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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庭春 第46節(jié)

    哈薩圖臉上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他咬了咬牙,道?:“別動她?!?/br>
    郭遜笑道?:“真想不到,您還是個情種。得,不廢話了,走?吧!”

    哈薩圖朝后?退了一步,郭遜懶洋洋抻了個懶腰,“您省省,外頭?埋伏的二十多個弓箭手為了您老人家?安心風(fēng)流快活,可熬著夜候一晚上了,您當(dāng)投桃報李,少折騰折騰大?伙,行不?”

    哈薩圖眼?底的戒備散盡,他垂眼?苦笑一聲,知道?郭遜說的都是實情,對方追蹤他非一兩日,今日既落到他們手里,定?然不可能再給他機(jī)會逃離,偷得這些日子,他也沒什么好遺憾了,只是……沒能幫她達(dá)成心愿,毀了那?姓明的女人,她終究不能如愿快活……以后?她因那?人而頭?疼之時,想到他的無能,她會氣得流淚么?

    朝陽升起,光線透過窗格照在地?上,映下斑駁的光點(diǎn)。平素并不經(jīng)常使用的正廳今日坐了兩人,隔著茶香四?溢的水霧,明思海打量著對面的人。

    他還活躍在朝堂上那?些年,對方還只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少年,縱有好的出身,也未引起太多的關(guān)注。

    十年前?入伍從軍,他走?上陸家?大?多數(shù)男人都選了的那?條路,守衛(wèi)西疆,抵抗實力最?彪悍的西夷鐵騎。

    九年前?他祖父虢國公和二叔威遠(yuǎn)將軍戰(zhàn)死,執(zhí)掌陸家?軍的權(quán)力落到他手,從那?一年起,朝堂上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這個青澀熱血、打起仗來不要命的少年,自此后?,也有越來越多關(guān)于他的傳說在世上流傳開來。

    行伍出身之人大?多粗鄙,明思海是儒林領(lǐng)袖般的人物,過往并不如何與武官往來。但他對陸筠的印象還不錯,對方斯文儒雅,樣貌也俊逸清和……想到這里,陸筠抬眼?望了過來。

    旋即明思海就在心內(nèi)輕嘆了一聲——到底是手染鮮血?dú)⑷巳缏榈奈鋵?,?雙眼?底掩不住的冷寂肅殺,若他是個尋常文官,在這樣絕對的威壓之下,怕是連話也說不分明。

    “明大?人。”陸筠咳了聲。他不大?適應(yīng)這種場合,過往與官員相處,對方自會想盡辦法找話題和他寒暄,自然也有話不投機(jī)半句多之輩,疏遠(yuǎn)就是,他絕不會主動湊上??扇缃袼星笥谌?,對方是他心上人的父親,只得矮下幾□□段,“本侯今日前?來,是想與明大?人談一談令媛明箏?!?/br>
    明思海眉頭?擰得極緊,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對方要與自己說的竟是這個。決定?見面之前?,他想過許多,或是談?wù)摮?大?局,或是商議軍事大?計,堂堂嘉遠(yuǎn)侯回京后?初次求見他,說的是什么?明箏?女兒的閨名,那?是他能直呼的?

    陸筠耐著對方疑惑中?帶著憤怒不滿的凝視,他握緊了手中?的茶盞,淡然道?:“明大?人的心情本侯明白,按理?,該求了皇太后?慈諭,邀明夫人等?進(jìn)宮詢問意見,抑或求了圣旨,請皇上出面賜婚,但事關(guān)明箏,本侯不愿強(qiáng)令其應(yīng)允,本侯想親自上門,求請您、求請明夫人、求請明箏本人的意見。若當(dāng)前?拿不定?主意,本侯可以等?,只是……還望大?人莫要因防備本侯,而匆匆為其另指婚事。”

    他指尖敲了敲桌案,波瀾不驚的面上不見半點(diǎn)尷尬,而耳尖實則早已爬上了幾點(diǎn)可疑的粉色。

    “未知明大?人可否應(yīng)承……”

