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霎時間,木瓜的香甜和牛奶的醇厚便都從里頭飄散了出來。 原來整顆的橘紅木瓜是從側(cè)面切開了一個半大的口子,往里一看,才是別有洞天。 三人皆是一愣。 她們也吃過不少用木瓜做成的糖水,可那都是果rou切塊后燉就而成,還沒有見過這般做法的,一時都有些新鮮。 粉裙女子拿起一個精細(xì)的木勺,輕輕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桃膠口感爽脆,皂角米軟糯濃稠,再加上木瓜rou香甜可口,三人一不留神就吃空了。 “太好吃了??!”粉裙女子眉飛色舞道,臉上再沒了方才的質(zhì)疑神色,這是也變成廣式糖水鋪的死忠粉了。 她還沒解饞呢,正打算叫銀嬸再上一份,而這時,外頭的門口處卻傳來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 第8章 景立果然又卷土重來了,這次帶來的人比之上回又多了幾個,黑壓壓的圍了一圈在門口,還不許外頭的客人進(jìn)來。 有認(rèn)識景立的街坊,見此情景,當(dāng)即交頭接耳討論道:“喲,景立這是要干什么呀,這糖水鋪招他惹他了?” “銀嬸是景正的媳婦,他這是來找自己弟媳麻煩了。”這人上回撞見過景立來鬧事的場面,所以知道內(nèi)情。 他這話一出口,周圍幾人連忙走過來攀談道: “原來銀嬸就是景正的媳婦啊,我可聽說景正的媳婦對他極好,病重也不離不棄的照顧,好幾回景正不愿拖累要她改嫁,她都不肯?!?/br> “是啊,銀嬸是個好人,只可惜啊”那人一頓,在背后指了指景立,“他不是個好東西?!?/br> 林銀一見又是景立,頓時氣急:“你到底想怎么樣?!” 景立一手插著腰,一手抖摟著手中的借據(jù):“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br> 此時正當(dāng)鋪子營業(yè)的高峰期,林銀一見外頭有不少人,生怕影響了生意,咬了咬牙道:“多少錢?” 景立見達(dá)到目的,得意笑了笑,往手指上吐了口唾沫,慢悠悠地數(shù)起來:“去年九月,三兩,去年十月,五兩,今年二月,十五兩...” 林銀越聽越目瞪口呆,被他這么一個勁的數(shù)下來,竟然高達(dá)上百兩。 “這怎么可能?我從來沒借過這么多錢!” “不給是吧?!本傲㈥帎艕判α藘陕?,伸手一揮,身后的幾個壯漢瞬間涌了上來,作勢便要沖進(jìn)鋪子里頭。 林銀孤身一人攔不住,想往后頭喊人卻也是來不及,場面一下子亂哄哄起來,眼見那些人就要闖入之時,忽然有一人從人群中擠了出來,還帶著幾個小廝,將那些壯漢生生攔了下來。 那男子站于人前,只見他穿著素白色云紋錦衣,一條靛青魚紋角帶系在腰間,五官俊逸,渾身透著股文質(zhì)彬彬之氣。 “各位鄉(xiāng)親,我是林家藥鋪的少東家,景正自生病后一直都是由林家藥鋪診治,這張單子上詳細(xì)記錄了每次出診的診金以及醫(yī)藥費,統(tǒng)共十五兩,壓根沒有景立說的如此高額?!?/br> 林家藥鋪是淮南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醫(yī)館,當(dāng)中有不少認(rèn)識林知良,也受過林家藥鋪恩惠的人。 景立見自己的人又被攔住,面露不善地盯著林知良。 “林少東家,這是我家里頭的私事,你確定要插手?” 林知良笑了笑,并不畏懼他的威脅:“用造假的借條來催債是觸犯我大周律法的,需要我去有司衙門將先生請來給你普普法嗎?” 