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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駙馬,真皇后 第157節(jié)

    他這么一說,言老夫人和言老將軍對視一眼,心中立刻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了。

    賀小侯爺?shù)箾]什么旁的感想,通常來說即便公主身份尊貴,但女子不承爵,就算是公主的親女兒,一般也只是個“宗室出女”罷了,有些不受寵的公主生的,怕是一輩子都見不著親爺爺皇帝一眼,自家閨女才剛出生,便白撿來一個郡主做,難道他還能不高興么?

    只是雙雙還沒滿月,連大名也沒定下來,皇帝就立刻給了這么昭顯圣眷的冊封旨意,也未免有些恩寵太過了,搞得賀顧都有些惴惴,生怕皇帝還有什么別的打算,其實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言老夫人卻沒想太多,倒是明顯對三王爺這個糟蹋了她寶貝外孫的負心漢小有改觀——

    起碼敢作敢當,也對小小丫頭負責任,倒也不必再給他扣負心漢這個帽子了。

    言老夫人的語氣rou眼可見的和緩了幾分,道:“王爺和子環(huán)的事,我們老兩口都聽這孩子說了,那天是我一時情急,待王爺失了禮數(shù),口不擇言,還望王爺別和我這老骨頭見怪。”

    裴昭珩聞言立時站起身來道:“老夫人言重了,子環(huán)因我遭險,孩子分娩時我卻不在京中,確然是我之過,老夫人疼愛子環(huán),心生不快也是人之常情,我并非不能理解,又如何會記恨長輩?”

    他這么一番話說下來,臉上還掛著一抹恰到好處,帶著幾分歉疚的自省,這么一張臉如此懇切的認錯,立時看的言老夫人心中仍存的那一點怨氣煙消云散,心覺他分明貴為親王,卻能這樣為了子環(huán)承認錯誤,且在他們老兩口面前又毫無架子,這么好的性子,若再是個女子,配給子環(huán)做妻,豈不是神仙也羨慕的好姻緣了?

    不過如今這兩個孩子既然都鐵了心要在一處,小小丫頭也生下來了,是不是女子倒也沒什么要緊的了……

    言老夫人道:“雙雙是顧兒的孩子,也是王爺?shù)暮⒆樱覀兝蟽煽谧蛉者€說給丫頭定下來一個大名,需得問問你的意思呢?!?/br>
    言老夫人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屁股已經(jīng)逐漸開始歪了,賀小侯爺在邊上卻瞧得分明,不由有些無語凝噎。

    果然看臉這毛病,絕不是從他這里才開始的,而是言家一脈相傳的老毛病了。

    聽說當年外祖母愿意違逆父命、受窮也要嫁給還未出人頭地的外祖父,便是因著外祖父生的著實是相貌堂堂、氣宇不凡、一表人才——

    賀小侯爺在床上靠著軟枕神游九天,床邊坐著的三王爺卻還在被言家二老用看孫媳婦的眼神注視。

    言老夫人道:“如今雙雙也只能落在子環(huán)的膝下,殿下畢竟還沒成婚,若是……”

    她說到這里,卻忽然頓住了,言老夫人本想說若是三王爺未婚卻冒出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兒來,以后怕是娶不著好人家的閨女了,但又猛地想起來,是了,他若是以后納了妃,顧兒可怎么辦呢?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裴昭珩卻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放下了手中茶杯,看著言老夫人溫聲道:“還請老夫人放心,我此生不會再娶任何女子為妻,亦不會納妃娶妾,只子環(huán)一人?!?/br>
    賀顧冷不丁的聽見他在自己外祖父外祖母面前這樣表白,瞬間感覺到一陣尷尬,臉好險沒紅成猴子屁股,趕忙打岔道:“這個……怎么說到這個了,八百年以后的事,外祖母現(xiàn)在cao什么心……咱們還是說點別的……”

    言老夫人卻斂了面上笑意,壓根兒沒搭理賀顧,只看著裴昭珩道:“三王爺,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可知道?”

    裴昭珩道:“我自知曉。”

    賀顧尷尬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旁邊的言老將軍顯然感受也和自己外孫相類,干咳了一聲打岔道:“雙雙的大名,我們老兩口倒有個主意,叫寶音如何?王爺聽聽,覺得這名字可妥當么?”

    “……寶音?”

