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這個詞對于溫珞來說一直都很奇特。雖然上輩子她有著不愛她的母親和父親，卻又有著愿意為她付出一切的哥哥，而這輩子又有著深愛著她的溫歆。這對于沒什么感情的溫珞來說很困惑，她不理解為什么會有人因為所謂血緣就深刻地愛著另一個人。

    如今她仍然不理解，但是她愛著溫歆，不是因為溫歆是她的mama，而是因為溫歆愛她。

    所以，溫珞一臉認真地說：“我想去砍死曲向凌?！?/br>
    一邊看文件一邊跟她視頻的寧江南：“……”

    “我在努力了，但是要讓一個底蘊深厚的世家破產(chǎn)還是有點難度?！睂幗峡戳艘谎蹨冂髷R在桌子上懟得離鏡頭很近的半邊臉，沒提在溫珞的想法里還不止要搞破產(chǎn)一家的問題，“要是有可能的話還是砍死比較快吧……你這是什么角度？”

    溫珞把放在桌子上的手環(huán)推遠了一點，露出了身后有些亂的背景：“我在實驗室，后面太亮了?！?/br>
    她背后都是各種各樣的機械設備，尤其顯眼的構(gòu)造復雜的球狀體懸浮在特制的支架上，像是一顆覆蓋著機械鱗片的星球一樣緩慢旋轉(zhuǎn)著，上面的燈有規(guī)律的閃爍著，像是起伏的波浪般。由于現(xiàn)在的智腦已經(jīng)開始大規(guī)模進行測試，所以這個智腦中樞、也就是Zero的本體主腦每天都在不停運作——但是肯定沒有人知道這東西是在溫珞這個比起專業(yè)來說稱得上簡陋的實驗室里。

    趴在桌子上的溫珞還是沒什么表情，但寧江南透過屏幕都能看出她心情不太好。

    “你最近很忙吧?！彼粗黠@有些疲憊的寧江南，問道，“會不會耽誤你了？”

    其實溫珞知道這么多事堆給寧江南，她大概會很累，而很多東西讓溫珞自己來也很容易——但寧江南除了是她的朋友，還是她的盟友。無論是哪種身份，溫珞都希望看見寧江南可以獨擋一面。

    寧江南松了松自己的衣領，順便看了看腕上的表：“不會啊，下個會還有半個小時。你說吧，我聽著呢?！?/br>
    溫珞哦了一聲：“我感覺我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br>
    “怎么了？”

    怎么說呢，溫珞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不一樣了。她覺得自己有很多辦法能讓曲向凌去死，就像因為穿越，她本身就對這個世界沒什么特殊的感情，但是因為很多人，像是寧江南、像是殷桃、像是溫歆……所以她經(jīng)常要顧忌自己的行為，擔心影響到她們。這對曾經(jīng)的溫珞來說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溫鈺也不可能影響到她的決定。

    這種感覺對溫珞來說很陌生，她并不覺得這是累贅，只是她有些不能理解。

    “這就叫……女人會影響你拔劍的速度？”寧江南忍不住笑了，但不是因為自己的玩笑，而是覺得在很多對于普通人來說重要的事上堅定到冷酷的溫珞會因為這種小事煩惱而可愛。很多時候，溫珞表現(xiàn)的都足夠無懈可擊了，寧江南經(jīng)常覺得比她大了很多的自己看著她都會分外安心。

    “如果我是一個不認識你的人，我聽見你這么說，我會覺得‘無情到完美的溫珞好像有了些弱點’，因為如果你什么都不在意，你當然什么都不用害怕?！睂幗瞎雌鸫剑粗聊簧险J真聽她說話的溫珞說，“但是我身為你的朋友，我很開心。因為我不希望溫珞是一個完美的人。”

    “你不是什么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你是有血有rou的人。你又不是隨便什么人喜歡你都會負責的性格，你會有牽絆、會有顧慮，這不是說明你承擔著你想要的、別人對你的愛，所以想要負起這份責任嗎？”

    最后，寧江南說：“當然，身為你的‘牽絆’，我很開心我是被你需要的。”

    ……

    等寧江南跟溫珞說完拜拜，掛掉視頻后才靠著椅背，深吁一口氣后大腦有些放空。

    還有五分鐘就要開會了。

    因為有著金手指一樣的溫珞，身為總裁的寧江南有著很多別人想要都沒有的煩惱。比如合作伙伴太多挑不過來、投資太多每天都要跟很多人見面、被國家予以重任所以每個地方都不能有一絲松懈之類的。但是寧江南從沒覺得這算是壞事。對于從前的她，這都是夢寐以求的。