林銀一聽這話,當(dāng)即擠出兩滴眼淚,凄婉悲情道:“我辛辛苦苦侍候丈夫,養(yǎng)大兒子,這景立搶了家里的房子不說,如今還想要逼死我們母子,這個借條根本就是偽造的,求大家給我評評理啊。” 眾人一聽這話,全都開始對景立指指點點:“景立,你好歹也是大哥,這般欺負(fù)自己的弟媳,就不怕你弟弟從陰曹地府上來找你算賬嗎?” “孤兒寡母也要這般欺負(fù),景立,你自己也是有后代的,可別最后得了報應(yīng)啊?!?/br> “你們——你們少胡說八道?。 本傲⒁姳娙思娂娭肛?zé),頓時氣急敗壞。 “就算醫(yī)藥費沒有這么多又如何,誰知道你林銀自己花到哪里去了?!?/br> 景立心里著急,眼看事情成不了,他便打算耍賴到底了。 雙方膠著之時,嘈雜的人群中忽然傳來中氣十足的一聲吼:“孽障,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 不一會兒,便見景福攙扶著一個步履蹣跚的白發(fā)老太太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娘?你怎么來了?”景立一愣。 景老太太走上前,不由分說便將右手上的拐杖狠狠敲在景立的脊梁骨上。 “你身為哥哥,卻沒有半點哥哥的樣子,阿正已經(jīng)死了,你卻來這里逼迫他的妻兒,你心里還有沒有半點兄弟之情?!?/br> “娘,親兄弟也得明算賬啊。” 景立抱著肩膀呼痛,礙于這么多人看著,他就只能忍著。 “我是想著把錢要回去,也好給你改善伙食?!彼恼f辭倒是冠冕堂皇。 景老太太卻是知道自己大兒子的德行,冷哼道,“我過得好好的,反倒是阿正媳婦,被你趕出家門就算了,如今好不容易尋了個落腳的地方,你又要來鬧事,好,你要鬧是吧,我現(xiàn)在就去縣衙立文書,與你斷絕母子關(guān)系?!?/br> “別別別,娘我錯了?!?/br> 景立心里頭恨得咬牙切齒,面上卻不得不裝慫認(rèn)錯,并非他有多敬愛這個母親,而是一旦脫離了母子關(guān)系,他就繼承不了家里那一畝三分地了。 “你既然知道錯了,就應(yīng)當(dāng)給你弟媳道歉?!崩咸粗昙o(jì)大,說話的聲音卻是洪亮。 “什么?要我給那賤——”景立的話還沒說完,老太太又甩了一悶棍過來,只把景立打的悶哼一聲,膝蓋一彎,生生跪了下去。 他景立向來自詡地頭蛇,手下小弟眾多,何時有過當(dāng)街下跪這般丟大臉的模樣。 可是他又不得不認(rèn)錯,畢竟景家的財產(chǎn)還得靠老太太點頭才能給到自己。 “阿正媳婦,是我莽撞,得罪了。”景立憋紅著臉小聲說了兩句,街坊鄰居一聽,全都捂嘴笑了起來。 “活該,從小他就不安分,每日上趕著攆我家雞,如今總算看他吃癟一回了?!?/br> “大哥你就起來吧,我可受不得你這個禮?!绷帚y冷冷道。說罷又走到老太太面前,“婆母,都是兒媳不好,還累得你老人家出來cao心?!?/br> 老太太握緊她的手,心懷愧疚道:“是我們景家讓你受委屈了,要不你就帶著景?;貋戆桑降走€是住在自己家里舒服?!?/br> “不用了婆母,我跟景福在這里挺好的?!?/br> 她并不相信景立是真心悔過,若回了去,指不定要受什么磋磨,而且江杏對她有恩,糖水鋪如今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忙碌,她萬不可在這時候離開。 老太太嘆了口氣,回頭又對景立道:“還嫌不夠丟人嗎,帶著你這些狗腿子跟我走?!?