    “……懷寶抱珍……德音莫違,可以警醒她日后做個品行清正、不違德音之人,的確是個好名字?!?/br>
    賀顧哽了哽,心道,外祖父和外祖母怕是沒想什么品行啊德行的,單純是覺得這兩個字湊在一塊好聽罷了……

    真是……有些尷尬。

    果然言老將軍的眼神有些飄忽,沉默了一會,道:“……既然如此,那便定了,就叫這個名字吧,等過段日子滿了月,便可上宗譜了。”

    裴昭珩點頭道:“如此甚好?!?/br>
    言老夫人站起身來,道:“既如此,我們老兩口也不打擾你們說話了?!?/br>
    又道:“我留了曲嬤嬤在公主府替你們看著雙雙。顧兒,家里無人照看,容兒一個人呆了也有幾日了,我和你外祖父便先回去了?!?/br>
    賀顧點頭稱是,便看著裴昭珩送走了言家二老,又折返回來坐到了床邊。

    賀顧道:“你坐那么遠做什么?過來點?!?/br>
    裴昭珩動作頓了頓,果然把坐著的那個梨木雕花圓凳往前挪了挪。

    賀顧心中莫名升起一點疑心,雖然他也說不出是哪里不對勁,但還是覺得今日的裴昭珩有些古怪——

    “不是挪凳子,我是叫殿下坐這里……坐床邊來?!?/br>
    裴昭珩沉默了一會,果然依言坐到了床邊,垂眸看著他。

    賀顧道:“昨日陛下那么著急見你做什么?”

    裴昭珩道:“差事罷了,現(xiàn)已辦妥了?!?/br>
    賀顧卻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的左邊胳膊,道:“你把衣裳脫了?!?/br>
    裴昭珩動作明顯僵了僵,似乎是想收回被賀顧拉住的那邊胳膊,但卻又沒有真的那么做。

    只道:“今日……這件冬衣系帶繁雜,不便隨意脫戴?!?/br>
    頓了頓又道:“……怎么?子環(huán)是想看我脫衣裳么?”

    賀顧一愣,頓時有點尷尬,道:“我……我哪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你左邊胳膊,自昨日看著便不大利索,有點擔心罷了?!?/br>
    裴昭珩望著他,“哦”了一聲,道:“……那子環(huán)是不想看了?”

    賀顧?quán)絿伒溃骸白匀灰膊皇橇恕?/br>
    說了一半,卻又猛地頓住,抬眼瞪他一眼道:“什么亂七八糟的,你跟我說實話,你這左邊胳膊……到底怎么了?”

    裴昭珩收回了被賀顧握著的左邊胳膊,輕輕轉(zhuǎn)了轉(zhuǎn),道:“沒什么,一點小傷罷了?!?/br>
    賀顧聞言睜大眼睛盯著他,連珠炮一般道:“我就知道殿下不問是不會自己提這種事的,你怎會受傷了,嚴不嚴重?到底是甚么差事?”

    裴昭珩看著他,沉默了半晌,忽道:“不是差事。”

    賀顧追問道:“什么,那是什么事?怎會弄成這樣?”

    裴昭珩答得十分輕描淡寫:“在承河殺了楊問稟的幾個屬將,收過虎符,將他押送回京了?!?/br>
    賀顧頓時怔在原地,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半晌才變色道:“你……你說什么……這……殿下殺他們……殺他們做什么?”

    三殿下為何會忽然去收拾楊問稟?

    此人私投東宮,前世就連賀顧這個太子的心腹,都是很久以后才知曉的,怎么如今……如今這一世的三殿下竟這么早就覺察了?

    而且還敢如此下狠手。

    賀顧疾聲道:“殿下怎么這樣沖動,若沒有證據(jù),你……你單把他們殺了,陛下未必肯信,搞不好還會疑心殿下,以后防備于你?。 ?/br>
    裴昭珩卻不知怎么的,忽然盯著他一瞬不錯,那眼神有點叫人發(fā)毛。

    賀顧被他盯得莫名感覺后脊梁骨有點涼,道:“……殿下看著我做什么?”

    裴昭珩道:“子環(huán)說父皇未必肯信,信什么?”

    賀顧聞言一怔,這才反應過來,眼下三殿下不該知道楊問稟是太子的人,可他——

    卻更不該。

    這一世他分明與太子毫無瓜葛,倘若知道太子私底下的班底有哪些人,這難道不讓人心中生疑嗎?

    三殿下該不會是以為他私下里和太子有什么聯(lián)系吧?

    否則該如何解釋他知道楊問稟的事……?

    可三殿下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賀小侯爺正一個頭兩個大,卻感覺到裴昭珩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胛,那力道大的有些嚇人。

    賀顧一怔,抬眼便對上了裴昭珩月下湖面一般幽深的眼。

    “子環(huán),你都記得……對嗎?”

    “不,你就是他。”

    “對嗎?”

