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98第九十七章 往事如煙 在威斯巴登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晨起床,魯?shù)婪虻墓芗乙呀?jīng)給她準(zhǔn)備好了早餐。偌大的一張餐桌,盡頭只坐了她一個人,怪別扭的。 早餐是西式早點,她端起牛奶喝了口,瞧見管家在看自己,便問,“魯?shù)馈?里賓先生呢?” “出去晨練了?!?/br> “他可起得真早?!?/br> “是的,這是他幾十年來的生活習(xí)慣?!?/br> 林微微笑笑,從小到大自由散漫慣了,突然有人在一邊候著服侍,很不習(xí)慣。趕緊吃完早餐,閑著沒事,便跑出去沿著萊茵河畔走上一圈。 四周霧氣很濃,天空沒有一絲風(fēng),幾束日光有氣無力地穿透云層,降在河面上。偶然來一次萊茵河,可惜了,這么美麗的景色卻被大霧籠罩,看不真切。林微微有點掃興,想轉(zhuǎn)身回去,不經(jīng)意卻看見前方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影。 她心一動,幾步走了過去,是魯?shù)婪?。他坐在河邊的椅子上,腰背挺得筆直,依稀有幾分當(dāng)年的軍人風(fēng)范。 看了他一眼,在他身邊坐下。 不側(cè)頭也知道來得是誰,魯?shù)婪騿?,“你昨晚睡得好嗎??/br> 林微微點頭,“還不錯?!?/br> “那就好。” 那個曾讓他牽腸掛肚、念念不忘的人,就坐在他身邊。近在咫尺的距離,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他心底感嘆,人生啊,其實誰也錯過不起,此起彼落間,眨眼便是六十多年的光景。 聽見他嘆息,她下意識地轉(zhuǎn)頭望去。仿佛時光逆流,恍然間,又回到過去。 從38年開始,一路逃亡,直到41年死去,都沒有機會再遇上魯?shù)婪?。沒想到再度重逢,卻是在七十年后的今天!頭腦一熱,身為簡妮時的那些個疑問、遺憾、嗔怪,愧疚,一下子涌上心頭。 “魯?shù)婪颉彼粗h(yuǎn)方的霧水彌漫的萊茵河,有些遲疑,可還是將滯留在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如果說,簡妮最后還是選擇了弗雷德,你會恨她嗎?” “會怨。”他回答,可聲音里卻沒有怒氣,只有無奈,“可誰讓我沒有找到她?” 聽他這么說,林微微轉(zhuǎn)頭望去,霧水迷眼,朦朧中看見一個曾讓簡妮心動心醉過的熟悉輪廓。 簡妮時代的青蔥歲月,一點一滴在眼前回籠,她清楚地記得,兩人一起坐看夕陽,她給他講述小王子和玫瑰花的故事,而他拉著她的手慎重承諾,一定會用心從茫茫人海中找出她這朵屬于他的玫瑰。她也記得,他去軍校報到,她送他去車站,兩人戀戀不舍。結(jié)果發(fā)生了意外,電車翻了身,他的背脊被玻璃扎得血漬斑駁,可他還是沒有放手。他流著血,在那里許諾,簡妮,這輩子,我都不會放手了。 這些回憶,雖然離得很遠(yuǎn),有些淡泊,卻還都在,想起來還是會讓人覺得心酸。她深吸了口氣,揉了下發(fā)紅的眼睛,道, “在集中營里,你一定不會想到,其實她就在你的身后。只要你回首,就會看到她?!?/br> 他不說話,林微微又問,“為什么你傷好后,從來沒找過她?” “是我愚蠢,受人擺布,讓人有機可乘。” “弗雷德……”她停頓了下,“為簡妮付出太多,所以她投降了。對不起,魯少爺?!?/br> 這句話她早就想說了,為逝去的簡妮,也為自己。 魯?shù)婪騽恿藙幼欤裁匆矝]說,往事如云煙,太陽出來后,便煙消云散。他沉默了半晌,換個話題,問,“那你下一步去哪?” “去瑞士。”她道,“我想去看弗雷德的墓?!?/br> “既然都過去了,為什么還是放不下?” “只是想悼念一下?!本彤?dāng)是為那一場夢做一個了結(jié)。 