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章瑾想，如果當時他堅決留下來，也許就是另一個故事。

    可惜沒有也許，那就是冥冥中注定，她和他緣盡至此。

    電話是宋啟城打來的,這也是后來,她姿態(tài)決絕,宋啟城找上門來坦誠事出原因。那天，他們都準備返程,宋啟城電話火燎火燎打過來。宋遲接起手機時也沒有回避，表情有些莫測，話更少得可憐，只‘嗯’了聲和‘我知道,我現(xiàn)在就趕回去’就完了。

    章瑾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望著宋遲凝重的表情，心底竟跟著慌亂起來。她問：“發(fā)生了什么事?！?/br>
    宋遲深深看著她，緩緩地說：“如果我說，有一件事我必須親自去處理，這件事會違背我們的約定……”

    章瑾不想聽他說下去，打斷道：“章瑜？又是她？我就知道，你們不可能撇得清清楚楚?！?/br>
    宋遲有些猶豫：“她……”

    “你也別說了，我知道今天你不去，后半輩子恐怕要活在自責悔恨中吧。我不攔你，也攔不住你。”

    “你別這樣行嗎，總不能……”

    章瑾就知道，不能相信他。怎么還能指望他不去管那個人的死活，就算不管她，也還有一個小的。章瑾心灰意冷，疲憊地說：“我知道你不會不去管她死活。宋遲，想相信你一次為什么就那么難呢。”

    電話一個接一個進來，章瑾不知道那邊發(fā)生什么事，也能猜到事情的嚴重性。

    宋遲說：“我們一起回去。”

    章瑾問：“回去看你們?nèi)绾坞y舍難分嗎。”

    “你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br>
    “也差不去多少。宋遲，你捫心自問，章瑜是怎樣一個人？”章瑾不需要他回答，“算了，就這樣吧?！?/br>
    又過了一會兒，章父打電話來，他說：“小瑾，你jiejie這邊出事了。”

    章瑾漠然道：“她是她我是我，她出事跟我什么關系?！?/br>
    章父一時無言以話，因自己行錯一步路，毀掉了兩個女兒的幸福。

    “我不想說風涼話，可她……咎由自取。我憑什么要買單，就因為你虧欠她，所以我必須無條件對她好對嗎?！?/br>
    “小瑾，恩怨以后再說好嗎，你jiejie她……帶著宋暖暖去尋死?！?/br>
    章瑾腦袋砰一聲炸開。遂而又笑，真狠，她自嘆不如。

    章父聲音一夜間蒼老了，他傷痛道：“她不想活了，連著暖暖也要帶走?！?/br>
    “然后呢？爸，你是不是想說讓我把宋遲還給她？是還是不是？”

    章父大概急壞了，他說：“不就一個男人嗎，一個男人讓你們姐妹……”

    “我和她不是姐妹，永遠也不會是，我……沒有這樣的jiejie，處心積慮報復我的jiejie。”

    “你總不能看著她去死啊?！?/br>
    “死？不是什么難事，活著才更不易。如果她一心求死，我不會攔著，最多待明年今日，我去她墳上上一炷香，這已經(jīng)是我最大的容忍限度。”

    章父牙縫里蹦出幾個字：“章瑾，不要學你mama，人不可以這么冷血?！?/br>
    章瑾冷笑，學韓素嗎。他終于承認，他心中的韓素如何蛇蝎心腸了嗎。她問：“你終于坦誠了，你利用我mama的感情得到了你所想要的一切，現(xiàn)在反過來說她冷血？如果沒有她的冷血，你也不會有今天的地位?！?/br>
    章父情急口誤，一時不知如何改口，羞愧難堪。

    “爸，我一直敬重你，可今天……我想，我們父女情誼也走盡頭了?！?/br>
    “小瑾……”

