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他就變得沉默了。后來他又屢次到那個小屋外，每次都能聽到里面?zhèn)鱽砟欠N曖昧令人遐想的聲音。七歲那年他不懂那是

    什么聲音，只是心里下意識的覺得羞恥和厭惡。隨著年齡增長，他漸漸的明白了，原來自己的父親，和自己那所謂的‘親生母親’在里

    面偷情。

    ☆、第二卷 風(fēng)云涌動情繾綣 第四十九章 終結(jié)

    秋末的冰冷刺骨，混合著空氣中的血腥味，讓人聞之作嘔。凌汐涵握緊了拳頭，心中竄起絲絲疼痛。為了百里秋潭，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那個總會在她命懸一線救得她性命的男子。為何，上天要對他這么不公？為何要讓他擁有一個如此骯臟下作的母親和一個自私自利的父親？而那個同母異父的哥哥，向來冷清無心的哥哥，到最后卻才會真正憐惜的他的人。

    凌汐涵現(xiàn)在終于明白，當(dāng)日歐陽宸處死百里秋月，為何百里秋潭沒有絲毫阻止或者求情。也終于明白，百里秋潭為何能輕易進(jìn)入護(hù)衛(wèi)重重的玉顏閣。原來，歐陽宸早已知曉一切真相。

    很奇怪，像歐陽宸這樣一個世俗禮教厭惡卻又不得不尊崇甚至在發(fā)現(xiàn)自己對皇后生出了不該有的情愫以至于封閉自己的男子，居然能容忍自己母親偷情剩下的孩子，而且還這般縱容之。不得不說，歐陽宸再一次推翻了凌汐涵以往對他所有的看法。

    或者，只是感同身受而已。

    其實歐陽宸當(dāng)真是可憐人，自己的出生源自于母親對父親的算計，他是帶著母親的期待和父親厭惡卻不得不接受的目光出生的。所以，他從一出生，便注定了此生的悲劇。而他的母親，又是那么一個好強的女人，在得不到丈夫的疼惜與寵愛的情況下，把一切的罪責(zé)全都推到他身上，對他動輒打罵。不僅如此，還極度扭曲變態(tài)的對自己的父親加以報復(fù)，紅杏出墻！

    凌汐涵不知道歐陽宸是從何時知道自己的母親與自己的師父有私情的，但是她知道，這件事對歐陽宸的打擊肯定不小。也讓他本就陰暗封閉的心更加扭曲。所以，在見到皇后那樣一個明光燦爛的女子時他才會下意識的靠近，也更加自卑?；蛟S，歐陽宸對落玉雙的仇恨，便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吧。

    歐陽宸閉了閉眼，抱著百里秋潭的手微微顫抖著。凌汐涵甚至看見了他眼里涌動的水光，只不過被他以閉眼的動作掩飾了過去。

    “大哥…別再恨她了?！卑倮锴锾赌抗馊耘f純凈，聲音里含著幾分憐惜與祈求。

    歐陽宸渾身一顫，低下頭來看著他蒼白的面容。良久，他低低的應(yīng)道：“好?！?/br>
    落玉雙早已泣不成聲，胸前鮮血汩汩的流著，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大限將至。百里洪臻也好不到哪兒去，兩人均受了重傷，他還斷了一只手臂，另一只手卻還牢牢的抱著落玉雙。

    百里秋潭見歐陽宸答應(yīng)他，這才笑了。

    “謝…謝謝?！彼謱⒛抗庖葡蛄柘?，微微眨了眨眼，純凈的目光溫柔如水。片刻，他似乎已經(jīng)將她的容顏深刻進(jìn)腦海里。

    “哥，放了她吧?！绷季茫麉s對歐陽宸說了這么一句話。

    歐陽宸目光深幽，緩緩看向凌汐涵，見她靠在蕭霆軒懷里，一動也不動，似呆傻了一般。

    “哥，求求你，放了她吧?！卑倮锴锾兑娝镁脹]有答應(yīng)，遂靠著最后一點力氣，緊緊抓住歐陽宸的衣袖，目露祈求之色。

    “放…放了她…咳咳咳…”他一句話沒有說完，又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染紅了凌汐涵的雙眼。她突然就眼眸酸澀了，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兒。百里秋潭喜歡她，從那日她被歐陽宸帶進(jìn)祭壇的時候，萬千人流中他望過來的目光，她就已經(jīng)知道了?？墒撬齾s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拼了命來救她，甚至到最后一刻還要祈求歐陽宸放了她。

