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林微微不知道該說些啥,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還痛嗎?” 他哈哈一笑,摸了摸腦袋,道,“挺疼。不過,比起我們車?yán)锏钠渌乙呀?jīng)是最幸運的了,至少小命沒丟?!?/br> 是啊,這些維和部隊真是不容易,尤其在這和平年代還要出生入死的。 “你結(jié)婚了嗎?”她問。 他點頭,“兒子四歲,女兒兩歲?!?/br> 林微微笑笑,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訕說話,分散了注意力,心情也不再是那么糟糕。車子跑過沙漠地帶,揚起一片塵沙,終于要和這片黃土地告別了。 一心等著四個月后,兩人重新團聚。然而,誰也沒料到,駛出半個小時候,突然遇上了塔利班的恐怖偷襲。 ☆、第一百零八章 驚險阿富汗(九) 林微微走了,弗里茨一下子覺得人被掏空了,坐在餐廳食不知味。賽蒙正好過來找水喝,瞧見到他,便走了過來。 “走開?!备ダ锎年幹?,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對于他惡劣的語氣,賽蒙不以為然地一笑,在他對面坐下,“怎么?老婆走了,心情不爽快?” 弗里茨哼了聲,沒接茬。 他不想多說,賽蒙也識相,換了個話題,道,“你們軍機部有什么新消息?接下來,我們是換防還是撤防?” 說到公事,弗里茨的臉色好了一點,道,“美國人要執(zhí)行秋作計劃,我們撤退到北部。” “還要北上?kunduz這個地域戰(zhàn)地面積很大,恐怕不好守?!?/br> 弗里茨道,“那里有比利時和荷蘭的駐軍,我們也不算是孤立無援?!?/br> “比利時?荷蘭?指望這兩支軍隊就完蛋了!” 這點上兩人觀點倒是一致,二戰(zhàn)期間,荷蘭和比利時可是被納粹打得落花流水啊。 “那我們訓(xùn)練的這些士兵和警察呢?怎么處理?” “還能怎么處理?只有留給美國人了?!?/br> 賽蒙一聽,心情頓時晴轉(zhuǎn)陰,陰轉(zhuǎn)暴雨,“那我們這幾個月豈不是白費力氣了?” 弗里茨聳肩。 “得,合著我們?nèi)珵槊绹朔?wù)?!辟惷珊谥?,滿腹牢sao。 兩人沒說幾句,這時外面?zhèn)鱽砹诵鷩搪?,帳篷的布簾被人猛地撩開,舒爾茨急匆匆地闖了進來。 “怎么,又有什么壞消……”賽蒙皺著眉頭,話還沒說完,就被舒爾茨急促的聲音打斷了。 “早上發(fā)出去機場那輛巴士被劫了!” “什么?”聽到這個消息,弗里茨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心臟狂跳不已。他嗖地一下站起身體,動作過猛,不小心將杯子撞翻了,登時撒了一桌子的咖啡。不過,誰也顧不了這個,他一把拉過舒爾茨的領(lǐng)子,氣急敗壞地問, “那,微微呢?林微微呢?” 舒爾茨沒料到他會動手,一時來不及反應(yīng),被他掐個正著。弗里茨情急之下用了百分之百的力道,連舒爾茨這個ksk精英都沒法掙脫,見狀,賽蒙急忙介入兩人之間,拉住弗里茨,道,“你先聽他把話說完?!?/br> 舒爾茨喘了口氣,道,“車子開出半小時后,路遇塔利班,他們只是劫走了人質(zhì),暫時還沒生命危險?!?/br> “暫時!”弗里茨重重一拳敲在桌子上,咬牙切齒地道,“那他們要什么交換?” 舒爾茨道,“目的還不明確?!?/br> 弗里茨聽了頓時火冒三丈,一腳踹開椅子,罵道,“廢物,一群廢物!” 見他轉(zhuǎn)身要走,賽蒙忙拽住他問,“你去哪里?” “派偵查小隊去找人。” “已經(jīng)出動了ksk全部組員。” ksk是德國聯(lián)邦國防軍中最具有戰(zhàn)斗力的精英,他們所執(zhí)行的任務(wù)大多都是解救人質(zhì),即便如此,弗里茨仍然難以安心,那種忐忑的感覺幾乎將他逼瘋。 早上她還抱著自己憧憬未來,戀戀不舍地向他撒嬌告別,幸福的滋味來不及回味,就已變了質(zhì)。不過眨眼功夫,就連一個小時都沒過去,她已陷入了危機中,生死未卜。該死的是,她還有著身孕,如果……他根本不敢深想。 心中悔恨交加,后悔自己沒有親自護送,更是痛恨這些塔利班恐怖分子無孔不入,讓人防不勝防! 恐懼和憤怒讓人智商降低,心再痛、再擔(dān)憂,也不得不理智面對。弗里茨大步走到cao場上,給自己點了一根煙,用力吸了幾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賽蒙不知道說些什么話可以安慰他,猶豫了半晌,最終只是伸手按了下他的肩膀。三個人各自沉默,心情沉重。 弗里茨丟了煙頭,冷著臉道,“我回司令部,等最新消息?!?/br> 賽蒙毫不猶豫地緊追其后,“我跟你一起去?!?