    掛斷電話之后，眼睫再也承受不住那一滴隱忍的淚珠。

    宋遲沉默的看著她，他們都在等，彼此各退一步。

    章瑾清楚的知道，宋遲的退步是為求得后世安穩(wěn)，她的讓步只想求彼此解脫。

    沒有人敢堵那萬分之一的幾率，或許，就連宋遲都認為，章瑜一心求死。

    一心求死的人，又怎喧嚷的全部人都知道？章瑾冷漠地想，章瑜不過為賭她在宋遲心中的位置，這是一場豪賭，不需千軍萬馬，一招定乾坤。

    章瑾也清楚，僵持下去不是辦法。至于章瑜為什么在這個時候鬧出這事兒來，她也不想去知道。然而，有些事不是你不去打聽就可以掩耳盜鈴。

    消息很快傳來，宋暖暖身世之謎也隨著揭開。原來，宋暖暖竟不是宋遲的種，這也太荒唐了。更荒唐的還在后面，章瑜竟和宋家小舅有一腿?，F(xiàn)在，眼看事情掩不過去，章瑜一心求死，以死明志她愛著的人是宋遲。

    她把章父的話前前后后慮了一遍，也談不上失望，或許早就涼透了心，再潑一盆水也涼不到哪去。

    她說：“你回去吧?！?/br>
    宋遲抬頭看著她。

    “你也擔心她會死對嗎?！?/br>
    “章瑾……”

    章瑾搖頭，苦笑：“你很亂，我知道。說實話，對她我沒任何同情心，如果可以，我會是第一個落井下石的人。是不是覺得我心狠歹毒？但同時我也不想背負一個殺人犯的罪名，盡管我沒有親自動手，卻難逃其咎。我的意思，你先回去，我們假離婚……”

    “我不同意?！?/br>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再發(fā)表意見行嗎。宋遲，捫心自問，如果她真就這樣去了，你以為你和我還能若無其事的過下去嗎。我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我相信，宋啟城在電話里說得很清楚，他代表你們宋家，而我爸代表他的立場。說到底，我才是那個最多余的，平白無故卷進你們的恩怨情仇，還要去寬容你們理解你們。誰又來理解我？”

    “我會想出辦法?！?/br>
    “不，你想不出，如果有，也不會等到今天。宋遲，沒有兩全其美，只能二選一?！?/br>
    他堅決重復：“我不會離婚?！?/br>
    “我們只是假離婚，總要先把她穩(wěn)住不是嗎，你也不想鬧出人命吧。雖然我不喜歡她，甚至會落井下石。但我不能揮霍我女兒的福氣。”

    章瑾想，如果不是后來那一幕，宋遲不會點頭。就算那一幕，他只能算勉強答應。因為在之前，他思考了足足一個小時，如果不是她再三催促，最后如何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她和他說不定就這樣不咸不淡過一輩子。

    一輩子并不長，若總有一個人，處心積慮為難你，日子也不好過。

    章瑾和宋遲‘假’離婚之后，章瑜就‘活’了過來。她已經(jīng)不關心，一心想著，待宋遲知道她并非假離婚，會作何反應。

    無所謂，離婚證鐵錚錚事實，誰也否認不了。

    原來，猶豫這么久，原來只為等這一刻。

    也不知他們使了什么手段，但沒有提宋家小舅一事。章瑾也能想出一二，宋母娘家，也算書香門第。那位小舅風流倜儻，舅母知書達理，也算天作之合的一對。如果章瑜的事鬧過去，那個看似和睦的家庭必會支離破碎。所以，他們選擇犧牲宋遲，也就選擇犧牲章瑾。

    宋暖暖繼續(xù)被人誤會為宋遲之女，也沒有過繼。聽韓素說，宋家安排章瑜出國，也許再也不會回來。

    章瑾好笑，章瑜又不是腦殘智障，她想回來誰又能阻止得了。

    既然他們一廂情愿，她權(quán)當看戲吧。

    韓素又說：“這個章瑜，一點也不像她mama，愚蠢至極。”

    章瑾不以為然，在她心中，韓素的招數(shù)又好到哪兒去，她都要懷疑，韓素怎么爬到那個位置上去。當然，清泉九龍山韓家不容小覷，但后來，也落魄了。

    章瑾漫不經(jīng)心道：“蠢也有蠢的好處，若不然，你們怎么會被她玩的團團轉(zhuǎn)？”