    其實他們都明白，今日為了她，蕭霆軒和歐陽宸均損失慘重。如果再繼續(xù)下去，只會兩敗俱傷。歐陽宸若是聰明，就該放了她。

    只是——

    她看向歐陽宸，見他目光深幽如海，流轉(zhuǎn)著讓人看不懂的神色。

    百里秋潭仍舊死死拉著歐陽宸的衣袖，一臉的祈求之色。

    “哥，父親死了，百里家族必然會產(chǎn)生內(nèi)亂。所以，百里家族必倒。你的目的，達(dá)到了?！?/br>
    歐陽宸眼睫顫動，仍舊沉默著。

    正在這時，叢林深處卻傳來禮親王的聲音。

    “宸兒，不可放這小女娃回去?！?/br>
    凌汐涵一震，禮親王居然在這兒。

    “哼，歐陽痕，你自己臉皮厚也就罷了，居然還蠱惑自己的兒子行不義之舉?！绷珠g打斗聲忽遠(yuǎn)忽近，傳來元傾帝的冷哼聲。

    蕭霆軒拉著凌汐涵站了起來，目光看向森林深處。

    “父皇？”

    “軒兒，你今日若是連自己的女人都搶不回去，就不是朕的兒子?！痹獌A帝的聲音淡漠而無情，帶著一種霸道和決絕。

    —轟—轟—轟—

    巨大的真氣逆流，整個大地都被震得抖了抖。

    “蕭漠漓，她在哪兒？”禮親王的低沉的聲音含著質(zhì)問。

    “她在哪兒，與你何干？”元傾帝的聲音仍舊冷沉如冰，帶著一絲鄙夷和不屑傳來。

    接下來就只剩下二人的打斗聲和山石碎裂聲傳來，落玉雙自聽到禮親王的聲音就怔住了，這時她才顫抖的喚道：“痕…”

    “閉嘴。”林間傳來禮親王冰冷含怒的聲音，“含煙，還不替父親殺了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落玉雙睜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禮親王會對她這么絕情一般。

    歐陽涵眼冷漠的上前，長劍直直落玉雙喉間。百里洪臻見了，立即擋在她面前。

    “你要殺就殺我，別動她?！?/br>
    凌汐涵眼眸微動，沒想到百里洪臻倒是真對落玉雙一往情深。

    “哼，含煙，快替為父殺了這對jian夫yin婦。對了，還有那個孽種，也一并解決了?！倍Y親王淡漠森寒的聲音再次傳來，令落玉雙驚恐的瞪大了眸子。

    “不，歐陽痕，你不可以這么對我?！?/br>
    “不可以？”忽而一陣風(fēng)過，禮親王已經(jīng)到了落玉雙面前，臉上一片陰沉。

    “痕？”落玉雙不想他突然靠近，渾身的冷氣更是凍得她打了個寒顫，顫抖著出聲。

    禮親王大手一揮，已將抱做一團(tuán)的二人分開，更是加快了二人的滅亡。而歐陽宸，只是冷眼旁觀著，并沒有阻止。百里秋潭閉了閉眼，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王爺。”眼看禮親王對落玉雙生了殺念，百里洪臻不顧身上的傷，撲過去，跪在他面前。

    “請王爺饒恕師妹，都是微臣的罪過?！?/br>
    “師妹？”禮親王嘴角勾起一縷譏諷，“你們師兄妹果然感情深厚啊。”