    曾經(jīng)她想要寧家，但是父母都不愿意?，F(xiàn)在對于她來說寧家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不過是短短一段時間，寧家對她來說不過是眾多合作對象里面比較有分量的一家而已。而且有寧江城那個二五仔……她相信假以時日，寧家早晚會被她踩在腳下。她曾經(jīng)期望的財富、權(quán)勢，一切都好像觸手可得。但寧江南時常有些踩在云朵上的、不踏實的感覺。她從開始就知道溫珞如果不選擇她，而是選一個已經(jīng)成熟的、更加有幫助的世家——比如溫珞一開始就在的顧家，那么溫珞大概早就已經(jīng)走到現(xiàn)在這一步了。

    但這并不是寧江南不安心的源頭，因為溫珞也知道她的想法，所以向來不插手公司的事情，而是讓寧江南獨自成長。而且寧江南也不是那種喜歡糾結(jié)的人，對于她來說，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她不安的是，她總有種溫珞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覺……就好像隨時會離開她一樣。

    寧江南沒有說謊，她的確很開心被溫珞需要。但她就算不被溫珞當做‘牽絆’，她也同樣開心看見溫珞因為有了愛的人而煩惱。

    或許這樣太感情用事了，但比起九位數(shù)、十位數(shù)的公事，她更想聽溫珞一些不算問題的煩惱。如果溫珞可以再需要她一點、再依靠她一點就好了。

    有時候一個人活著就是對另一個人的救贖。溫珞對她來說，是沒人能想象的重要。

    “……寧總?！泵貢嵝蚜艘幌聦幗希邦欖酉壬呀?jīng)在會議室了?！?/br>
    很注重儀表禮儀的寧江南都忍不住撇了撇嘴——小的退完婚，她還要在工作上應付老的。

    視線停留在剛剛還映著溫珞臉龐的屏幕上片刻，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走吧?！?/br>
    *

    掛掉視頻收起虛擬投影屏幕的溫珞把手環(huán)套回了自己的手上，重新拿起擺在旁邊的工具箱，走回之前她調(diào)試到一半的研究品前面。

    “牽絆……”

    溫珞拿著精細的儀器，看著手底下“躺”在圓柱形實驗艙里的機器人。由于沒有啟動，它的仿生物構(gòu)造和部件都泛著機械的銀色冷光，因為還在調(diào)試，胸口的電線零件都還露在外面。

    這正是溫珞需要耗費叁十億才能制造出的下一個研究……中的一個。軍用仿生機器人比起普通的軍用機器人優(yōu)先度要更低一點，因為核心的控制系統(tǒng)要做出來需要一定的時間，所以溫珞只是姑且先做了外殼和普通的運行組件。

    她有在考慮找助理的問題了。

    在溫珞不知道想到哪里的時候，原本躺在實驗艙里的機器人忽然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創(chuàng)造者，你很煩惱嗎？”機器人的聲音是很機械化的合成音，發(fā)言聽起來有些奇怪，就好像是什么翻譯軟件一樣。

    “……”溫珞一臉冷漠地把手上的零件按上去：“智械運作守則有允許你到處亂跑嗎？”

    機器人動作僵硬地抬起手，從她那里接過了下一個零件按在自己的胸口：“您好，守則如果不允許，Zero是不可能掌控其他機械的?！?/br>
    在機器人大腦組件空空的情況下，唯一能‘使用’的也就只有這個過于聰明的智腦了，畢竟這個以后也歸它管理——就好像它也可以入侵溫珞家里的掃地機器人一樣。只不過和可以批量生產(chǎn)的芯片組件不同的是，擁有意識的不過只有Zero一個而已。

    “創(chuàng)造者，你討厭牽絆嗎？”它把溫珞手上的零件都按好之后從實驗艙里坐了起來，光禿禿的，還閃著藍光?？雌饋碛行┰幃?。

    溫珞當然知道這個東西身為主腦，在她用智腦手環(huán)的時候是可以“知道”她說的話。或者說只要是使用智腦的任何消息都不可能瞞過主腦，只不過只有關(guān)于溫珞的事情，它才會有反應而已。

    她也沒在意自己是在和一個機器人聊天，一邊調(diào)試一邊說：“不討厭。”或者說，她還挺喜歡的。她從來沒體會過有掛念著的人的感覺。

    Zero稍微沉默了一會，像是死機了。一直等到溫珞把它的零件都弄完，把那一小塊機械外殼安裝上，它才動了起來。原本泛著冰冷光芒的機械外殼被膚色的肌膚覆蓋，一眼就能看出組裝的骨骼和原本看不出美丑的臉都在一瞬間變換。

    一張溫珞無比熟悉的臉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

    “那你還喜歡我嗎？”原本的機械聲也變成了溫鈺的聲音，“meim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