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縈柔萬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呆愣一瞬，雙手緊張握拳，額上的虛汗越發(fā)越多，大著膽子與他對視，犟道，“是，天生的?！?/br>
    宋楚平蔑笑一聲，拍了拍手掌，便有仆人從外抬進(jìn)了個銅盆。

    宋楚平起身行至銅盆前，面帶嘲弄，用異常好看的指尖，撥弄了一下水面，仿佛盆中有條瀕死缺氧的金魚…

    水面微微波動，將溫縈柔錯愕的神情蕩漾開來。

    “是你自己動手洗？還是本王讓人幫你洗？”

    溫縈柔心死如灰，知臉上的偽裝再也瞞不下去了，硬著頭皮走到盆前，“奴婢自己洗?！?/br>
    她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心跳如鼓，已經(jīng)蹦到了嗓子眼，腦子飛速思考著該如何應(yīng)對……

    安靜的書房傳出輕濺的水花聲，溫縈柔挽起袖口，手捧起一汪水，朝臉上擦拭去…

    草藥被洗凈，蠟黃的汁液沁入水中，她的膚色逐漸轉(zhuǎn)為雪白……

    第5章 交鋒

    水花聲戛然而止，溫縈柔顫著聲線，“二爺，奴婢洗好了?！?/br>
    她將臉上的蠟黃盡數(shù)洗凈后，露出如剝了雞蛋殼般的白嫩熒雪肌膚，眉眼、骨相不再模糊一片，展露出一種攝人心魄，勾人心肝的美麗。

    發(fā)尖的水漬還未擦干，滴落在如玉的面龐上，尤其有種我見猶憐的嬌柔氣質(zhì)。

    好一個“京城絕美”！這婢女果然在騙他！

    眼見宋楚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身周甚至泛出一絲殺意，溫縈柔急急跪下，聲調(diào)哀切道，“欺瞞二爺，奴婢罪無可恕，可實(shí)在是事出有因，二爺可否容奴婢解釋一二？！”

    她滿面水漬，稍顯狼狽，跪在地上悔意滿滿，一雙杏眼泫然欲泣望著他，眼睫已然晶瑩濕潤，淚珠卻未奪眶而出。

    妥妥一副梨花帶雨美人相。

    宋楚平未曾想到這婢女如此頑抗，他眉峰一挑，倒想聽聽她如何狡辯，“說?！?/br>
    “奴婢家逢大難后，只能隨家人在京郊尋些流民亂竄，匪寇滿街的破落地棲身?！?/br>
    “那些村匪惡霸們，見奴婢尚有幾分蒲柳之姿，便日日上門來滋事，剛開始只是言語上冒犯幾句，奴婢忍忍也就過了，可有一次青天白日的，居然…居然就想把奴婢堵在巷中，想…想…”她紅了眼眶，吸了吸鼻子，再也說不下去。

    宋楚平劍眉輕皺，這幾年他雖苦心勵治，政績不俗，卻也知有些地頭蛇是強(qiáng)壓不住的，他敲了敲桌面，“然后？”

    “……幸好被舍弟撞見，和他們扭打了起來，還鬧上了官府。哪知那群嘴臉丑惡的流氓，在縣丞面前巧舌如簧，竟說…說是奴婢勾引在先！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奴婢沒那能言善辯的本事，最后只能倒賠了些銀子，不了了之?！?/br>
    似是回憶起極難堪的往事，她捂著胸口，語調(diào)六分悲情三分激憤，說到動情處，身體還止不住輕輕顫抖，揪著衣角，難堪不已。

    “因逢此難，奴婢知了教訓(xùn)，這才尋了藥方，日日涂抹遮避容顏?！?/br>
    “實(shí)在是奴婢習(xí)以為常了，并不是要有意隱瞞！求二爺體恤！”

    溫縈柔照著原書中的情節(jié)，真真假假添油加醋了一番，她擰著眉頭，恰時流下了幾滴眼淚，又極快地用手抹去…

    這傾國傾城的樣貌，加上一副委屈不已，堅韌不屈的神情，若是旁人見了，定恨不得上去遞了帕子幫她拭淚，再好好柔聲安慰一番。

    可惜她說得動情，宋楚平卻絲毫不為所動。

    他心清目明，思緒一分都未亂，走至她身前，俯身伸手捏起了她的下巴，“何處的縣衙？”

    宋楚平直勾勾盯著她那雙好似根本不會說謊的眼睛，語氣冷肅，盡顯探究之意

    她被迫直視著他，擎天的威勢撲面而來，讓她有些喘不過氣，“靖縣的縣衙。”

    “靖縣縣衙，縣丞姓黃，升堂那日是五月二十七?！睖乜M柔視線沒有避開，甚為篤定道。

    宋楚平松了手，面上的寒霜消散了些，指尖從她面龐上沾來的濕潤感，讓他不禁輕皺了皺眉。

    他站起身來，抽出隨身的帕子，擦干凈手上的水漬，回到那張小葉紫檀椅上撩袍坐下，喝了口茶水才幽幽道，

    “攝政王府不比市井，你這防人之心，用錯了地方?！?/br>
    仿佛瀕死缺氧的魚兒，回到了廣闊的海洋，溫縈柔心中緊繃的那根弦，瞬間松弛了下來。

    她如釋重負(fù)深呼吸一口，磕頭道，“奴婢這就將那草藥扔了，在府內(nèi)以真面目示人。求王爺恕罪?！?/br>
    他的聲音響起，讓人聽不出情緒，“下去吧?！?/br>
    溫縈柔道了幾句表忠心、感激的話語，這才顫著小腿，垂首請安退出了書房。

    她出門的腳步有些許漂浮，氣息也稍紊亂，可即使這樣，該有的規(guī)矩一分都沒少，甚至還主動將銅盆端出了書房。

    宋楚平望著她逐漸消失的背影，用指尖有節(jié)奏地輕輕敲擊著桌面…

    此女甚不簡單。

    今日本想打她個措手不及，拆穿了她喬裝的假面，想著她慌亂之下，必能露了破綻認(rèn)罪伏法。

    卻沒曾想到，這婢女頗伶牙俐齒，喬裝的事實(shí)就擺在眼前，她卻說跪就跪，說哭就哭，將苦衷原委道得清清楚楚，滑不溜秋讓人拿不住錯處。

    她是才救過老太太的忠仆，若因這點(diǎn)小事，便懲戒她的欺瞞之罪，難免寒了下人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