    百里洪臻臉色一白，眼里有著祈求之色。

    “她已重傷不治，還望王爺留給她最后一點尊嚴(yán)。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不是嗎？”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這件事禮親王就想起自己曾經(jīng)被落玉雙那個女人聯(lián)合蕭漠漓算計，這才有了歐陽宸那個孽種。那是他畢生的恥辱。他斜睨著眼眸，見元傾帝正悠閑的自林中出來，眼神淡漠，含了一絲絲鄙夷。他陡然怒火中燒，一腳將百里洪臻踢了開去。

    “老東西，去死吧?！彼骑L(fēng)橫掃，帶著千斤之力劈向了百里洪臻的天靈蓋。

    百里洪臻目光睜大，鮮血，自頭上慢慢流下，染紅了一地落葉。隨后，他慢慢的，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風(fēng)，靜止了，時間也靜止了。

    良久，才聽得落玉雙悲吼一聲。

    “師兄…”她一時悲憤，加之本就內(nèi)傷頗重，竟一口氣提不上來，就這樣氣絕身亡了。

    “娘…”百里秋潭張了張嘴，終于喚出了那一聲渴望了十八年的稱呼。他閉眼，一滴淚自眼角滑落。

    不同于他的悲傷痛心，歐陽宸卻仍舊一臉淡漠，仿若死的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而已。這樣的他，再次讓凌汐涵感受到他的冷血無情。她覺得，歐陽宸這個人很矛盾，矛盾得她無法形容。他既可恨，又可憐。既可悲，又可嘆。

    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凌汐涵看著虛弱的百里秋潭，心又被揪了一下。雖然她對百里秋潭沒有感情，但是好歹百里秋潭也是為了她而死。盡管，就算百里秋潭沒有撲過來，她未必就會中招。血毒或許對常人有用，但是她身上卻有血麒麟，百毒不侵，何所畏懼？本來在百里秋中毒的時候她第一反應(yīng)就是用血麒麟為他解毒。但是血麒麟解毒必須要有高手在一旁輸送內(nèi)力，且前提是那毒并沒有進(jìn)入心脈之中才可解。所以，后來她才放棄了。

    如今眼見他就要死了，她心中是說不出的愧疚和憐惜。百里秋潭，他一生命運悲苦，有娘不能認(rèn)。到了最后，卻為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而死，何其可悲？

    她正兀自感嘆著，禮親王殺了百里洪臻后又邁著沉重的腳步走了過來。目光直直看向百里秋潭，眼底閃過殺意。

    凌汐涵心中咯噔一聲，下意識的上前一步攔住了他。

    “你要干什么？”

    禮親王斜睨了她一眼，衣袖一揮，一股渾厚的內(nèi)力席卷而來。蕭霆軒隨手一扯，將她拉到身后，身側(cè)，元傾帝渡給他一股柔和的真氣，將禮親王那一招給化了去。

    禮親王本來就不是要傷凌汐涵，只不過想讓她走開而已。他走上前，掌中內(nèi)力涌聚，就要打在百里秋潭身上。歐陽宸卻突然抬起頭來，目光沉靜，幽深如海，帶著絲絲悲涼和自嘲的看著他。禮親王一怔，竟忘記了要殺百里秋潭滅口。

    半晌，他愛難得的對歐陽宸柔聲道：“宸兒，你走開，讓父王殺了這個孽種。”

    “孽種？”歐陽宸嘴角譏諷之意更甚，目光不躲不閃的對上禮親王的眼睛。

    “在父王眼中，是否我也是一個本不該出生的‘孽種’？”

    他的話很輕，卻讓禮親王呼吸都為之一滯。他看著歐陽宸，十九年來，他第一次這樣認(rèn)真關(guān)注自己的兒子。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容貌與自己竟然出奇的相似。他頓時心中復(fù)雜。從前，因著落玉雙那個女人的算計，他恨那個女人，也恨這個兒子，那是他的恥辱。所以這么多年以來，他一直漠視他們母子兩人?？墒墙裉?，在聽到歐陽宸云淡風(fēng)輕的說出‘孽種’那兩個字的時候，他的心卻是微微一痛。

