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其實往年她最經(jīng)常做的還是蛋黃豆沙蓮蓉餡的月餅,可眼下什么餡料都沒買,倒是有幾斤新鮮的豬rou放在案板上。 江杏托著下巴想了想,干脆做一道酥香鮮rou月餅。 她自餐櫥柜中取出一個壽桃形狀和一個圓形繪花形狀的木質(zhì)餅印模子,這都是去年用剩下保存起來的,刻制圖樣十分精巧。 做鮮rou月餅十分簡單,江杏徑自把袖子挽起來,開始揉面團。 揉搓的過程中可以加入少許飴糖,既麥芽糖,讓面粉上上色,而后將面團的表面揉至光潔細膩,蓋上一塊白布靜置在一旁。 接下來便是調(diào)餡料。 豬rou剁碎后加入鹽和胡椒粉,再撒一點白酒和生姜汁去腥解膩。 將調(diào)好味道的rou餡包裹進面團中,再放入餅印模子里頭按壓結實,最后倒扣模子將月餅完整地拍打出來,便成了。 烤好的鮮rou月餅酥脆松軟,rou餡美味,一口咬下去,便是鮮、香、酥三種口感在口中綻放。 月色自窗臺傾瀉而入,那抹光潤的瑩白正好打在桌上那一個個圓潤可愛的月餅面上,好似覆上了一層銀霜,竟成了仙物那般,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江杏正尋思著要怎么把月餅帶出去給糖水鋪的人都嘗嘗時,身后正好傳來幾聲穩(wěn)重的腳步聲。 “原來姑娘在廚房啊,讓奴婢好找呢,夜里露重,姑娘仔細著涼。” 說罷,散開手上的披風仔細為江杏穿上。 江杏以為是冬兒,回過頭一瞧,才發(fā)現(xiàn)是夏mama指派給她的丫環(huán)。 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人。 “夏mama沒說錯,你果真機靈?!?/br> 這丫鬟的長相也是眉清目秀的,聲音里透著一股沉穩(wěn),一看便是出自大宅院里頭十分有規(guī)矩教養(yǎng)的。 江杏不由想道,京里的江府已經(jīng)這么有能耐了嗎,請的都是這等下人了。 “姑娘謬贊了?!彼t遜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藍葉?!?/br> “是哪兒人?” “京城人?!?/br> 江杏又隨口問了幾句,轉(zhuǎn)而自桌上取了兩塊月餅遞給她:“都是我剛做好的,你嘗嘗。” “這...奴婢不敢?!彼{葉低著頭。 江杏微微一笑:“拿著吧?!?/br> 藍葉立刻伸出雙手接過,神色恭順。 弦月齋之外的人一向?qū)λ聫N之事很是鄙夷,可藍葉卻獨有驚詫,并無其他。 怎么,她難道不是夏mama的人嗎,不該像方才院中那些趾高氣昂的小丫頭那般嗎? 抑或是太會隱藏和演戲了? 正思索著,冬兒步伐匆匆地走入廚房,見藍葉也在,便欲言又止地看了江杏幾眼,顯然是有不得被外人道的事情需要稟報。 江杏便對藍葉道:“你下去吧,這里有冬兒伺候就成?!?/br> 藍葉露出猶豫的神色,夏mama可是命令她一刻不離地盯著江杏,方才分神讓江杏一個人來了小廚房已是疏失。 藍葉正想開口說些什么,江杏的神色直直看了過來,少女羽睫微抬,瞳孔深邃,臉上的笑意淡去了幾分,就這樣安安靜靜地不怒自威地看了她一眼。 藍葉一驚,連忙低頭道:“奴婢告退。” 轉(zhuǎn)身路過冬兒身邊時,瞧著她手上的那盞兔子燈,動作猛地一個踉蹌,心下驚訝不已,這兔子燈的扎法,怎么像極了.... 藍葉思緒大亂,知道背后的江杏還在盯著自己,腳步卻又不敢停留多看。 見藍葉的身影消失在廊下,冬兒才走上前,將手中那盞精巧玲瓏的兔子燈遞給江杏,附在她耳邊低聲道:“主子,楚小哥來了?!?/br> 江杏見著那盞兔子燈的做工便猜到了,丹桂樹上掛著的兔子燈大半是出自他的手,眼下聽到實話兒,心中歡喜,連語氣都不自覺地揚了幾個調(diào):“這么晚他怎么過來了,人在哪兒?” 欣喜過后,江杏又覺著這種感覺很新奇,明明二人幾個時辰前才見著面,卻像經(jīng)過了千古那般。 第21章 夜色朦朧,曙月鋪路。 冬兒引著江杏行至后院的角門,便退在后頭望風。 楚子淵已然等候在檐下,少年背脊挺拔地立于黑暗之中,四周萬籟俱寂,天地間仿佛只剩他一人。 那種遺世獨立的孤獨感讓江杏的心里沒來由的悶了幾分。 她不想看到他這般被黑暗包圍,孑然無助的感覺。 “阿煦?!苯訌埓絾玖藛?。 雖然有在刻意壓低聲音,可少女清脆似銀鈴的聲音還是一下子鉆入了楚子淵的耳中。 少年轉(zhuǎn)過身來,眼底覆上了一抹淺淡的溫潤,安靜地站在那處等著她。 