    明箏走?入上院的百景閣,已有幾名來客等?候在那?,明太太見是她,含笑招了招手,“三丫頭?過來,這是你?周伯母,從東洲剛回京,特意給咱們送土產(chǎn)來?!?/br>
    這周伯母明箏知道?,是母親閨中?時的手帕交,出嫁后?多年沒回過京城,這次上京,是陪獨(dú)子科考,順便……明箏抿抿唇,上前?見禮,察覺到對方熱烈不加掩飾的打量,她心底微嘆。

    “箏兒生得真俊,跟小時候沒兩樣。你?可還記著你?誠懷阿弟?小時候你?們一塊在這院子里玩,仿佛還是昨天的事呢?!?/br>
    明箏點(diǎn)點(diǎn)頭?,溫笑道?:“伯母說得是,一轉(zhuǎn)眼?,我們都這么大?了。不過無論時間怎么久遠(yuǎn),咱們兩家?的情分還是一樣深厚未變,我當(dāng)誠懷是親弟弟一般,這些年也不時跟我娘問起他的事呢,將來成婚弄瓦,可記著叫人來報喜,好叫我也跟著樂呵?!?/br>
    她親捧了茶,遞到周夫人手里,“周伯母喝茶?!?/br>
    周夫人聽?她強(qiáng)調(diào)“親弟弟”幾個字,心里就已涼了半截,待聽?到后?面,越發(fā)明白她的意思。周夫人勉強(qiáng)一笑,“可不是,誠懷也念著你?們幾個兒時伙伴呢……”

    明箏陪坐了一會兒就借口告辭,出得上院,迎面遇上匆匆走?來的明軫,“三姐,爹喊你?去呢。嘉遠(yuǎn)侯在前?院剛走?,爹好像很生氣,臉色很差,你?是闖什么禍了?難不成嘉遠(yuǎn)侯來告狀的?”

    明箏微怔了怔,陸筠上門?

    他不會是……什么都說了吧?

    明箏沒心情再與明軫多說,快步去了前?院。

    進(jìn)了正堂,一盞茶從里頭?飛出來,瓷片碎裂一地?,傳出明思海冷冷的聲音?!澳跽?!”

    明箏抿唇,瞬間窘得無地?自容。雖然她根本什么出格的事都沒做,但她自知,她早就丟盡了父親的臉。

    世人瞧來,一個沒了夫家?的女人,就該安心守在故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她還想光鮮磊落的活著,還想有滋有味的過日子,……跟禮教里寫滿的那?些規(guī)條比起來,終究是太出格。

    明思海凝眉望著她,想到陸筠用平淡緩慢的語調(diào)復(fù)述的十年,“你?可知道?嘉遠(yuǎn)侯的心意?”

    明箏沒吭聲,她覺得窘迫難言,兒女私情之事,要怎么跟父親解釋。

    “你?可是明知道?他有心,還多次與他獨(dú)處?明箏,過往我教你?的,你?可是全都忘了?禮義?廉恥,你?還懂嗎?為婦為女的本分,可還記得?”

    這話說的極重,被父親當(dāng)面指責(zé)德行有虧,明箏滿腹委屈,可又辯無可辯,她雙膝跪在冰涼的地?磚上頭?,微微仰頭?,望著神色憤懣的父親,搖頭?道?:“女兒沒有忘,女兒一生規(guī)行矩步,謹(jǐn)記著父親教誨。與嘉遠(yuǎn)侯清清白白,并無齷齪往來。但女兒并非全無瑕疵,昔年為護(hù)名聲,隱瞞了受他相助脫困一事;前?月事故突發(fā),險些受辱,嘉遠(yuǎn)侯救了女兒,也……也有所相觸……女兒承認(rèn),并非事事遵從父親所望,若女兒更貞烈些,當(dāng)一死全節(jié),可是……父親,女兒生于世上,并不是為了活在別人制訂的標(biāo)尺里,女兒是活生生的人,女兒也會怕死,也會怕痛,父親……女兒做不到您要求的……女兒終究不是圣人。”