/br> 車?yán)锍宋⑽ⅲ€有大伙的戰(zhàn)友,舒爾茨放心不下,最終也跟著一起去了。 偵察機再加上偵查小隊,三個人足足等了兩個多小時,終于有了消息反饋。好消息是這些人性命暫時無憂,壞消息是塔利班劫持他們的目的是以自爆方式破壞德軍陣營。 前幾天,他們搶了兩輛德軍運輸汽油的貨車,打算偷襲基地。這些恐怖分子也不是省油的燈,知道車上有自動跟蹤裝置,一旦開出城鎮(zhèn),空軍戰(zhàn)斗機就會將貨車擊毀。于是,他們就想出了個兩全其美的方式,劫持這群返航的德國士兵當(dāng)人質(zhì),將他們和運油貨車一起綁定,假如一個導(dǎo)彈射下來,那么,玩完的不光是不法分子,還有他們自己同胞。 現(xiàn)代德國不追崇民族大義,更談不上什么犧牲精神,出于人權(quán)第一條,任何人都有生存下去的權(quán)利,沒有個人或組織有權(quán)利剝奪他人生命,這也是歐盟取締死刑的主要原因。不過,有利就有弊。軍事重地,貨車就算進不了基地,哪怕是在邊緣地區(qū)炸毀,后果也同樣不堪設(shè)想。是幾條人命,還是幾十條人命?部隊登時陷入左右為難的困境。 弗里茨捻滅煙蒂,走到指揮長比恩上校的跟前,長驅(qū)直入地道,“頭,給我一次機會,我有辦法。” “什么辦法?” “在他們引爆前,營救出人質(zhì)?!?/br> 比恩上校皺著眉頭,對此表示質(zhì)疑,“如何營救?你有具體方案么?” “在他們到達基地的必經(jīng)之道設(shè)下路障,我?guī)寺穹?,在他們停車排除障礙之際,混上卡車底部,撬開閘門,把汽油漏光。沒了油,自然炸不起來,然后再進行突擊圍剿?!?/br> “如果他們采取自爆呢?” “我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nbsp;他的承諾沒有根據(jù),完全來自于他的自信。 比恩上校雙手負(fù)在背后,來回走動,這事回饋到北約總部,等那群首腦召開會議投票取決,這里該炸的都炸完了,該死的也死光了。所以,他們在電話里就傳達這么一句話,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對這整個軍營的負(fù)責(zé)人而言,是一個相當(dāng)艱難的決定。如果他下令直接搗毀貨車,犧牲幾條人命可以挽回大局,無疑是理智的。但,德國輿論界未必就這么看待,侵犯人權(quán)、渺視生命、違反戰(zhàn)爭法……這一頂頂大帽子當(dāng)頭扣下來,必然會將他壓垮。但要是不炸毀,身為指揮官,當(dāng)斷不斷,以至于拖累全軍,也難逃其咎。 橫豎都是個死局,這時,弗里茨自動請纓,愿意放手一搏,對比恩上校來說,是一線希望,一線扭轉(zhuǎn)全局的希望。 于是,比恩決定放手一搏,轉(zhuǎn)身問弗里茨, “那你需要多少人手?” “三個ksk精英?!?/br> “多少時間內(nèi)可以完成任務(wù)?” “給我一個小時?!?/br> “你有把握?” 弗里茨沉默了一會兒,隨即堅定無疑地道,“有?!?/br> 比恩拍了下他的肩膀,下了個決心,道,“去吧,我在這里等你好消息?!?/br> 弗里茨選了在精英隊伍中選了三個人,舒爾茨、彼得和托馬斯。賽蒙不是特警,身手不如特種兵矯健,所以留在在基地負(fù)責(zé)后勤調(diào)度。 貨車上安裝了衛(wèi)星定位系統(tǒng),指揮部的電腦很快分析出他們所在的位置,離基地大約80公里處。好在阿富汗落后,從城鎮(zhèn)到達基地,只有德軍部隊開發(fā)出來的一條狹道。 弗里茨道,“從現(xiàn)在起,我們就是一個團隊,一切聽我指揮?!?/br> “是?!?/br> 他帶頭,動作利索地鉆入軍用直升機,二十分鐘后,到達險地。將吊鉤掛住腰帶,弗里茨抓著繩索,率先滑了下去。其余隊員一個個緊跟其后,直升機完成運輸任務(wù)后,一秒不耽擱,立即返航。 布置完路障,大概等了十來分鐘,遠處隱隱傳來了貨車引擎的轟隆聲。幾人心口一凌,相互傳遞了個信號,便全神貫注地融入戰(zhàn)爭之中。 有障礙物擋路,兩輛車子先后停了下來,一個包著頭巾的阿拉伯男人跳下車,扛著機槍去查看。不過是一截粗壯的樹干,并無可疑之處,他揮了揮手,示意同伴過去幫忙移開。 弗里茨用望遠鏡看了一眼,兩輛車加起來總共五個恐怖分子,兩個在第一輛車,三個在第二輛車。司機都是被挾持的德國人,第一輛車副駕駛坐著一個阿富汗人,后座坐了一個;第二輛車,副駕駛一個,后座兩個,其余都是被劫持的人質(zhì)。 看見林微微的身影在眼前閃過,弗里茨心劇烈地跳動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反復(fù)告誡自己必須鎮(zhèn)定,摒除雜念,否則誰也難以逃出升天。 