江杏頓時展眼舒眉,小巧的手心提著兔子燈,另一只手則抓著拽地的裙擺,巧笑明媚地邁開步子,踏著曉月之色,宛如月宮女仙般行至他面前。 “你怎么來了?”少女窈窕的身姿停在他身前,語氣里不自覺多了些歡快之意。 楚子淵的視線暗暗端量著她,見她并無異樣,一切安好,才緩緩道: “大家擔心你在府中的境況,曉丹更不放心自己明日須得下廚獨挑大梁,與其她兩相不安又慌亂如麻的過來尋你,給你徒增憂心,倒不如我替她來看看你?!?/br> 楚子淵這才知曉,原來江杏竟是江懷揚之女。 前世他對此人頗有印象,江懷揚善于鉆營,利欲熏心,他膝下無子,卻借著幾個女兒嫁入高門的婚事官運節(jié)節(jié)攀升。 奇怪的是,楚子淵在來的路上絞盡腦汁想了許久,卻對江家三姑娘江杏嫁于何人毫無印象,仿佛她就不存在于整個江家那般銷聲匿跡。 江杏聞言,如波的明眸轉(zhuǎn)了轉(zhuǎn),起了打趣逗弄的心思,勾了勾唇,微微傾身: “所以...你只是替曉丹來看我的嗎?” 少女的容顏近在咫尺,那抹似有若無的丹桂香味在夜色中更為清馨。 楚子淵驀地僵住,所幸他站的地方背對著夜色,否則那一臉的緋紅必定要藏不住。 半晌,少年漂亮的喉結上下滾動,張開收緊許久的薄唇,低沉而緩緩道: “是我自己,也想來看你?!?/br> 藏形匿影的關懷,竟這般毫無征兆的,全然攤開在她面前。 江杏的神色頓時一怔,沒想到他真的會說出來,少女的朱唇動了動,不自覺蕩漾開一抹絢麗的笑意。 - 正這時,身后的樹叢忽然生出一陣晃動。 楚子淵臉色一變,首當其沖的反應便是將江杏護在身后,朝那處凜聲喝道:“什么人?” 頃刻間,踉踉蹌蹌走出來一人。 “小公子,是我!!” 說話這人著一身湖綠褂子,待看清她的臉后,江杏的眼神微微一沉。 小公子這三個稱呼讓楚子淵微微疑訝:“你是....藍葉?” 藍葉猛地點了點頭,眼眶通紅,臉上是掩蓋不住的激動和喜悅,撲通一聲跪在楚子淵面前。 “奴婢終于見到你了?。 ?/br> 江杏自楚子淵身后傾斜露出一顆小腦袋,眼里那抹警惕慢慢消散,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 楚子淵讓藍葉先起來,才問道:“你怎么會在這?” 藍葉擦了擦眼淚,壓住內(nèi)心的激動娓娓道來: “自從夫人去世后,我們院里的人通通都被老爺發(fā)賣了,我被賣進了江大人的府中,因為服侍過楚相爺之女,就被江大夫人高看一眼挑中了去院里伺候,此番跟著夏mama來淮南也是我主動要求的,為的就是看能不能找機會尋到小公子你的下落?!?/br> 楚子淵:“京里眼下如何?” “相爺每日都會派大量人馬去尋你,只是都不得結果,至于老爺,奴婢被賣了之后,就鮮少能知道他的消息了?!?/br> 藍葉提起楚子淵的父親,他的神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仿佛她口中之人與自己毫無關系,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陌生人。 而藍葉一個內(nèi)院丫頭之所以能夠知道相爺府中之事,還是因為江大夫人一心想將大姑娘江荷嫁給楚家大爺楚敏桓,她這才能偶爾聽到幾句相關的消息。 江杏見此,暗覺自己一個外人似乎不能再繼續(xù)聽下去了,便輕咳了聲打斷他們的交談。 “要不,我先避一避?” 藍葉心里正有此意,畢竟這是楚家的私事,外人不可聽。 不料楚子淵卻搖了搖頭,不在意道:“無妨,不是什么秘事?!?/br> 藍葉頓時心生驚訝,為何小公子會這么信任三姑娘? 江杏一向心思敏捷,藍葉的神情自然落入了她的眼里。 “正巧廚房里有我新做好的月餅,我去取些來給你嘗嘗呀?!鄙倥粗荒ㄐσ庹f道,而后便提著裙擺往回走。 楚子淵霎時噤聲抬眸,直到那抹兔子燈的光影消失了,才收回視線。 那是一種不加掩飾的關懷目光,仿佛他的眼里自始至終只有江杏一人。 小公子何時對一個女人這般上心過? 藍葉暗暗尋思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問道: “恕奴婢冒昧地問一句,小公子是怎么和三姑娘認識的?這些日子您還好嗎?” “是她救了我?!?/br> 楚子淵言簡意賅。 藍葉頓時恍然大悟,又想起方才在廚房時,江杏那種輕飄飄卻滿含威懾力的眼神,她微笑道:“奴婢瞧著,三姑娘頗有些夫人當年的風采呢?!?/br> 楚凝看似外表柔軟,卻比誰都聰穎愀然,闔府上下沒有人敢違逆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