指尖勾住腕上的手鏈,夏黃泉鼻子一澀,強行壓抑下心中驟然涌起的酸澀情緒,之前已經丟過一次人了,不能半夜再來一次啊,大家明天還要上課的。 忍耐。 可以做到的。 對,忍耐住,一定要忍耐??! 她突然伸出手,一把將被子蒙上頭頂,在那沒有一絲光明的黑暗中,狠狠咬住手掌,用盡吃奶的力氣。 不能打擾到其他人,所以不能哭。 但如果不會吵到別人,那就……沒關系了吧? 明明早知道……早知道可能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卻依舊跨出了那一步,但即使到現在,她都不后悔,只是…… 究竟要花上多長時間,她才能微笑著回憶這段往事呢? 那一定很難做到,卻并非無法做到。 只要熬過現在這段最痛的時光就好,是吧?是這樣沒錯吧? 所以,讓她今夜一次性地將淚水流光。 明天,從明天起,她會一直微笑,就像第一次見到商碧落時他所做的那樣,這段寶貴的時光中,他教給了她很多很多東西,這只是其中之一。 也許記憶有一天會淡去,但只要她還能笑,他就一直在離她最近的位置;而終有一天生命會逝去,但只要有人還保留著有關于她的相片,他們就還在一起,以這樣奇妙的方式,永永遠遠地聯接著。 不知何時,她就這樣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時才發(fā)現,右手居然被她咬出了血,一碰就火辣辣的疼。 “嘶……” “黃泉,你手怎么了?” “嗯?這個嗎?”夏黃泉扯起嘴角,笑了起來,“似乎昨晚睡覺時,不小心把手當豬蹄給啃了,我還說怎么沒味道呢?!?/br> “……你就這么饞嗎?” “沒辦法??!我好久沒吃rou了!” “那我今天請你吃吧?!?/br> “真的?” “當然,隨便點,敞開肚皮吃!” “你真是個好人?!?/br> “……別發(fā)好人卡,不吉利的?!?/br> 大家一起笑了。 夏黃泉笑得尤其開心,眉眼彎彎,像極了某人假笑的模樣,她學得如此相像,以至于似乎真的沒有人捕捉到她的真實情緒——看,原來她也能撒謊撒得這樣好。 她們裝作沒有發(fā)覺。 她也裝作覺得她們沒有發(fā)覺。 她們以這樣的方式像這樣不著痕跡地安慰她。 她也以這樣的方式接受安慰。 所以,大家都很開心。 這一天,她果然點了很多rou菜,再把它們全部塞了下去,直到覺得自己都快吐了,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拍著凸起來的小肚子離開了飯店。 一周,兩周,三周…… 時間就這樣無聲地劃過。 現在的她,脾氣似乎溫柔了很多,而且已經可以很自然地和別人開著各種玩笑,每時每刻看起來都那樣開朗。以至于有時寢室的其余人甚至有種錯覺——那天哭泣的女孩其實只是她們的幻覺。 “呀,是你們??!” 外出歸來時,她們在校門口意外地遇到了林羽寢室的人們。 “黃泉,你沒事了吧?聽她們說你最近有些不舒服。” 夏黃泉微笑著回答道:“嗯,沒事,已經完全好了?!逼鋵嵧耆珱]有不舒服,只是不想和他單獨去吃飯而已。 即使面對林羽,她也可以像這樣微笑,記得第一次這樣做時,對方還很是吃了一驚,問及原因,他居然說:“不,你還是第一次對我這么和顏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