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火油燒尸
尸體來自刑臺,就是宮里處死罪人的地方。那里出來的尸體,還要做的干凈,只是想想就已經(jīng)不單純。 巧兒在身后推門進來,指著荊婉兒說道:“怪胎,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尚宮居然讓我跟你去處理尸體,你該不會、不會……” 聽著這聲音后半截的害怕,巧兒明顯是想起了昨晚上荊婉兒說她一旦離開雜役房就要有人接替她處理尸體的話。 荊婉兒施施然地轉過身,看見巧兒一臉慘白,卻不打算解釋,嘴角勾起道:“尚宮的吩咐,我怎么知道原因。你擔心的話,為什么不當尚宮的面問明白?” 巧兒打了哆嗦,誰敢當著尚宮面問明白,荊婉兒分明就是譏諷她。 “你現(xiàn)在最好就去準備,”有這個閑工夫擔心,荊婉兒提醒道,“尚宮說過要盡早處理,現(xiàn)在日頭已經(jīng)升起來了,太陽越烈,尸體的氣味越重,別怪我沒提醒你。” 巧兒的臉更白了幾分,看樣子還沒看到尸體,她已經(jīng)要嚇傻了。 忽然她眼圈一紅,捂住嘴就奔出去了。 這種程度就受不了,荊婉兒搖搖頭。 她也得趕緊準備起來了,梁尚宮說尸體已經(jīng)拖過來,那就是在柴房。 柴房的鑰匙,只有她和梁尚宮身邊的宮人有,所以她來到柴房門口,看到鎖被人動過,就知道已經(jīng)有新尸體已經(jīng)被送過來。 荊婉兒打開柴房的門,里面還有松香味,她有點詫異。 席子已經(jīng)被人重新卷好,并且仔細捆上了繩子,席子里,隱約只能看見一個人的四肢和軀干,其他最該有的地方,居然是空落落。 荊婉兒心里已經(jīng)提起來……她似乎明白了,這是一具被砍頭的尸體。 荊婉兒慢慢走過去,不知道是不是松香的作用,暫時還聞不到尸體身上有氣味,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尸體剛死沒有多久。 還不到腐爛發(fā)出味道的時候。 荊婉兒吸了口氣,頭一次覺得周圍看不見的地方,有涼颼颼的感覺。 荊婉兒看了一會尸體之后,就重新退出去,她需要準備衣服和腰牌,并非直接拖著尸體就能走出這宮里大門。 她回去之后,看見一個渾身裹得不露縫隙的巧兒。 巧兒身上罩著厚厚的大氅,臉上還圍著起碼三層的面巾,顯然是擔心尸體有任何異味或者臟的地方碰到自己。 可惜,她這副樣子,連手都不伸出來,要怎么搬動尸體。 荊婉兒看了她一眼,就冷漠把眼睛移開。 她的不屑激怒了巧兒:“荊婉兒,你敢看不起我?!” 一個處理尸體的下賤奴婢,憑什么看不起她? 荊婉兒不欲跟她爭辯,走到床底下翻出她的家伙事,一套宮女服和疊放上面的腰牌。 她拿出了東西以后,就轉身對著不依不饒的荊婉兒說道:“一會你在旁邊看著就行了,不要你伸手。” 特別是梁尚宮交代要做的干凈,她一伸手,恐要壞事。 而巧兒卻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荊婉兒的好心,不讓她伸手?真的嗎? “你,你說話算數(shù)?”巧兒有點語無倫次。 荊婉兒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咧開:“你敢伸手嗎?” 若以往被荊婉兒這么譏諷,巧兒一定要跟她不死不休,可是這次,巧兒確實是打心底害怕碰到尸體,既然荊婉兒不讓她碰,她求之不得。 荊婉兒也沒有再理會她,拿起家伙事走出房門,“去柴房?!?/br> 巧兒瑟縮一下:“去,去那里干什么?” 荊婉兒看她一眼:“尸體在那里,你說去干什么?” 巧兒發(fā)著抖,只有跟在荊婉兒后面,荊婉兒熟門熟路摸到柴房,用鑰匙打開門,看見了里面草席裹著的尸骨。 巧兒一眼只看見草席里面,從草席的形狀,已經(jīng)能看出這具尸體是沒有頭的。她四肢發(fā)軟,已經(jīng)快要暈過去。 這里除了荊婉兒,還有誰親眼見到過死人? 荊婉兒走上前,拉動了一下草席上面的繩子,挺沉。 比以往尸體都沉。 她不由攥緊了手,將繩子繞在手臂上幾圈,開始用力把草席拖動出柴房。 巧兒早就尖叫退的遠遠的,睜大眼不可思議看著荊婉兒。 在她眼里,面不改色的荊婉兒不折不扣就是怪胎,這怪胎不怕晚上惡鬼找上門嗎? 可是每天晚上,宮女的大通鋪上,睡得最香的屬荊婉兒。 荊婉兒憋著氣看了一眼巧兒:“還等什么,還不過來幫忙?” 巧兒哆嗦著:“你,你說過不會讓我碰的!” 荊婉兒用眸光盯著她:“我說不讓你碰尸體,但你若連幫忙拉繩子都不做,就別怪我告訴尚宮大人了?!?/br> 這巧兒,還真以為可以就站在一邊看著? 