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世家的高手
這大理寺,看似森嚴,卻如裴談之前仿佛無意所說的,有幾個人是真的聽從他這位裴寺卿的。 “大人,林姑娘似乎撐不住了。”傷成這樣子,不死都是命大。 “把她抱進來?!迸嵴労鋈徽f道,起身轉動了書桌上一盞油燈,書房一道暗門被打開來。 這里連通裴談的臥室,縱然是大理寺當值的人,最多也只知道大理寺卿喜歡徹夜掌燈夜讀,卻從來不知道裴談的臥室就在這里。 裴縣當即抱起了林菁菁,跟隨走入了暗門中。荊婉兒都是第一回見到這書房中機關,卻也顧不得驚訝,趕緊將書房的門緊鎖,避免有人闖入發(fā)現(xiàn)一地血跡。之后也立即跟入暗門中。 來到裴談臥房,裴縣將林菁菁放入床榻上。就聽裴談吩咐: “去點上一盞油燈?!?/br> 屋內漆黑,只有些許月色照了進來。只見荊婉兒手中燃起火折子,輕輕走到桌前,點亮了里面燈芯。 此時就看見,林菁菁一身血污,叫人心疼又不忍視。 “大人,不找個大夫嗎?”荊婉兒幽幽望著裴談,看林菁菁這個樣子,能否撐到白天,都根本不知。 裴談眸色幽幽,顯然也在想什么,“裴縣,把墻角柜子里的酒,全都拿出來?!?/br> 雖不知用意,裴縣還是立刻來到柜子前,打開果見里頭擺了一排排的酒。 裴談那廂也解開自己的外袍,蓋到了林菁菁的身上。他轉頭看著荊婉兒:“你過來,把她身上的衣服剪開?!?/br> 荊婉兒目光動了動,就見裴談抽出了一把匕首,在油燈上烤了片刻后,遞給了荊婉兒。 林菁菁身上的傷口太多,也太深,衣服都裹了進去,用脫是不行的。 荊婉兒猶豫了片刻,伸手接過匕首,然后裴談就背過了身,伸手將屏風拉過來,遮住了床榻。 林菁菁口中一直喃喃著什么,卻聽不清。 荊婉兒握著匕首,把一條條帶血的布條丟在了地上。 這時候,裴談和裴縣站在屏風之外,裴談看著他:“你的傷怎么樣?” 裴縣能和十幾個高手纏斗,還要救出林菁菁,雖然他說大部分都是別人的血,可他破爛的衣服卻騙不了人。 裴縣垂著眸色:“屬下不要緊,只要這姑娘能醒過來便好?!?/br> 身為暗衛(wèi),跟生死打交道本就是常事。 裴談良久才說道:“現(xiàn)在我能做的,只是幫她止住血。”林菁菁到底能不能活下去,就連誰都無法確保。 “現(xiàn)在長安城的金吾衛(wèi)和千牛衛(wèi),究竟聽誰的號令,怕不是你我能猜出的?!?/br> 裴縣沉眸:“屬下知道,所以屬下才只敢等到深夜,帶她進大理寺?!?/br> “想保住她的命,最好的辦法,是隔絕她和外界的接觸,如果請郎中來給她醫(yī)治,反倒讓她落入危險?!?/br> 因為現(xiàn)在的長安城,風聲鶴唳,一個弱女子當街被追殺,巡城的金吾衛(wèi)千牛衛(wèi)集體眼瞎,這已經(jīng)不是尋常小事了。 屏風內傳出一聲柔和的:“大人,衣服已經(jīng)除去?!?/br> 裴談走進去,見到林菁菁身上,正蓋著他的衣服。他說道:“裴縣,你先把這些酒放在火下烤沸之后,讓婉兒以這些酒代水,給林菁菁洗身?!?/br> 用燒酒祛毒,包扎止血,是他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 林菁菁雖是煙花女子,裴談卻沒有就事占便宜,這里只有荊婉兒一個女子,只能由荊婉兒代勞。 “我柜子里還有干凈的衣服,”裴談頓了片刻說道,“把衣服剪成段,包扎在林菁菁的傷口?!?/br> 幾廂配合,直到子時夜的降臨,林菁菁的渾身傷口,才包扎好。她身上竟有不下三十多道大大小小的傷口,有的可見里面骨頭,乍見這樣何嘗不觸目驚心。 荊婉兒看著一地剪碎的衣裳,大約只有裴談,會不避諱用自己的衣裳,給一個風塵女子包扎:“那些人必是要置人于死地,才會下手這樣狠毒?!?/br> 這林菁菁,一直支撐到荊婉兒幫她包扎完,口中那喃喃自語才停了,歪頭昏睡了過去。她一個女兒身硬挺到現(xiàn)在,若不是求生意念極為強烈,幾乎難以想象。 “心里有不瞑目的事,便是咬一口牙,也不愿就此離去?!迸嵴劸徛卣f。 荊婉兒看著昏睡過去的林菁菁,這女子這般無非是為了她口中的范郎也要掙扎存一口氣,世上傻女子何其多,都可不顧自己性命。 裴談這時看向屋內二人:“林菁菁在大理寺的事,只有屋中我們三人知曉,再不得外傳?!?/br> 大理寺雖然人人皆不可信,可裴談的屋子,還不會有人敢進來搜索。林菁菁只要還待在這里,就不會有事。 