    明思海沉默著,他目光沉沉的望著明箏,透過她妍麗的面容,仿佛望到二十多年前?,還年幼的她。

    明太太那?時還很年輕,前?頭?生養(yǎng)了明轍和兩個閨女,明箏是第三個女兒,落地?時身體虛弱,他們傾注了許多憐愛給她。有一回她發(fā)高熱,明太太在佛前?邊禱祝邊哭,他站在角落里,也偷偷向佛祖許了愿。

    “只求三女阿箏平安和樂,愿用思海性命前?程換取……”

    光陰流轉(zhuǎn),她在他嚴(yán)厲的教養(yǎng)下長成今天這個端莊嫻淑的女人。

    她總是懂事沉穩(wěn)的模樣,她在他面前?總是恭敬服從,有多久她沒有對他說過心里話。

    此刻她用平靜的語調(diào)與他爭論名聲和性命哪個更要緊。其實不必爭,他又怎么舍得她為了些莫須有的罪名喪了命去?短暫的惱恨和震驚過后?,他已經(jīng)逐漸平靜下來。

    過往又有哪回,他不是一邊板著臉說教,一邊為她鋪平了前?路?

    明思海垂眼?撥弄著茶沫子,悠悠道?:“嘉遠(yuǎn)侯向我提了親,官媒不日便至,屆時滿城風(fēng)雨,要如何面對,你?心里該有個章程?!?/br>
    說完這句,他拂袖而去。明箏垂下頭?,眼?望聊下沉青色的石磚,陸筠他要提親……他認(rèn)真的……他喜歡她,想娶她,都是真的……

    **

    兩日后?的傍晚,陸筠從衛(wèi)指揮使司衙門走?出來,迎面看見一輛熟悉的青色穗子馬車停在道?邊。

    趙嬤嬤上前?打了個千,恭敬道?:“侯爺,煩請您隨車走?兩步,我們家?姑奶奶有話,想與您說?!?/br>
    陸筠眉頭?揚(yáng)起,有些意外她會主動來找他。

    湊近車廂,他低聲道?:“明箏,前?頭?有家?茶樓,要坐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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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車中, 明箏窘得臉上一紅。

    “侯爺。”她頓了頓,聲音聽起來不太?愉悅,“就這么說吧。”

    陸筠抿唇笑了下, “依你。”

    他這話?說得極坦然平淡,像是說“今天吃飯了嗎”那般自?然。可是聽在明箏耳中, 意味就不一樣了,好像她是個撒嬌耍賴的孩子, 跟他提了什么無禮要求, 他好脾氣好氣度地容讓著她。

    側(cè)旁趙嬤嬤聽著二人對話?, 原本嚴(yán)肅的面容浮上隱隱的擔(dān)憂。

    這嘉遠(yuǎn)侯她并不熟悉, 聽外頭的傳言, 似乎是個打仗殺人的狠角色, 但見了本人又覺著溫潤十足,待姑奶奶的態(tài)度也?和緩, 她摸不清對方脾性, 怕又是梁霄那種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人品。

    姑奶奶才從上段婚姻里頭逃脫出來, 依她的意思, 是不愿姑奶奶立刻又投入下一段婚姻的, 總得長?久考驗著, 確信對方的為人品行, 慢慢掂量著, 才好再下決心?。

    就聽車?yán)镱^傳出明箏清冷的嗓音, “侯爺昨日行事,我不贊成?。家中不會答允, 我亦不會答允,如今我才出樊籠,不愿自?縛如前, 盼侯爺體?察我的心?情,尊重我的選擇。這些?話?說來未免自?私自?大,誠如世人所見,侯爺位高權(quán)重,尊貴不凡,原該是我這種身份,想攀也?攀不上的人物??晌倚藕顮敳⒎撬子怪叄粫?qiáng)人所難,所以才斗膽有今日所請。”