各有各的想法,也各有各的執(zhí)著,魯?shù)婪驔]再說話。太陽從云端鉆了出來,云霧漸漸稀疏,那一陣清風(fēng)出來,將河面吹起了一陣陣的漣漪。 魯?shù)婪虻穆曇粼俣葌鱽恚瑓s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只聽他在那里說,“簡妮她總是逃避自己的感情,所以她錯過了親王,錯過了我,也差點錯過弗雷德。不要總是執(zhí)著過去,勇敢面對現(xiàn)在,因為誰也經(jīng)不起這一次又一次的蹉跎?!?/br> 說這話的本意并不是出于對弗里茨的同情,更不是在幫他,而是站在她的角度,讓她慎重面對人生。幸福錯過,不會再來,同樣的錯希望在她身上不會再重蹈。時過境遷,有些人不得不放下,有些事不得不淡然,經(jīng)歷了幾十年風(fēng)雨,所以,他看得比她更遠(yuǎn)更透徹。 五光十色的陽光普照大地,驅(qū)散了所有的濃霧,天空又變得清澈湛藍(lán)。她轉(zhuǎn)頭望過去,坐在身邊的這個,還是年老的魯?shù)婪颉?/br> 過去再炙熱的感情,無論愛恨,都隨著這一片云霧而蒸發(fā)了。她起身,低聲對著他道,“謝謝,魯?shù)婪?。再見?!?/br> …… 林微微拎著背包,前腳剛離開威斯巴登,弗里茨后腳就追到。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們之間發(fā)生的事,但作為當(dāng)事人外加過來人的魯?shù)婪?,是最清楚不過的??匆娫?jīng)的老情敵,一臉失望吃癟束手無策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心里多少有點幸災(zāi)樂禍。 這小子是該被好好地調(diào).教.調(diào).教,免得無法無天、目中無人,越來越?jīng)]節(jié)cao底線,最后連個能壓制住他的人都沒。 魯?shù)婪蜃诓妥狼?,明知故問?nbsp;“你怎么來了?” 弗里茨開門見山地道,“找微微?!?/br> “她不在這?!?/br> “不在?”弗里茨拉開椅子,在他對面坐下,道,“除了來你這,她還會不告而別去哪里?” “你都說了是不告而別,我怎么知道。” 魯?shù)婪蚨似鹂Х认牒?,卻被他一把搶過,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陰著臉警告,“別和我玩花樣?!?/br> 幾十年過去,魯?shù)婪虿辉偈钱?dāng)年的毛躁小子,商海沉浮,什么沒經(jīng)歷過,鐵定不會受他威脅。相對弗里茨的沉不住氣,他只是氣定神閑地說了一句,“沒想到你也有今天?!?/br> 弗里茨本想發(fā)火,但轉(zhuǎn)念一想又忍住了,道,“魯?shù)婪颍阋呀?jīng)老了,弗雷德就算沒進(jìn)棺材,也和你差不多。你們倆不可能再給她幸福,但是,我還有希望。不管上輩子做了什么,我都愛她如一,而她的心中也是有我的。讓她糾結(jié)過去,鉆在牛角尖里出不來,對誰都沒有好處?!?/br> 魯?shù)婪蛑肋@點,所以才會說那些話勸她。不過,弗里茨這人剛愎自負(fù)且囂張,他看不慣,也怕微微降不住,所以給個下馬威讓他收斂一點,還是必須的。 “你別把她逼得太緊了,微微的性格你還不了解么?越緊越逃避?!濒?shù)婪虻馈?/br> “他媽盡是廢話。” 魯?shù)婪虿患膊恍斓氐?,“愛之心切,恨之入骨,我以為你在蘇聯(lián)戰(zhàn)場上已經(jīng)學(xué)乖了。弗里茨,為什么你倆的關(guān)系會走上極端,都那么多年了,你還沒搞明白?” 弗里茨頓時啞然。他當(dāng)然明白,不過,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見他不語,魯?shù)婪蚯昧饲米烂?,道,“好了,我給你一個機會?!?/br> “什么?”弗里茨抬頭。 