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庭春 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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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上蒼覺得給他的磨難還不夠。 要對他繼續(xù)考驗(yàn)。 他看起來如此威嚴(yán)強(qiáng)悍??伤?,這世上也有他辦不到的事。 他在外是如此自制克己,可一旦什么事沾染了她分毫,他就會立即退化,會軟弱下來,會變回那個無能為力,又癡傻可笑的少年。 并蒂蓮花繡鞋整整齊齊地?cái)[在枕邊,他側(cè)過頭看見,目光從鞋面之上,一點(diǎn)點(diǎn)描繪出心里想過一千遍一萬遍的那個輪廓。 他咬緊牙關(guān),閉上眼,不能控制被底的變化。他難堪地握住拳,額上青筋都跳了起來。 第15章 他是如此的狼狽難堪。 他不能伸出手去,放任這無恥的念想。 他捱著那強(qiáng)烈到令人窒息的渴望。 仿佛半輩子那般漫長。 平息不了。 消解不了。 她是如此高潔不可攀玩的存在。 她是多么貞烈驕傲的女人。 不能再繼續(xù)。 再繼續(xù),一定成狂。 ** 瑗華找不到那雙繡鞋了。 原是擔(dān)心奶奶被泥水弄污了鞋子才在車中多備了一雙,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包好放在車廂座下那只描金匣子里,不知為何她怎么都找不見。 此刻坐在馬車?yán)锏拿鞴~,腳上穿的是另一雙水綠色丁香紋樣的軟鞋,慵懶地靠在林氏身上,前頭明轍揚(yáng)鞭縱馬,幾人愉悅地奔馳在林道上。 田莊管事的嬤嬤坐在車前,指著下方的一片碧綠道:“從這兒到那邊山前,這片果林都是奶奶的。等到了季節(jié),棗樹梨樹都結(jié)了果,滿山的果子香。到那時節(jié)奶奶們再來,就能吃著自家最新摘下來的果子?!?/br> 說得明箏好生向往,不過她能出來的機(jī)會不多,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想象著那樣的景色。 那嬤嬤又道:“去歲聽說奶奶易犯頭疼的病,用著人家給的玫瑰露倒覺得清明不少,我家那傻小子為著孝敬奶奶,回來后就在山頭那小塊兒空地試著種那花兒,還想學(xué)著自己調(diào)露兒油呢。” 林氏聞言不免擔(dān)心,回身問道:“阿箏,你如今還是那么時不時頭疼?” 明箏笑挽著她手臂,“哪有頭疼,我一向挺好的?!?/br> 來了田莊后,雖也沒斷了來來往往的各種事兒,但她當(dāng)真舒心不少。梁家那一大攤子事是她身為宗婦的責(zé)任,輕易放不下,可要是狠一狠心放下了,原來心里也不是多么惦記。偷得浮生半日閑,沐浴這青山綠水間的朗日和風(fēng),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變得更有生氣了。 但她知道,自己最終還是要回去的。 有些事情遲早要面對。 想到此,原本的好心情不免沉重了幾分。 ** 明箏原定住上幾日才走,可才從果林回來,就聽說梁家派人來迎了。 來的是梁霄本人。 他坐在內(nèi)室桌前,已經(jīng)飲了三盞茶水。