    一頂高帽子扣上,若他執(zhí)意求娶,便是俗庸了么?陸筠抿唇笑了笑,這種局面他料想過,她不是尋常女人,不是一個只要他招招手示示好,就會不顧一切撲上來的人。

    他做好了被回絕的準(zhǔn)備,也?打算拉長?戰(zhàn)線,努力爭取。求親只是他作出的一種姿態(tài),他希望她相信,自?己是認(rèn)真的。

    馬車緩緩而行,街上喧鬧如故,陸筠身穿三品衛(wèi)指揮使金鱗魚紋服制,玄色妝花錦地,在日光下照射出隱隱的光輝。身邊不帶隨侍,行在心?上人車馬旁,他沒覺得自?降身份,被拒絕后也?沒有覺得窘迫,那是他心?頭的明月,本就是遙不可及不能擅觸的人物。他側(cè)過頭,目視飄搖不定的簾幕,偶然一絲風(fēng)拂來,她側(cè)顏便在涌動的邊角處透出?!安槐?fù)?dān)心?。”他聲音輕緩,一字一頓的對她說,“我沒打算強(qiáng)來。我尊重你,也?愿意等?待?!?/br>
    明箏搖頭:“侯爺,感謝您抬愛,可我真的沒有那種心?情。您不要等?,請您一定不要等?,這世間值得您眷顧的人還有很多?很多?,我不想每每看到您,就想起我欠了您,就想起您如今孑然一身,令太?后娘娘牽腸掛肚放心?不下,是為了……是為了我。我承擔(dān)不起這么重的責(zé)任,侯爺,您到底要我怎么說……”

    她有些?急切,這份喜歡實在太?沉重了,沉重到她沒辦法負(fù)擔(dān)。她要怎么說服自?己去忘記,曾有個人為了她苦苦守候了十年?,她要怎么說服自?己去坦然面對他?

    “明箏,你別急?!彼穆曇艉途徱琅f,平靜沉穩(wěn)低回的聲線,說著安撫的話?,熨貼她的心?,“令你煩擾,我很抱歉。”

    他將手掌覆在車壁之上,輕輕扣了扣,“請原宥我如此自?私,為一己私心?,置你于此境地?!?/br>
    “明箏,人生苦短,又如何預(yù)知,我還有沒有另一個十年?。過去一切是我甘愿,如今亦是?!?/br>
    他的聲音很近,近到似乎就在耳畔。隔著一重車壁,她恍如能感受到他淺而溫暖的呼吸。

    那日在水邊,她向他伸出手去,被他帶入懷中,她猶還能記起,他的溫度,他的力道……

    鬧市的喧囂被隔絕摒棄,她恍然聽到自?己的心?臟,在不受控的躍動。堅冰下逐漸融化露出頭來的是什么,她不敢去想。大概是寂寞堅強(qiáng)了太?久,面對著一份這樣深沉不求回報的情感,她也?俗不可耐無法避免的軟弱了起來。

    她沒有說話?,閉目隱在車簾圍擋住的幽閉空間,隔簾那個影子,堅毅的下巴輪廓硬朗,他說著纏綿且教人心?悸的語句,“只請你不要退卻,試著往前走,前面也?許是懸崖,也?許有美景,如果你愿意,我們一起去看看?!?/br>
    明箏沉默著,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傳來趙嬤嬤的聲音,“姑奶奶,侯爺去了?!?/br>
    明箏點(diǎn)點(diǎn)頭,說“知道了”。

    抬手掀開車簾,她側(cè)過頭來,想了想,又抽回了指頭。

    **

    轉(zhuǎn)眼夏日流去,便到仲秋,這一個多?月發(fā)生了許多?事,陸筠審訊哈薩圖,對方是個十足的狠角色,諸般刑罰加諸在身,絕口不提任何有用情報。不過陸筠自?有別的法子,放出活捉了哈薩圖的消息去,隨即便有人自?亂陣腳,順勢鏟除了幾股通敵的勢力?;菸奶?后病勢沉重,中途曾兩次傳召明箏入宮。明箏再三考量,狠下心?沒有應(yīng)允,稱病避嫌在家,一直沒有出門。后宮妃嬪自?發(fā)茹素誦經(jīng)?,沁和公?主前往迦蘭寺暫居,帶發(fā)修行為皇室積福。故而明菀這個伴讀,實則毫無用武之地,明家商議過后,決定代明菀請辭。