魯?shù)婪虻?,“我可以將你引見給古滕貝格?!?/br> “你不是不愿插手?為什么突然松口?” 見他眼中閃過警惕,魯?shù)婪蚪忉?,“近期塔利班活動猖獗,德國政府決定將駐外軍隊的人數(shù)增加至4900人。古滕貝格需要一個實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的軍事顧問,替他看住那片地,他來詢問我的意見,我就向他舉薦了同為二戰(zhàn)老兵的你?!?/br> 聞言,弗里茨不由皺起眉頭,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去阿富汗?” 魯?shù)婪驔]直接回答,而是道,“你想和德軍做生意,又想說服國防部長當(dāng)他的顧問,不拿出點本事怎么行?” “你這是在設(shè)陷阱讓我跳?” 魯?shù)婪蛘酒饋?,走到他身邊的時候,停了下來,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是想幫你,老戰(zhàn)友!” 阿富汗戰(zhàn)場雖然不像二戰(zhàn)時期的蘇聯(lián)那樣危險,但和塔利班斗智斗勇,也同樣充滿冒險、緊張、刺激和挑戰(zhàn)。對弗里茨這樣的鐵血戰(zhàn)士來說,可以握槍與敵人交鋒,還是有一定吸引力的。離開一段時間,讓彼此冷卻一下,再回過頭來重新審視這段感情,總比咄咄逼人,最后將大家全都趕入死角無法挽回的好。 想到這一點,弗里茨沒再駁斥,手指劃過咖啡杯,沉吟,“給我一星期考慮?!?/br> 魯?shù)婪螯c頭。 *** 林微微在蘇黎世,一個人散著步,正啃著香腸,手機響了。接起來一聽,是賽蒙。 “我去醫(yī)院看你,不過,護(hù)士說你已經(jīng)出院了。怎么樣,你還好吧?” 她一邊噘著rou,一邊口齒模糊地問,“你怎么知道我住院的?” “展覽廳倒塌,負(fù)責(zé)人向我們報了案?!?/br> “對哦,你警察嘛。”她說笑了幾句,突然心中閃過個念頭,問,“你今天怎么不上班?” “已經(jīng)下班了。” “明天呢。” “休息?!?/br> “那你來蘇黎世吧?!?/br> 賽蒙不解,“去那干嘛?” “因為我在啊。”她說得是理直氣壯。 “你在那做什么?” “參加啤酒節(jié),一個人喝得酩酊大醉,多帶感?!?/br> “現(xiàn)在四月哪來的啤酒節(jié)?” 她摸著頭發(fā)干笑幾聲,“是瑞士啤酒節(jié),不行嗎?” 他仍然表示懷疑。 林微微道,“好吧,你不來就算了,我要準(zhǔn)備準(zhǔn)備喝酒去了,總能找到人陪我?!?/br> 聽她語氣落寞,賽蒙問,“你一個人?” “是啊,”她咯咯一笑,提議,“你要是不放心我,就過來。” 說完,就這么吧嗒一聲,掛斷了電話。圍著湖邊走了一圈,跑到廣場上喂喂鴿子,聽聽廣場音樂會,不到一個小時,賽蒙來電了。 他劈頭就道,“你贏了,我現(xiàn)在在高速公路上?!?/br> 對嘛,在好友桑心難過的時候,隨傳隨到,這樣才是合格的男閨蜜。 林微微一臉心滿意足,道,“到了給我打電話?!?/br> 賽蒙開了6個小時,趕到蘇黎世,才知道自己是個傻x,就這么輕易地被她忽悠了,根本沒什么啤酒節(jié)。 她站在廣場中間,穿著一條暗紅色的皮褲,緊身小背心,頭發(fā)高高束起,這裝扮亮眼得很。 見他張嘴,林微微伸手擋住他的口,堵住他的話,“我受刺激了,需要發(fā)泄,別問我原因?!?/br> 大老遠(yuǎn)把他從柏林叫來,就是為了陪她發(fā)泄?賽蒙臉色屎臭,“很好,連警察都敢騙!” 她切了聲,不以為然,“蓋世太保我都騙了,還怕你啊?!?/br> “嗯?哪來的太保?” 林微微笑著推了他一下,道,“你啊。” 他一臉黑線。 她舉起手里的票,“作為補償,我請你看演唱會。linkin park的。去不去,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