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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想招呼車夫來幫她一把,往車架的方向撇去,居然看見那車夫正聚精會神地,拿著一只顏色都泛黃了的毛筆,正在書本上寫寫畫畫著。 街道上嘈雜的車水馬龍,在他身側(cè)川息不停,可這些仿佛絲毫都不會影響到他。這浮華若夢的街景中,他認真看書寫字的身影仿佛就像個異類。 他許是正在學(xué)習(xí)識字吧?溫縈柔想起他攬客木板上歪歪曲曲的字跡。 生于窮苦,卻能如此刻苦,乘著干活兒閑暇時的間隙如此刻苦。 這樣的一份恒心,就比常人強上不少。 溫縈柔立即覺得,這車夫是個淳厚又上進的老實人,對他的好感又強上了許多。 以至于她沒有出聲喚他,自己拎著東西頗為費力地走到了車架旁。 宋楚平正批著一官員獻的黃河治水良策,蹙眉思考著,正要提筆批注幾句,驀然用余光瞥見了溫縈柔的身影。 他忙將手中的三字經(jīng)放入馬車下的暗屜中,然后上前幾步,接過了溫縈柔手中的東西。 這本就是車夫應(yīng)當(dāng)做的,溫縈柔便也沒有客氣。手中的重量一卸,她只覺得渾身輕松了許多。 宋楚平也不說話,只悶聲將她的東西放進了車架中,然后又抽出了踩腳凳待她上車。 溫縈柔提起裙擺上了車,然后柔聲道,“勞駕再去一趟西街的玉春巷吧。” 哪知垂落的幔簾又被掀起來了,露出了車夫那張灰暗又有些兇惡的臉。 此時那張臉上似是有些羞憫,眸底閃現(xiàn)了些不好意思。 溫縈柔以為他沒有聽清楚,于是又將地點重復(fù)了一遍。 哪知,車夫的手,卻從背后伸出,遞過來了一支開得嬌艷欲滴的梅花。 紅艷艷,美燦燦,照紅了車夫的臉。 溫縈柔怔然接過,“這是?” 車夫見她接過,好似放了心,忙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將一張紙條遞了進來,上頭寫著謝謝兩字。 謝字還寫錯了,最右邊的寸,漏了其中一點。 溫縈柔噗呲一笑,在垂幔中超牽頭喊了一句,“不必言謝,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br> 這車夫著實有些莽撞,但是這一份赤忱之意,倒是讓她絲毫沒有往男女之事上想。 眼下雖然正是梅花開的季節(jié),可若要在鬧市中尋來,的確是需要費一番功夫,也難為那車夫有心了。 他是個知恩圖報的,所以這次溫縈柔辦完事兒,繞道去給松寶買完果子,特意遞給了車夫幾個橘子。 “跑車幸苦,且我在后頭瞧著,你好似一天都沒有喝水了。吃幾個橘子解解渴吧?!?/br> 她這份細心,倒是從來都沒有變過。 這是除了香囊以外,她送給自己的第二次禮。 宋楚平將橘子接過,剝開皮將橘瓣往嘴里一塞… 嘗著有點酸,口感比起江南的貢橘也有點澀,但宋楚平卻覺得心中無比的甜。 天色將晚,初冬的寒風(fēng)吹起來呼呼作響,將車邊厚重的窗帷吹得有如風(fēng)幡。 眼看時候不早了,算算時間,也該到了溫文博下工的時候,溫縈柔便吩咐車夫去他下工的地方拉人。 溫文博遠遠得便瞧見了馳來的那輛熟悉的馬車,他心中詫異,卻也沒有多問,只待上了車之后,將窗帷壓緊實了,才悄聲問道, “怎得又是他的車?” 平常時候,溫縈柔總是在京城的車行去坐車,雖然價格貴些,但是比起這種隨手攔截的車架要靠譜得多。 沒有看到車行的標志,所以溫文博不解問道。 溫縈柔便將今日發(fā)生的事兒都告訴了他,想了想又悄聲道, “我瞧著這車夫倒像是個靠譜的,不如明日我們試著再包他一天車?若是沒出差錯的話,倒是可以長租下來?!?/br> 其實按照溫縈柔的經(jīng)濟能力,現(xiàn)在完全可以買一輛車架,放在家中以供驅(qū)使。 可是以溫家現(xiàn)在在田柳村的地界,已經(jīng)再開辟不出來一處地兒,來做馬廄了。 再者,溫母羸弱,松兒年幼,溫文博要做工,溫縈柔要辦事兒,就算買了馬,也無人精心照料。 與其在閉塞狹小的空間中,每日聞到馬糞散發(fā)出的惡臭味兒,溫縈柔倒寧愿租馬車些。 溫文博扭頭,透過掀起的垂幔,朝外面的車夫望了望,見那車夫目光爍爍,專心駕車的模樣,由聽了溫縈柔說他是個知恩的,便也只得撇了撇嘴, “先考察他幾日,再說長租的事兒。” 馬匹腳力快,比起前幾日,回到田柳村的時間,比以前早了不少。 溫文博扶溫縈柔下了馬車,上下端詳了這車夫幾眼,“你叫什么呀?” 宋楚平愣了愣,他做足了萬全的準備,卻未給自己車夫的身份備一個名字,正吚吚嗚嗚地猶豫著說不出話來。 此時溫縈柔在溫文博的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道,“許是個沒有姓名的苦命人,你就別戳人痛處了?!?/br> “不如就喚他阿福吧?!?/br> 溫文博聽了她的話,又扭頭朝宋楚平道,“你到底有沒有名字?我jiejie說喚你叫做阿福,行不行?” 這正解了宋楚平的困境,他連忙點了點頭,喉腔中發(fā)出模糊“?!钡穆曇?。 “阿福,我們明日還要用車,你若無事,明日一早你來這兒候著,我們包你一日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