巧兒似乎終于反應過來,她還是要不可避免離那具尸體很近,她含著眼淚咬住下唇,慢慢往荊婉兒身邊靠。 荊婉兒將手里的繩子交給巧兒:“你拉前面?!?/br> 這樣的話,至少巧兒和尸體之間,還隔著一個荊婉兒。 巧兒只能緊咬著牙,握住了那繩子。繩子上面還有荊婉兒的體溫,巧兒要忍著才能不丟掉。 —— 兩人拖著草席卷著的尸體,來到了文昌門。 守門兩個將領見到荊婉兒又來了,都露出嫌惡。這時荊婉兒放下繩子,熟練地拿出了腰牌。 “兩位大哥,草席還需要打開看嗎?”荊婉兒故意問了一句。 如果,他們想要打開,那就不是她的問題了。 可是沒想到,兩個將領卻厭煩擺手:“別打開了,晦氣?!闭l都能看的出,那是一具無頭尸。 荊婉兒故意笑了笑:“那就多謝兩位大哥了?!?/br> 巧兒一直木木的站在那里沒動,像是已經(jīng)成了木頭人。 荊婉兒回去重新拉起了繩子,正要出去,兩個將領卻皺眉:“等等,你們兩個人,另一個人的腰牌呢?” 尸體可以不驗看,一個大活人可不能隨隨便便出宮,真當這宮門是好進好出的? 荊婉兒一愣,看向巧兒。 巧兒卻也是一臉緊張,下意識在身上摸了一下,“我,我忘帶腰牌了?!?/br> 忘帶了? 荊婉兒頭大,什么都能忘記,腰牌怎么能忘。她們這些小宮女,腰牌就是身份,沒有腰牌怎么可能出宮? 果然那兩個將領聽說沒有腰牌后,就變了顏色,冷冷說:“沒有腰牌不得出宮,否則按逃奴論處?!?/br> 逃奴,那就是死罪一條,巧兒當場哆嗦了一下。 荊婉兒真是無言以對,抬頭看了看日頭已經(jīng)升起來了,這個時候再拖著尸體回去,一來一回,恐怕浪費不止兩個時辰。 巧兒臉都急的白了。 荊婉兒只能當機立斷道:“你留在這里等著,我出去把尸體處理完,再回來跟你回去復命?!?/br> 梁尚宮要求的是兩個人一起,她們中任何一個人落單,另一個都要倒霉。 沒想到巧兒臉色一白之后,立刻說道:“不行,尚宮吩咐我一定要寸步不離你身邊!” 果然巧兒的作用是來監(jiān)視她的,荊婉兒看她一眼,可是現(xiàn)在卻情勢逼到了這里。守宮門的這些人,從來是認牌不認人,所以哪怕荊婉兒這張臉孔,早就出現(xiàn)在宮門口無數(shù)次,她若是沒有腰牌,同樣不會允許她出宮。 荊婉兒看著巧兒說道:“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你帶著尸體出宮,確保尸體在你面前被處理干凈,我留在這里等你?!?/br> 既然梁尚宮是因為信不過荊婉兒,所以讓巧兒跟著,那么只要巧兒自己親自動手處理了,自然就不關荊婉兒的事。 可是巧兒的膽子,又怎么敢。 巧兒臉色煞白:“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我不會處理尸體?!?/br> 荊婉兒看著她,不言不語。 兩個守門將領不干了,他們皺著眉頭:“你們要是不出宮就趕緊把尸體拖的遠一點,別在這礙眼!” 這是尸體,誰愿意一直看著。 荊婉兒看著巧兒,巧兒最后一根稻草被壓垮:“你,你快點處理完回來,我在這里等你、你不能告訴尚宮!” 荊婉兒訕笑了一下:“告訴尚宮?我難道不怕死嗎?” 不管是巧兒獨自留下等她,還是她留下巧兒,自己單獨處理尸體,都已經(jīng)違背了梁尚宮的意愿,說出來,她們倆都逃不脫。 荊婉兒不再猶豫,將繩子繞在手臂上,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開始往宮門口拖。 真是重死了。 一座宮城十分龐大,最中間是浮華錦繡,人間福地的所在。 可是這么大的地方,還有很多無人問津的角落。雜役房在最偏僻的一隅,最靠近玄武門。 除了玄武門,就是臭氣熏天的亂墳堆。所以玄武門的守將,整天也是一臉晦氣,被派到玄武門,基本也就等于宮女們被發(fā)配到雜役房這種地方一樣了。 人都不能死在宮墻內(nèi),所以,一墻之隔這外面,就成了安放這些人的地點。 荊婉兒拖著席子,看著面前一個個鼓起的墳包,終于是到了。 她松開繩子,先坐在石頭上歇了幾口氣。 然后才摸出口袋里的火油,她從前也處理過一具需要焚毀的尸體,但沒有一具,是像今天這樣。 荊婉兒瞇眼盯著草席。 有什么原因,是讓一具尸體已經(jīng)被砍頭之后,還要再次焚燒干凈的? 荊婉兒想起了毀尸滅跡。 休息的差不多之后,她捏著火油站起來,走到草席旁邊,繞著走了兩圈。 這種日頭下,火油澆上去,極易起火,而且很快就會燒干凈。 不管是誰送來了這具尸體,時間算的剛剛好。 荊婉兒蹲了下來,慢慢把手伸向了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