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房間里。 邵俊正盯著郁穎看。 郁穎是他們東溪村唯一的秀才,也是原身的啟蒙老師,兩人的關(guān)系非常親厚,郁穎對原身非常好,原身也對郁穎非常親近。 郁穎曾經(jīng)滿心想好好教導(dǎo)原身,期待著原身同樣能考中秀才改換門庭。 奈何,天有不測風云。 原身開蒙沒多久,邵益便傷了腿。 郁穎雖然能夠免除原身的學費,但培養(yǎng)一個讀書人卻不是僅僅免了學費就可以的。 學習過程中,所消耗掉的筆墨紙硯從來不是一個小數(shù)字,再加上那一年王慧娘早產(chǎn),生下了一對剛剛七個月的龍鳳胎,為了養(yǎng)活這兩個孩子,邵家人已經(jīng)用盡了全力。 再加上爹瘸娘病,為了養(yǎng)家,原身不得不斷了求學路。 不過原身有幸得郁穎憐憫,依舊讓原身隨著他背書認字,再多的,郁穎一個老秀才也做不了。 即便如此,原身也非常感激郁穎,拿郁穎當半個父親看待,平日里總是盡可能的抽出時間去照顧老秀才。 邵俊急急忙忙的問道:“老師,到底出什么事了?為什么我爹不報官?” 郁穎輕輕嘆息口氣,拍了拍邵俊的手臂,說道:“俊哥兒,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二,不是孩子了,這件事兒沒你想象中那么簡單?!?/br> 邵俊不解。 郁穎慢慢地和邵俊解釋起來。 其實這事兒說穿了很簡單。 現(xiàn)代找警察和古代報官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現(xiàn)代法律已經(jīng)不講究連坐等刑罰,但是古代則不同。在古代如果宗族之中有了惡人,是會有連坐罪名的。 “連坐?”邵俊嚇一跳。 來自于后世的靈魂,完全沒想到會有這個罪名。 郁穎表情嚴肅,說道:“不錯!”他盯著邵俊,說道:“而且,不要忘了,俊哥兒,從血脈上講,王偉良還是你表哥呢!更是不行!” “我……”邵俊盯了郁穎半天,他確定郁穎沒騙他。 但是…… “這事兒難道就這么算了?”邵俊感覺胸口一股子悶氣在翻滾。 郁穎知道邵俊不通達,卻也只能勸解道:“俊哥兒,這事兒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報官真的不行!”他壓低了聲音,說道:“俊哥兒,這件事是真沒法子,誰讓王家在東溪村人多勢眾,就算老夫偏著你們說話也不好弄,畢竟你們還要在東溪村住下去呢!而且……”老秀才微微猶豫了下,還是說道:“不要忘了,你不姓王,而是姓邵??!” 郁穎勸說了半天,邵俊這會兒也回過了神,知道事已至此,不可更改。 邵俊勉強笑著說道:“老師,我懂你的意思了!” 郁穎看邵俊面色依舊難看,嘆息口氣,說道:“俊哥兒,你且放心吧,這件事定然不會這么過去的?!?/br> 邵俊默默地點點頭,垂下了眼瞼。 郁穎看邵俊面色抑郁,也沒再多說什么,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說什么都是虛的。 但是,老秀才心里也是憋著一把火。 他暗暗琢磨著,等等一定要好好讓王三登賠償才行。 等郁穎離開房間,邵俊握緊了拳頭,用力砸在了床板上。 他這會兒也清楚了為什么他爹沒去報官。 究其原因,還是他沒錢沒權(quán)還沒勢。 來到古代第一天,邵俊直接被打了一記耳光,心頭的不甘如火一般的燒了起來。 邵俊在房間里坐了一會兒,就聽到房門再度被推開。 他一抬頭。 是邵益。 “爹……”邵俊站起身,喊著。 邵益拄著拐杖,慢慢走到邵俊身邊,拍拍自家兒子瘦弱的肩膀,低聲道:“不甘心?” 邵俊咬了咬唇,用力點點頭。 邵益眼神一陣晦暗,“爹也不甘心,但沒法子,我們必須忍!” 邵俊抬頭看著他。 相比起郁穎的苦口婆心,邵益只是簡單地說,“誰讓我們姓邵,不姓王呢!” 邵俊沉默。 如果說之前他不太懂這話是什么意思,但是經(jīng)過剛剛郁穎的勸說,邵俊已經(jīng)明白了。 在此時此刻,宗族的勢力真的很大。 在某種意義上說,甚至超過了官府。 邵益拍拍邵俊的肩膀,說道:“俊哥兒,這件事我知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甘心,奈何誰讓我們就是普通老百姓呢!又是勢單力薄的……”他說到這里,嘆息口氣說道:“說起來,都怪爹,如果當年爹沒有受傷……” 邵俊聞言,趕忙說道:“爹說的哪里話?爹當年進山尋摸菌菇,不同樣是為了多賺些錢財么?” 