    到底，他對不起這個兒子啊。

    嘆了一口氣，禮親王聲音越發(fā)的柔和，眼里也多了一絲愧疚。

    “宸兒，你是父親的兒子，怎么會是孽種呢。你走開，讓為父殺了這個孽…百里秋潭。你是無憂城的城主，是城民心目中最偉大的神明。百里秋潭的存在只會讓你背負(fù)一輩子罵名?！?/br>
    歐陽宸看著他，非但沒有因為他難得的柔和而感激，反而眼中諷刺越發(fā)濃厚。

    “父親真是大義，為了保住兒臣顏面，不惜殺死結(jié)發(fā)妻子，忠臣良將，更為兒臣鏟除大患，兒臣…感激不盡?！?/br>
    禮親王聽得一滯，眼里有著黯然之色。

    “你母親那樣的女人死了更好，她留在世上，只會連累你被人指著脊梁骨罵…”

    “既然如此”歐陽宸不等他說完又打斷了他，“父親為何不在秋潭出生之時便殺了他們一家三口呢，反而要等到今天？”

    禮親王目光一縮，他確實早就知道落玉雙與百里洪臻的jian情。自那一次意外與落玉雙有了肌膚之親，他便厭惡極了那個女人，從她嫁給他以后，他甚至再也沒有碰過她。百里洪臻是她的師兄，又一直對那個女人癡情得不得了。被他冷落的落玉雙，即便是為了報復(fù)他也會投入百里洪臻的懷抱，這一切都在他的預(yù)計之中。

    “父親回答不上嗎？”歐陽宸目光靜靜而諷刺，“那么就由兒臣來替你解答吧?！彼従徔聪蛄嗽獌A帝，嘴角噙著一絲莫名笑光。

    “因為四姨?！彼曇舻偷偷?，低到被風(fēng)一吹就飄散在空氣中。然而，卻又那么清晰的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禮親王驟然握緊了雙拳，元傾帝眼眸凝結(jié)成冰，冷冷的看著禮親王。

    歐陽宸忽而笑了起來，“你利用母親毀四姨名譽，縱容她屢次挑釁四姨…甚至，你還讓人挑唆她和百里洪臻暗中款曲。也不過，是為了留下一個把柄而已。留下一個，你日后用來休了她而不被世人唾棄的理由而已。我說的對嗎？父親?！?/br>
    禮親王腳步突然一個踉蹌，他沉沉的看著歐陽宸。這個兒子，他從不會小覷。卻不想，他竟有那般通透的心思。

    歐陽宸再次低下頭，看著已經(jīng)氣若游絲的百里秋潭。

    “他跟你沒關(guān)系，但是他是我弟弟?！彼f著就抱起了百里秋潭，淡漠的，冰冷的看著禮親王。

    “你已經(jīng)于歐陽家族譜除名，即便你和母親名聲有礙，也自與我無關(guān)。”

    禮親王聽得后退幾步，幾乎是不可置信的看著歐陽痕。

    百里秋潭靜靜的，柔和的看向歐陽宸。

    “哥，放了她，好不好？這輩子，我只求你這一件事。”

    歐陽宸看著他，良久，他笑了。

    “好?！?/br>
    凌汐涵猛然抬頭，有些不敢置信，他居然答應(yīng)了。歐陽宸抬起頭來，與她對視，目光沉靜如水，竟看不到絲毫算計或者暗流。

    百里秋潭嘴角一勾，“謝…謝謝…”他再次費力的側(cè)眸，深深的，眷戀的看了一眼凌汐涵。而后嘴角含笑，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秋潭”凌汐涵咬緊了唇瓣，眼眶有些濕潤，低低的喚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