明箏一回家,安如雪和她的肚子就紙包不住火,他還沒想好要怎么跟明箏解釋,突然就被推到這里,提前來接受審判。 林氏在外勸明箏別太固執(zhí),“有什么話好好說,夫妻是一體,別傷了和氣……”娘家人自然希望她婚姻和順,莫生嫌隙才好。 簾子一掀,梁霄就站了起來。 他搓搓手,堆笑上前,“阿箏,好幾天沒見著,大伙兒都想你了。聽說你去見管事們了?” 明箏蹲身行了福禮,不等梁霄上前,便起身直奔凈房,聲音平靜地傳出來,“有事?” “看你說的,”梁霄笑道,“我就不能是想你了,過來看看你?” 明箏沒言聲,梁霄尷尬地瞥了眼在外間忙碌的瑗華瑗姿,湊步走到屏風(fēng)前,低聲道:“阿箏,你從來不說自己想我。我離家三年多,回來后你也沒見多欣喜,好像咱倆之間,永遠(yuǎn)是我一頭熱。阿箏,你就不能對我有個好臉?就不能軟乎乎跟我說兩句話,撲我懷里撒撒嬌?” 明箏怎料到他說這個,原正在浣面,這么一怔,幾乎嗆進(jìn)了水,他聽見銅盆水響,臉上不免帶了許笑。她一向正正經(jīng)經(jīng),每每他說兩句厚顏無恥的話,她就臉紅又驚慌,特別不習(xí)慣,別扭的可愛。 他想到她的好,不免心里越發(fā)軟下來,“阿箏,你出來,咱們好好談?wù)劊课矣惺孪胍獙δ阏f,想你能聽聽我的難處?!?/br> 明箏擦凈面容走出來,正襟危坐在桌子前,取杯替自己斟了杯茶,垂眼道:“說吧?!?/br> 梁霄心想遲早都要過了這關(guān),與其讓她回去后直接面對,不如給她一點(diǎn)心理準(zhǔn)備,也免得她到時萬一生氣,再嚇壞了安氏驚了肚子傷了胎…… 他走近她,在她對面坐下,伸出手掌想扣住她握著杯盞的手。 明箏刷地站了起來,“二爺!” 她不多說什么,只立在那平靜的望著他,他仰頭對上她的眼睛,她那雙眸子生得漂亮,可看著他的眼神總讓他覺得那里頭淬滿了冰霜。梁霄原本一腔熱情和愧疚,此刻被全部澆熄。 他指頭扣在扶手上,不自在地道:“阿箏,過幾日是鄭國公府老太君生辰,你也知道,芷薇如今正說婚事,娘不是瞧上那個姓陸的?不是還在太后那兒已經(jīng)走了路子?錢都使了,好歹再加把力氣,你說呢?芷縈姐前兩天才報喜來,說身上又有了,別人家喜事,為免沖撞需得避忌,娘跟鄭老太君不大說上話,唯有你,與那些奶奶們都熟,容易親近些……” 明箏嘆了聲,語氣緩和幾分,“這事兒我記著的,還有六七日時間,到時我會帶芷薇過去。你就是為著這事來?” 梁霄偷眼瞧她,低聲道:“也不是,是我想你了,阿箏,我……” 他適才想說的“難處”,以及想要向她坦白的錯事,此刻竟有些說不出口。 見明箏臉上不見柔情,知道自己再怎么甜言蜜語也是枉然,他心下挫敗得很,沉沉嘆了口氣,“歇一晚,明兒隨我回吧,娘身上不舒坦,家里頭需要你?!?/br> 這倒是句實(shí)話,老太太已經(jīng)太久不管事,閔氏根本壓不住底下那些人,明箏不在,好些事甚至要煩擾到他這里,要他出面拿主意,他實(shí)在自顧不暇,哪有什么功夫去管內(nèi)宅那些瑣碎東西。 明箏聽他輕飄飄說“歇一晚”三個字,心里越發(fā)覺得冷,她不是沒給他機(jī)會,兩人在屋中對坐,她一直在等他開口,要瞧他究竟如何與他解釋他的“苦衷”。 她說不清,他是不是早就習(xí)慣了遇見什么都推她去沖鋒陷陣。他在這個家里,尊榮是祖上恩蔭的,官職是托關(guān)系換來的,內(nèi)宅的所有事都是她在cao心。夫妻夫妻,她什么都能做,仿佛這日子本就是她一個人在過著。 