將敵方布局看在眼里,四對五,這場仗還不算難打。弗里茨上輩子最擅長的是突擊,比起設(shè)備精良、訓(xùn)練有素的毛子,這些塔利班實在差太遠。只不過,這次被劫的對象是他心頭寶,所以,半點偏差都容不得! 在兩人想辦法掃除路障的時候,其余三人分別看守人質(zhì),在車旁巡邏。這幾個恐怖分子看起來年齡都不大,搞破壞偷襲或許在行,但畢竟沒接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缺乏實戰(zhàn)經(jīng)驗,他們完全沒意識到這是一個陷阱。 弗里茨食指中指并攏,有力地向前一揮,沉著下令,“獵物入套,各就其位。” 運輸汽油的卡車比普通汽車的座位要高出一米,坐在駕駛座里,從地上零到半米處有個視覺死角。他們四個精英,兩人一組,就地一滾,迅速地竄入卡車底座。 搬走路障后,幾人又重新登上卡車,繼續(xù)旅程。車子平穩(wěn)地開上黃土坡,他們壓根兒就沒意識到局勢正在逆轉(zhuǎn),車上已然多了一些危險在悄悄靠近。 弗里茨和彼得上第二輛車,打開集裝箱閘門,黑色的石油頓時洶涌而出。舒爾茨和托馬斯也順利得手,幾人通過耳機取得聯(lián)系后,按計劃行事,開始全力對付這五個恐怖分子。 舒爾茨他們暫時按兵不動,等弗里茨解決第二輛后,得到指示再行動。兩對三,任務(wù)艱巨,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兩人身上配備磁鐵,能讓他們像蜥蜴一樣吸在車廂,方便動手。這一次行動失敗的代價是什么,弗里茨很清楚,所以要么不動,一旦決定出手,必然狠絕。 強光燈刺眼的光芒毫無征兆地瞬間照亮車廂,突然異變讓車面的人紛紛伸手擋在眼前,這個本能的動作讓弗里茨有了最佳的動手時機。他雙手持槍,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那一瞬,他果斷得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時光倒流70年,在43年的蘇聯(lián)戰(zhàn)場上,林微微遭到蘇聯(lián)戰(zhàn)俘的劫持,那把槍緊緊地抵在她的太陽xue上。當(dāng)時誰也不敢貿(mào)然動手,只有他弗里茨,在毫無預(yù)警的情況下,決絕地開了槍。槍彈射入那人的眼窩,正中小腦,那一槍,曾震驚了全場人。 如今2012,場景類似,他同樣有這破釜沉舟的氣魄,因為有些人天生就是個亡命賭徒! 行動非常順利,五個恐怖分子全數(shù)殲滅,貨車的汽油也漏得差不多,在大道上停止了下來??刂谱【謩莺?,舒爾茨將情況反饋到總部,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氣。 弗里茨緊緊地抱住林微微,吻了吻她的額頭,道,“別怕,有我在,一切都結(jié)束了?!?/br> 林微微抬起含淚交加的臉,用力地推了他一把,搖頭尖叫,“不,還沒結(jié)束!” 見他靠近,她又退了一步,喊道,“弗里茨,別過來!” 他不解,疑惑地問,“怎么了?” 她眼中閃現(xiàn)恐懼,臉上充滿了絕望的表情,一步步地后退,死活不讓他靠近。 以為是她受到了驚嚇,一時反應(yīng)失常,弗里茨放輕了聲音,想將她抱在懷里好好安慰一番。不料,卻被身旁的舒爾茨一把拉住。他回頭,只見舒爾茨臉色凝重,一股不妙的感覺在心底擴散開。 弗里茨沉聲問道,“他們對你做了什么?” 林微微心里滿是恐慌,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不停地后退,再后退。 舒爾茨試探地問,“他們……是不是在你身上放了炸彈?” 聞言,弗里茨心一沉,立即轉(zhuǎn)頭看向微微,希望這不是真的,可她卻緩緩地點了點頭。她拉開外套,纖細(xì)的身軀上套著一個用鐵皮做的背心,上面綁滿炸彈,觸目驚心。 弗里茨渾身發(fā)顫,這一刻,幾乎無法呼吸。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從未有過的恐懼正一丁一點地侵蝕他的心臟,讓他面臨崩潰邊緣。 怎么會這樣? 看到這情況,舒爾茨也震驚了,但畢竟是旁觀者,他很快冷靜下來。迅速按下對講機,聯(lián)系總部,“這里有異常情況,請立即調(diào)派一名拆彈專家過來?!?/br> “他們,他們逼我穿上,我,我脫不下來?!彼幕乓鈦y地咬著嘴唇,語無倫次地不知該說些什么,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不能拖著弗里茨一起死,根本沒意識也許還有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