    賀顧愣住了。

    第117章

    賀顧的呼吸凝滯了片刻,看著裴昭珩那雙少見顯得如此凌厲、咄咄逼人的漂亮桃花眼,手心一時竟都沁出了層淺淺的細汗,他心里沒來由的冒出一種近乎不可思議的猜測,不自覺的躲開了和裴昭珩相對的目光,喘了口氣道:“記得什么?什……什么我就是他?殿下……殿下在說什么?”

    他要掙脫裴昭珩握著他肩胛的那只手,身子卻又如以前那樣一對上這個人,便詭異的使不上勁,徒勞無功的扭了半天也沒掙脫,倒平白添了點欲擒故縱的意味。

    裴昭珩望著他的目色更深,那眼神像是盯準了獵物的獸類,幾乎一瞬不錯,他喉結(jié)滾了滾,低聲道:“楊問秉投靠大哥之事……子環(huán)是如何知曉的?”

    賀顧沉默了半晌,其實心里已經(jīng)開始慌了,但是面上卻還勉強保持著鎮(zhèn)靜,難得的飛快編出了瞎話,看似漫不經(jīng)心道:“我……我這些時日在家中閑著,想起在北地時的見聞,有些蛛絲馬跡確實可疑,再加上方才你說陛下命你去收了他的虎符,楊問秉收服布丹草原二部有功,這個關(guān)節(jié)上若不是牽累了太子,陛下如何會敢在這當口收了他的虎符?可見……可見……”

    裴昭珩看著他沒說話,半晌卻沒來由的輕笑了一聲,賀顧感覺到他的指腹在自己肩胛骨上輕輕摸索了一個來回,那滋味實在有些難言,他的頭皮和全身都一下子緊張和敏感了起來。

    這下終于沒辦法繼續(xù)睜眼說瞎話了,咽了口唾沫小聲道:“那……那殿下又是如何覺察楊問秉有異的?其實這事我早想尋個機會告訴你,只是自回京來一直沒有時間同殿下細說……”

    裴昭珩打斷了他,垂眸看著他淡聲道:“我早知曉此事,收了他的兵符,也并非全是父皇的旨意。”

    賀顧聞言,瞳孔驟然縮緊,驚道:“什么,那……那殿下是……是……這……這豈不要惹得皇上震怒……”

    裴昭珩道:“子環(huán)不必擔心,父皇昨日宣我進宮,便是為著問詢此事,他已都知道了。”

    盡管三殿下這么說,賀小侯爺卻還是忍不住為了他竟敢不和君父知會,便干出這么膽大包天的事而震驚。

    ……誠然,如今奪嫡之爭,已隱隱能看出風向,太子雖落魄了,楊問秉其人卻還掌著承河大營數(shù)萬兵馬,天都不知道他究竟會選擇舍了裴昭元,良禽擇木而棲,還是為了舊主豁出命去拼死一搏——

    但只要有這個可能性,他對三殿下來說,便是一個最大的威脅,且經(jīng)了年節(jié)這一番風雨的汴京城和帝后、眾臣工,確實也再經(jīng)不起一場幾萬大軍的叛亂了。

    這個關(guān)頭,無論尋個什么由頭,先發(fā)制人,把楊問秉、把他身邊那些個得用的部將全部一網(wǎng)打盡,的確是最好、也是最能規(guī)避風險的選擇。

    可……可三殿下,他如何……如何能有這般魄力?這事若是不曾提前與皇帝知會清楚,他便有這么大的動作,以老皇帝的疑心病還不定要怎么想……

    賀顧沉默了半晌,嘆了口氣,道:“皇上本事屬意殿下的,楊問秉的事,咱們也不是不能尋個其他溫和些的法子解決了,如今這樣,我只怕日后陛下會對你生了芥蒂……”

    畢竟本來三殿下為數(shù)不多的籌碼中,分量最重的那一個,便是君父的寵愛和信重。

    裴昭珩道:“父皇一向多疑多思,事已至今日田地,我與父皇早晚會如此,你不必太過憂心,他不敢拿我如何?!?/br>
    不敢?

    賀顧怔然,想抬眸去看裴昭珩,卻猛地回過神來,察覺他仍然沒有松開自己的肩。

    裴昭珩道:“子環(huán)還沒有回答我方才的問題?!?/br>
    賀顧喉嚨一緊,低頭悶聲道:“我已回答了?!?/br>
    裴昭珩搖了搖頭,道:“你在騙我?!?/br>
    賀顧一哽,道:“我……我何曾騙過殿下了?”

    也不知是不是賀顧的錯覺,他此言一出,裴昭珩捏著他肩膀的手便驟然一緊,耳畔男人的呼吸聲也急促和沉重了幾分。

    裴昭珩道:“你不曾騙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