夜晚躺在床上,梁霄翻來覆去睡不著,鄉(xiāng)下的床沒有家里軟,外頭叢林密,蚊蟲也多。 明箏還在外頭不知忙碌著什么,他始終想不明白,他們之間究竟出了什么問題。 她是他妻子,不是什么陌生人。他們合該是最親密的一對,他敬重她喜歡她,她也應(yīng)該把他真正當(dāng)成夫君來尊敬,當(dāng)成男人來仰慕,當(dāng)成天來倚靠著,而不是這樣,好像他做什么都不對,時時日日要賠小心。 他不由想起某日在安如雪窗下,聽見她身邊嬤嬤為他抱不平的那些話:“…世子爺就算在在孩子的事上對那明氏稍稍虧欠了的一點(diǎn)點(diǎn),可難道他身為男人,身為伯府世子,不能納妾,不能有庶子?這是什么道理?” 安如雪太傻,竟然還在為她說話:“沒經(jīng)夫人同意擅自停了藥,不論怎么說也是我和世子不對,不論夫人將來如何責(zé)罰,我都不敢有任何怨懟……” 梁霄賭氣的想到,如今明箏還什么都不知道呢,就這樣對他橫眉冷眼,若是知道了安如雪和孩子的存在,豈不要以此拿捏他一輩子? 第16章 天剛蒙蒙亮,雁南山籠罩在一片晨霧中。 明箏簡單愉悅的幾日偷閑,在今朝畫上句點(diǎn)。她要重新走回那個深而悶的宅院,去面對她的責(zé)任,她的身份,她的婚姻。 梁霄與她并膝坐在車中。不過幾許距離,他手搭在椅上,卻不敢伸過去,把她摟入懷里。他不禁想,若是安如雪在側(cè),這般私密之所,定然要盡一切可能溫存,他們在西疆那段時日,山澗深谷、草叢泉邊,處處留下熱烈如火的回憶。 明箏像塊冰。她自己規(guī)行矩步,也絕不容人放肆胡來。 可她真是從無錯處嗎? 不見得。誰又是圣人? 路途格外漫長,對梁霄是,對明箏亦是。 好在目的地總會到。 壽寧堂前,安如雪臉色雪白,心神不寧地侯在外頭。她來到時明箏和梁霄就已經(jīng)進(jìn)去一刻鐘了,屋里的說話聲不時傳出,聽來氣氛很是輕松。 光線從南窗射進(jìn)來,茶水氤氳著清新的香氣,明箏淺淺啜了口,察覺到屋中漸漸靜下,她知道,差不多該是打破這虛假寧靜的時候了。 粱老太太給梁霄遞個眼色,后者站起身,借口公務(wù)在身退了出去。 “箏兒,霄哥兒回來有陣子了,三年多沒見,他在外頭吃了多少苦,雖瞞著不跟咱們提,也能想見到,你是他媳婦兒,凡事替他多思量,他有個什么錯處,你多擔(dān)待,就當(dāng)瞧娘臉上……”梁老太太的開場白,已盡到足夠的誠意。 明箏握住茶盞的手一頓,和緩地笑道,“娘您說哪里話,我與相公凡事有商有量,彼此敬重,哪有什么錯不錯的?!?/br> 粱老太太覺得這話頭接起來有些困難,硬著頭皮道:“是這么個理兒。箏兒,你是個好的。但凡你能替霄哥兒生個一兒半女,哪怕是個丫頭,堵了外頭的嘴他也好受些。這么些年你在內(nèi)宅,不知道外頭傳的有多難聽,霄哥兒也是沒法子……總得周全男人家臉面不是?” 明箏訝然望著她,光線幽幽反襯在她眼底,那雙眸子水潤明亮,干凈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 梁老太太別開目光,嘆了一聲,“他是承寧伯府的承嗣人,你知道自己身上擔(dān)子,不必娘細(xì)說吧?” 明箏垂垂眼睛,嘴角掛上抹頗無奈的笑,“早年媳婦兒建議在房里安排幾個人,娘也知道,相公說什么都不肯,說庶子在前,把家里的規(guī)矩壞了。媳婦兒自知有愧,不是不體諒相公和娘您的難處,若娘有相中的人,大可下定簽契,把人迎進(jìn)來,難道在娘心目中,媳婦兒會為這點(diǎn)小事皺個眉嗎?” 