    仲秋當(dāng)夜,太?后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竟好上許多?,還勉強(qiáng)參與了宮中的團(tuán)圓宴,各地藩王攜家小?入宮,熱熱鬧鬧吃酒瞧戲。

    許是到底天冷著了風(fēng),轉(zhuǎn)眼慈寧宮就傳了太?醫(yī)。

    與此同?時,被接回梁府的安如雪忐忑坐在廳中,在諸多?人的盯視之下,被大夫診出了喜脈。

    明家后園,姑娘們聚在水榭中飲酒。良辰美景,花好月圓,今晚無拘無束,連一貫不敢貪杯的明箏也?多?飲了幾盞。

    飛鼓傳花,投壺射覆,翻繩斗草,小?時候喜歡玩的游戲今兒全都重溫了一回,明箏瞧著明菀等?人的笑顏也?覺艷羨。

    年?輕的時候,日子總是甜的,雖也?難免有些?為賦新詞強(qiáng)說愁的矯情,到底是無憂無慮的時候多?。

    這一個多?月她深居簡出,可陸筠卻不曾離開過她的生活?;蚴茄珠L?外出說話?,或是央那虢國公?府的二夫人四夫人出面,偶然會在通好之家的宴上與她母親明太?太?遇上,偶然又通過中人來私下邀約瞧戲辦堂會。她不知道虢國公?府的夫人們到底是怎么想的,難道所有人都支持他的選擇?以他的條件,她絕非最佳婚配人選,可那些?人好像都被他灌了迷湯似的,縱容著他對一個和離婦人百般追求。

    圣旨來到時,約莫是亥時三刻。

    明思海夫婦在上院接了旨意,商議片刻,命人去請明箏。

    上院東暖閣,明箏一面換衣裳一面聽母親囑咐。

    “約略情形兇險,怕是不好……萬一有個什么,太?后娘娘待你總是不錯的,若真錯過了,怕你要后悔一輩子?!?/br>
    “你爹跟我的意思,只要你樂意,便都由著你。陸侯爺那人我冷眼瞧著,是個不錯的,為人穩(wěn)重,妥帖,不像梁霄那么輕浮。我們沒意見,端看你自?個兒,心?里頭到底有沒有這個人?!?/br>
    明箏沉默地聽著,她明白?母親的意思,太?后最放心?不下這樁婚事,重病之際宮里頭傳她進(jìn)去,多?半是怕娘娘有所托付……

    乘上宮中來迎的馬車,大道兩側(cè)是摩肩接踵在街上慶賀佳節(jié)的人群。越過熱鬧的長?街,轉(zhuǎn)過幾個彎,前頭就是宮城。

    這處沉靜肅穆,跟適才街上的氛圍明顯是兩個世界。下了車朝內(nèi)走,一行宮嬤沒人出言,寂靜的宮墻之間,唯能聽見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各宮娘娘都侯在慈寧門外頭,翹首等?待著里頭的消息。明箏本怕自?己來到太?過打眼,到了近前才發(fā)覺,平時多?往宮里頭走動的外命婦也?來了不少。

    “阿箏,你也?來了?太?醫(yī)在里頭好些?時候了,這會子還沒消息?!毕嗍斓囊粋€夫人低聲跟她介紹里頭的情形。

    明箏挽著對方的手,沉默立在不起眼的角落。

    片刻,大殿內(nèi)終于有了動靜,皇帝身后跟著四名太?醫(yī),在眾人注視下走了出來。

    皇帝面容之上帶了些?許倦色,眾人伏跪下去見禮,他只略略擺了擺手。他沒說話?,徑直越過人群走了出去。

    太?醫(yī)向以皇后為首的妃嬪們簡單復(fù)述了太?后的病情,“娘娘剛醒轉(zhuǎn),不適宜說太?多?話?,命小?人轉(zhuǎn)達(dá)一聲,娘娘說了,請娘娘們各回宮去,不必守在這兒,如今已然脫險,只是氣力不濟(jì),過幾日大好些?,再請娘娘們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