/br> 景立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臨走前含恨地瞪了眼多事請來老太太的景福,林知良說的不錯,他的這些借條都是造假的,要是這老太婆真去衙門,一查就能查出來,他可不想吃牢飯。 見著人散去,林銀徹底松了口氣,走到林知良面前,客客氣氣道:“真是有勞林大夫今天來替我作證了?!?/br> “受人之托,應(yīng)該的?!?/br> 林銀聽罷,不由一愣,“什么?是何人在背后幫我?” 林知良溫和一笑,“自然是你家掌柜了?!?/br> 林銀一愣,這才反應(yīng)過來,難怪一早上都沒見著自己兒子,她還擔(dān)心主子會怪罪那傻小子營業(yè)期間沒影兒呢。 如今便想明白了,不止林知良,就連景??隙ㄒ彩堑昧酥髯拥姆愿?,才從鋪子離開去請了老太太的。 沒想到主子在后頭的廚房辛苦忙碌著,卻還能為她籌謀這許多應(yīng)對方法。 林銀當(dāng)下便在心里暗暗發(fā)誓,日后無論如何,她都是赴湯蹈火跟定江杏了。 “銀嬸,快帶我去見你家掌柜吧,我還有話同她說?!?/br> 林銀連忙應(yīng)聲,將林知良請了進(jìn)去,不一會兒又走了出來,對著一眾顧客道:“今日之事叨擾各位了,方才我們東家說了,為表歉意,明日糖水鋪打八折,更有新鮮的點心上市,請大家一定要來啊。” “好好好,明日你們可要早點開門營業(yè)啊?!?/br> “銀嬸,你們家糖水都那么好喝,點心肯定更好吃吧,明日我可一定要來嘗嘗?!?/br> - 后院 丹桂樹下砌了張圓形石桌,旁邊還圍了四張圓形的小石凳,江杏與林知良相對而坐,乍一看過去,便是一副郎才女貌花前樹下的美好景畫。 江杏將曬干的丹桂放入茶盅,用熱水沖泡,桂花的芳香便蔓延了開來。 “林大夫,今日之事麻煩你了?!?/br> 江杏說罷,親手沏了一杯遞給他。 林知良連忙伸手接過,面含笑意道:“舉手之勞而已,江姑娘不必客氣,對了,令堂的病可好了?若有需要,我自當(dāng)上門繼續(xù)治療。” “已經(jīng)大好了,多虧了林大夫的妙手銀針?!?/br> 蘇氏的病一直都是林知良看顧的,一來二往兩人便相熟了,江杏又得知景正的病也一直是在林家藥鋪診治,便讓王青去傳話,托他前來作證。 微風(fēng)掠過,綠枝上的嫩黃丹桂零零散散飄落下來,有的落在了石桌上,有的落在了少女的肩頭。 江杏側(cè)過臉,伸手將肩上的碎花兒拂落,動作優(yōu)雅自然,看的林知良一瞬呆住,鼻尖聞到的恍若不是桂花茶的味道,而是少女的體香。 “原只是父親不得空,我毛遂自薦,所幸穩(wěn)住了令堂的病情,只是我還未出師,擔(dān)不得大夫稱謂,我小字知良,街坊四鄰都這般稱呼,姑娘若不嫌棄,也...也可這樣叫我?!?/br> 林知良緋著臉,磕磕絆絆說罷,略有期待的看著她。 楚子淵剛一走進(jìn)后院,便將這話聽了進(jìn)去。 他勾了勾唇,只是,笑不及眼。 知良? 嘖 這小子打的鬼主意他一下子就看穿了。 “那多不尊敬啊,我還是叫林公子吧?!苯游⑽⒁恍Α?/br> 林知良的眼神頓時暗了幾分,面上倒依舊是一臉溫和的模樣,“也好,也好...” 楚子淵抿了抿唇,這下是真心實意的笑了。 小姑娘還算聰明。 楚子淵三步并做兩步走上前來,俯身對江杏道:“都安排妥當(dāng)了?!?/br> 景立在門口做的那場戲江杏盡收眼底,只是她仍有不放心的地方。 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她既是黃雀,那便不會只是一只看熱鬧的黃雀。 景立三番兩次攪和她的生意,只是隨便跪一跪就想把事情揭過去? 她江杏可不是這般好揉捏的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