老太太握住她手,懇切地道:“我當(dāng)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前幾年霄哥兒不肯,那是他年歲還輕,這兩年,連他身邊幾個小子都成家有了兒女,他當(dāng)爺?shù)娜?,仍是膝下空懸,人家不笑他?如今正有個人,是他上峰在西邊就賞下的,原本伺候著房里事兒,想著回來在你跟前過了明路,再許個身份,也罷了。” 明箏放下茶,坐正了身子,“既如此,簽了身契納進(jìn)來,遲些定日子開臉兒,在房里擺幾桌過知會大伙兒,若當(dāng)真可替相公分憂,我自無二話?!?/br> 梁老太太喝了口茶,硬起聲音道:“倒也不必周折,如今人就在外頭,引進(jìn)來與你磕個頭見個禮,就算全乎了。只一則,人我早命停了藥,這事兒連霄哥兒也不知道,如今說與你聽,是知你是個通情達(dá)理的人,定能明白為娘的苦心。要不是箏兒你自個兒肚子……說什么娘也不至于走這下下步的棋?!?/br> 她身體前傾,冰涼指尖抓住明箏的手,抓得很是用力,“孩子,要怪,怪不到霄哥兒,瞧娘臉上,瞧咱們承寧伯府擔(dān)待你這些年,娘也是無法,也是為了你的聲譽(yù)著想,你萬萬莫錯了心思怪錯了人,嗯?” 明箏被她抓得手背生疼,抬起眼,對上老太太微紅的雙目。 都是精明人,她不可能猜不到老太太害怕什么,怕她心氣不順對新人下毒手,怕她小題大做故意弄沒了那肚子里的孩子,這番話連威逼帶敲打,事事把錯推給她,仿佛是梁家因她不爭氣而走投無路。 外頭已經(jīng)傳開了。早就傳開了。 坊間處處在談,說梁家見了喜??扇巳硕贾?,他們房頭從來沒這個妾,乍然出現(xiàn)了個孩子,待孩子落了地推算推算日子,就知道絕不是梁霄回來后才有的。 丈夫偷偷摸摸在外藏了女人生了孩子,肚子大起來才接回府,外頭會怎么傳,說她不容人,說她不能生還善妒。 在外她成了妒婦。在內(nèi)卻只能吃個啞巴虧,還得好生善待那女人,但有丁點(diǎn)閃失,都能把錯推到她身上,說是她心中不忿故意為之。 庶子生在前頭,像是個響亮的巴掌,時時刻刻提醒著她,是她自己不爭氣。她不能開枝散葉,卻管著梁家那么沉重一串鑰匙,任誰說句話,都能刺得她抬不起頭來。 閔氏在后輕撫著她脊背,“阿箏,你別生氣,娘這么苦苦跟你說這些話,我聽著也覺不忍,你該明白,咱們也是沒法子,實(shí)在沒法子,這都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你便是委屈些,先叫新人過了門,旁的……慢慢咱們再商量,好不好?” 明箏抬眼,老太太正在以帕拭淚,仿佛適才那些難聽的敲打并不存在。閔氏深明大義,如此心疼“低聲下氣”的老太太,從頭到尾,錯的就只是一個她,是她逼得所有人如此,是為了她所以所有人才這樣為難。 她輕輕嘆了聲,重斟了一杯茶,推向粱老太太,“娘不必自責(zé),您是長輩,媳婦兒哪會怪您。先接了人進(jìn)門,先停了藥,說起來,也不過媳婦兒臉面上不好看些,算不上大事兒。要緊先把孩子生下來,相公有后,我自然也是高興的?!?/br> 閔氏連聲笑道:“我就說嘛,二弟妹不是那等小肚雞腸的人,快,去把安娘子喊進(jìn)來,給二奶奶磕頭!” 老太太也沒料到,明箏竟如此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