裴談看著床邊少女:“婉兒,你留在這里守著林菁菁?!?/br> 荊婉兒目光閃爍,點了點頭。 裴談示意裴縣了一眼,兩人便走入暗門中。 兩人重新回到書房,裴談幽幽目光落在他的面上:“你方才想要說什么?” 之前他們談到那群追殺之人的時候,裴縣明顯有未盡之言,當著荊婉兒的面,他不愿意說。 裴縣目光深如星子:“公子,追殺林菁菁那些殺手……是世家養(yǎng)出來的?!?/br> 想要養(yǎng)出裴縣這樣的暗衛(wèi),一般的大家族也是做不到的,非世家的勢力不能行。 而裴縣只要稍一交手,就能看出對方絕非江湖小輩,是和他一樣的暗衛(wèi)。 裴談眉心皺了起來。 長安城的世家寥寥可數(shù),而追殺林菁菁的,可以說能斷定和偽造荊文韜尸體的是同一勢力。 裴縣這時才眼眸幽沉地說道:“大人,現(xiàn)在證據(jù)確鑿,為何不進宮面圣?!?/br> 裴談看著他:“哪里來的證據(jù)確鑿?” 裴縣目光幽光閃著:“誰會追殺一個貧賤女人,還派了十幾個頂尖高手?,F(xiàn)在驗尸房那具尸體,定然就是這女子前日來大理寺狀告的——失蹤舉子?!?/br> 裴談淡淡地,片刻方說:“這不過都是你的推測,證據(jù)呢?” 裴縣皺了皺眉,面色有些陰沉?,F(xiàn)在事情如同擺在砧板之上,林菁菁被追殺,必然和她擊鼓鳴冤是因果關系。 裴談慢慢踱步:“你并沒有明白我的意思?!?/br> 大理寺辦案,講求實證,所謂實證,物證,人證,所有環(huán)節(jié)都是謹慎不能。 裴縣所說,無論多么有道理,終究無法呈上公堂,成為呈堂證供。 “只有林菁菁醒了,我們才有轉機?!迸嵴勥@時幽沉說道,他的言語,才是點出了關鍵,“現(xiàn)在只有她辨認的出驗尸房那具尸體,是否范文君本人?!?/br> 和荊婉兒來認尸同理,裴談相信林菁菁如果都能為了范文君前來大理寺?lián)艄镍Q冤,那要在尸體身上辨認出范文君身份,也并不難。 現(xiàn)在所有一切都只是裴談的推理,大理寺辦案,講究實證,只有等尸體身份得到了確認,才是推據(jù)成為事實的依據(jù)。林菁菁,現(xiàn)在是整個案子最關鍵的人物。 裴談看著自家侍衛(wèi):“這三日你不要顯露任何行蹤,避免有人盯上你。” 裴縣眼眸幽幽道:“屬下出手之時,特意蒙住了頭臉。” 那也不能保證有人憑借身形認出來,連裴縣都能憑著對方身手路數(shù)來判斷,對方自然也能。 裴談說道:“現(xiàn)在敵不動我不動,關鍵不能讓他們知道,林菁菁未死。” —— “尚書大人?!蹦侨簹⑹值氖最I,壓住身上冷汗,跪在了宗楚客面前。 宗楚客放下手里書,盯著他,“人死了沒?” 黑衣人首領回話道:“那女子身上要害皆被我們重傷,活不了多久了?!?/br> 宗楚客向那黑衣人走了一步:“活不了多久?就是說你們并沒有把人殺了,對吧?” 黑衣人首領的手心沁出了冷汗,“……那人劫走了人之后,就消失了。我等聯(lián)合金吾衛(wèi)在城中暗中搜尋,居然、居然一無所獲……” 最主要的是,沒看見那人相貌,更不知是哪路人馬。又如何能在滿城金吾衛(wèi)的搜查下,還杳無蹤跡。簡直讓人想想發(fā)寒。 宗楚客盯著殺手首領半晌沒出聲。 “誰會去救那樣一個低賤女子,”宗楚客目光冷冷。 殺手首領低頭,那人出現(xiàn)的時機太巧,才讓他們十幾個人都措手不及。 宗楚客目光幽深,“尸體沒有毀掉,人也還活著,留著你們的意義是什么?” 首領捏住手心,“尸體雖然還在,但已經(jīng)被破壞,就算被大理寺留著,也驗不出什么?!?/br> 宗楚客面無表情,他從不相信僥幸。 首領小心抬起頭:“大人,不如將這件事,稟告相爺,讓相爺……想想法子?!?/br> 宗楚客冷冷說道:“此事誰也不準在相爺面前提起,現(xiàn)在大考當頭,豈能什么小事都要去麻煩相爺?是嫌你們還不夠無能嗎?” 首領盡管心中有疑義,卻也不敢言語頂撞宗楚客。 宗楚客眼中是無盡血色,收買區(qū)區(qū)一個大理寺仵作容易,要把大理寺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才是他的目的。他宗氏為大唐朝廷賣命這么久,最后皇帝因為區(qū)區(qū)一個豎子就要他的親子去死,不把大理寺收入他囊中,這個尚書他就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