只是邵益運氣不好,剛剛進山?jīng)]多遠,就遇到了狼群,最終慘遭橫禍,直接傷了腿,甚至還…… 算了,現(xiàn)在想這些沒什么意思。 邵益拍拍邵俊的肩膀,說道:“俊哥兒,你身體不好,先躺著歇一會兒吧!” 邵俊搖了搖頭,說道:“爹,我有些擔心娘,我去看看我娘再回來歇著吧!” 他的身體他清楚,現(xiàn)在身體雖然虛弱,卻沒什么大礙,邵俊更擔心王慧娘。 王慧娘的身體本就虛弱,養(yǎng)了好幾年都養(yǎng)不好,現(xiàn)在又受到了這么大的刺激,他擔心王慧娘的病體會更加沉重。 邵益聞言嘆息口氣,說道:“也好,你娘這會兒正在房里歇著呢?!?/br> 當下,兩人去探望王慧娘。 邵家占地面積不大,家中因著孩子多,正房也修了三間,除了正房的堂屋,左右兩邊各有一間房。 右側(cè)那邊作為邵益王慧娘的臥房,另一邊住著尚且年幼的龍鳳胎。 邵俊的房間則是東側(cè)的廂房。 邵俊和邵益父子剛剛來到正房,就聽到間里響起了女人低低的咳嗽聲,還有細小的女孩聲音在問,“娘,你還好吧……” 邵益趕忙走了過去,推門而入,“慧娘,你沒事吧?” 房內(nèi)家具極少,只有一張床,角落放著幾個明顯破舊不已的破舊木箱子。 床上側(cè)躺著一個女人,不停地捂著嘴咳嗽著,旁邊,平安和一個同樣瘦巴巴的小女孩正熟練地幫著女人拍背。 那是平安的雙胞胎meimei長樂。 邵益一瘸一拐走過去,面帶憂色幫著拍了拍,說道:“慧娘,還難受嗎?” 王慧娘搖了搖頭,笑著說道:“當家的,我沒事……”說著,她忍不住再度咳嗽了幾聲,問道:“俊哥兒醒了嗎?” 邵俊上前,笑著說道:“娘,我已經(jīng)沒事了!” 他這會兒喊爹娘,已經(jīng)沒有了心理障礙,畢竟一方面他本就是撿的命,再加上他也有原身的記憶,自然非常親近。 王慧娘看到邵俊上前,趕忙拉著他的手,說道:“俊哥兒,你怎么起來了?” 邵俊笑著安撫道:“娘,你放心吧,我身體好著呢,沒事的!” “哪兒說沒事就沒事的……”王慧娘心疼的看著邵俊。 因著王慧娘身體不好,邵俊本人也是剛剛受了大罪,兩人并未多做交談,很快王慧娘就趕著邵俊去歇著,還讓小小年紀的平安過去照顧他。 邵俊有心拒絕,卻也明白他現(xiàn)在要做的是盡快恢復(fù)身體,而不是繼續(xù)抗議。 回到房間,邵俊直接就躺在了床上。 畢竟他現(xiàn)在身體確實還虛著,平安也一副小大人的架勢,哄他哥,“哥哥你趕緊睡吧,等睡醒了就不難受了~” 小手還費勁巴拉的拽了拽被角,掖了掖。 邵俊笑看著幼弟,說道:“平安真懂事?。 ?/br> 平安有些害羞的笑了笑,然后挺了挺小胸脯,說道:“當然,我已經(jīng)是大孩子了!” 邵俊輕輕伸手揉了揉平安干枯發(fā)黃的頭毛,確實也感覺倦的很,很快就合上了雙眼,進入了酣眠。 等邵俊再度睜開眼睛,就感覺神清氣爽。 他用力伸了一個懶腰,喃喃著,“可是舒服了……” 睡了一大覺,邵俊原本一直隱隱約約有些頭暈的跡象也消失了。 邵俊坐起身,就看到房間里沒人。 原本睡前守在身前的平安也不見了人影,平安這是去哪兒了? 邵俊再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天色明顯暗了下來。 算算時間,這是到晚飯的時間了? 邵俊一想到這里,就感覺到肚子在咕嚕嚕的叫。 畢竟,今天因為各種事情,原身也就早上吃了些東西,一整個白天基本上沒吃什么。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只要他一想到晚飯,就感覺有些懵。 因為在他的記憶中,出現(xiàn)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莫名物體。 呃……那是……飯菜?不會吧? 邵俊一陣狐疑。 沒等他想明白,房門直接被推開了,一個陌生中透著熟悉的老太太端著碗出現(xiàn)在門口。 老太太看到邵俊坐起身,趕忙走了過來,利索的將飯碗放在桌子上,粗糙的手掌撫摸著邵俊,一氣的喊道:“哎呦,外祖母的心肝啊!你怎么起來了?身體還沒好利索呢!” 邵俊脫口而出,“外祖母!你怎么來了?” “還我怎么來了?你差點兒都被東三婆子家那個殺千刀的害死了,我怎么能不來??”王趙氏心疼的摟住邵俊瘦小的身子,各種心疼,又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爹也是憨的,你都受了這么大的罪,都不記得往那邊送個信兒,要不是老六往我那邊跑了一趟,我都不知道!狗娘養(yǎng)的王三登真是喪了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