    韓素不樂意：“怎么說話呢你。”

    “我說錯了嗎。就連我都看得出她不敢真去死，你們卻堅信她會以死明志。對于她的蠢，你們又何必以百步笑五十步?！?/br>
    韓素不贊同：“小瑾，雖然我也不喜歡她，但性命攸關，只能如此?！?/br>
    章瑾說：“是啊，你們都偉大，就我一個人自私?！?/br>
    “小瑾，不許妄自菲薄?！?/br>
    章瑾煩了，冷笑：“我說實話你騙說我妄自菲薄，我有什么好菲薄的。你們都想把姿態(tài)做足做漂亮，那好，我就配合你們，給足你們面子。你還想我怎樣？是不是要歌功頌德三叩九拜？”

    韓素也拉下臉來，她沒想到章瑾字字犀利對她說這些話。

    話題挑起，章瑾不管不顧：“還是你們以為我也應該這樣做，救人一命嘛。你們想過我的感受嗎，哪怕我想離婚，我要離婚，也不是以這種姿態(tài)。”

    “什么離婚？那是假的，做戲?！表n素想起什么，臉色大變，“你不會玩真的吧?！?/br>
    章瑾反問：“我為什么不能來真的？你們還當真以為我寬容至此？”

    韓素氣得說不出話來，心里直嘆，成也蕭何敗蕭何。

    章瑾也不想再刺激她，語氣也緩和許多：“我還得感謝你們助我一臂之力。不然，我也做不下這個決定?！?/br>
    韓素抖著手撥通宋遲手機，那邊很久才接起來。韓素顫著音調(diào)問：“你們離婚時都說了什么，你怎么就……”

    宋遲沉默，章瑾提出處理方案時，他就猜到她想做什么?；蛟S，在那之前，她還猶豫彷徨，那么章瑜這一鬧，所有可能性都斷了。

    他沒第一時間同意，他需要梳理頭緒，甚至還要把以后一切可能發(fā)生的算計好。最后點頭，已經(jīng)過深思熟慮。他們這樣下去，行將就木，死水微瀾。宋啟城說，何不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猶豫彷徨，只想著就這樣，這樣過也可以，他害怕沒機會后生。

    最終，他只能如此。

    或許，那是一次機會，重生的機會。

    又或許，他們從此相忘江湖，誰能說得清。

    對于這個意料之中的結(jié)果，他沒太大的詫異。

    韓素問：“小瑾開玩笑的對不對？”

    宋遲沉重地說：“我想她是認真的?！?/br>
    這個打擊太大，韓素受不了，身體向來健康的她，竟被這消息打擊暈了過去

    第十章：錯過你是為了遇見誰（三）

    相較于韓素,章父顯然穩(wěn)重冷靜的多。也因這事，不相往來的兩個人又坐到一起商量對策。

    韓素把所有罪責全戴章父頭上，“如果不是你，我怎么會被小瑾算計?！表n素對女兒不和她通氣做這么大的決定萬分氣惱，她想象不出,以后還能配個什么樣的女婿,二婚？

    章父卻說：“你算計還算得少嗎,要不是你自以為是，小瑾能吃這么些苦？”

    韓素冷笑：“別跟我說,你所作所為就是等著今天。小瑾也是你女兒，你處處偏袒外面那個，你對得起我嗎。”

    章父幾乎要拂袖而去，前妻太犀利,總讓他抬不起頭。想起章瑾那句你我父女情誼也走到了盡頭，差點老淚縱橫。他穩(wěn)住心情，“有一次小瑾來找我，問我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才逼得宋遲娶她。當時我也不是很明白，等我明白過來……你怎么如此糊涂？”

    韓素沒問他從何得知，也沒去看他懺悔苦痛，一心糾結(jié)于女兒女婿假戲真做。

    “韓素，不要拿你的審判去評度他們的人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