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圣覺得這聲音柔和多了，金屬味少了些，“是啊，祖師，我從花果山來，是專程來進修魔法的，這里就是虛無閣嗎？”他四下望望，問道。

    “是啊，誰說虛無閣就必須是個閣樓？而不能是一塊，石頭？”祖師的聲音里有種笑意，好像很久沒笑了，那笑意還很陌生，仿佛一頭膽怯的名叫笑的小獸藏在那面罩后面。

    “沒錯，石頭也是閣。祖師，你為什么穿著盔甲?。俊贝笫フf出心中疑惑。

    “你這猴子，問題倒不少?！弊鎺熜ζ饋?，但頭盔上顯示不出任何表情。

    孫大圣卻心中一驚，難道他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個猴子了？已經(jīng)裝扮的很像人了啊。

    祖師繼續(xù)說，“你這猴子為什么穿著人的衣服呢？這和我穿盔甲的道理是一樣的?！?/br>
    “一樣的？”大圣摸摸腦袋，表示沒聽明白。

    “你想看我本來的樣子嗎？”祖師問。

    大圣趕緊點頭，要不然天天對著一副盔甲膜拜學(xué)習(xí)，還挺別扭的。

    “從來沒有人見過我的樣子?！弊鎺熅徛恼骂^盔，可面罩后面空空如也，那頭盔還在繼續(xù)說話，“你看，我其實是不存在的，我是一團和氣，由理性、意志和規(guī)則凝結(jié)而成。我不會饑餓，不用睡覺，不知疲倦，探索宇宙的奧義。這副盔甲就是我，這天地也是我，我是一個什么都沒有的虛無，也是一個無所不包的空洞。”

    大圣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你是不存在的？”他心里想，這祖師竟然是無頭的，多嚇人??！奇也怪哉！那他說話的聲音怎么來的呢？他怎么吃飯？怎么喝水？

    “不，”祖師重新戴上頭盔，“我既是不存在的，又是存在的；既是虛無的，又是充實的?！?/br>
    大圣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嗯，有點量子糾纏的意思?！逼鋵嵥稽c也不明白。

    祖師端詳著孫大圣，說道，“你從遙遠的花果山來，歷盡辛苦，學(xué)藝的誠心是有的。既已拜到我名下，就做虛無山悟字輩的弟子吧。你囊中空空，腦中空空，心中也空空，單取一個空字，你就叫悟空吧?！?/br>
    大圣拍手道，“好哩好哩，悟空好。祖師，我們開始學(xué)魔法吧?！?/br>
    祖師擺擺手說，“悟者，覺也，修心也。重在修心，魔法嘛，雕蟲小技爾?！?/br>
    大圣卻道，“修心歸修心，雕蟲小技也是要學(xué)的，祖師就傳授給我魔法吧。咱修心、學(xué)法兩不耽誤?！?/br>
    祖師停了一會，看著悟空，就像看著一個孩子，說，“那好吧，魔法有很多門類，包括風(fēng)、水、火、土、木、冰、雷、暗、光和靜十種，你學(xué)哪一種？”

    “全學(xué)，全學(xué)?！贝笫タ焖俅鸬?。

    “呵呵，這猴頭刁鉆古怪，貪多嚼不爛啊。這些魔法各有禁忌，相互制約，只能選其一種?！?/br>
    大圣想了想，說“那我學(xué)最厲害的那種?！?/br>
    祖師道，“魔者，magicpower也，都很power，無所謂厲害不厲害的。這樣吧，根據(jù)你的稟賦和天性，我替你選擇一款魔法吧，你隨我來?！?/br>
    祖師站起身，沿著小溪向上走去。大圣趕緊跟上，生怕跑的慢了，這祖師就找不見了。

    小溪的盡頭是一個泉眼，汩汩的往外冒水。泉眼旁邊，有一個一米見方的木箱，貼著兩張交叉的白色封條。當祖師走近，封條飄走了，木箱的蓋子就自動彈開。

    箱子里冒出一股刺骨的寒氣，一大塊透明的物體自動升起，懸在半空中。太陽才剛剛出來，霞光照到這透明物體上，里面閃現(xiàn)出許多五顏六色的光彩。

    “這不就是一個冰塊嗎？”孫大圣不屑的說。

    祖師不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那個冰塊。大圣也只好閉嘴，呆呆的看著那個冰塊，可怎么也看不出個門道來。祖師這是什么意思？

    冰塊在陽光的照耀下有了更多的色彩，但也逐漸變得慘白，它的表皮開始失去了起初的傲慢，柔和起來，又慢慢變軟。隨著陽光入射角度的轉(zhuǎn)移，冰塊上方慢慢出現(xiàn)一些水汽，冰塊的棱角變得模糊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大圣的腿都麻了，那冰塊終于化成了一灘水。又不知過了多久，那灘水也沒有了，全都蒸發(fā)了。

    祖師一直在那看著，紋絲不動，像一尊雕塑。

    大圣已經(jīng)站不住了，坐在了地上，見箱子里什么都沒有了，他才開口說，“祖師是要教給我冰字系的魔法嗎？”

    祖師的聲音里有一種穿越時空的深沉力量，語速不快，“這不是普通的冰塊，這就是整個世界啊。你要懂得這個世界的產(chǎn)生和幻滅。天下大勢，浩浩蕩蕩，四大集團，和合倡昌，寰宇內(nèi)外，行者無疆，維之又維，玄之又玄。悟空啊，記住你的名字吧，盯著冰塊看，領(lǐng)悟這個世界，修心，也別把世界放在心上，它本來就是空的。這就是我要教給你的心法。其他的東西，教務(wù)官會教給你的。我要閉關(guān)去了，你再也見不到我了，也不許對別人說起你見過我。不然的話?！?/br>
    祖師沒再說下去，他徑直往前走，一直走到泉眼里去，不見了。

    “喂，祖師，祖師，先別走啊，咱還沒說清楚呢！”大圣急的跺腳，但那泉眼只是汩汩的往外冒水，再不見祖師的影子了。

    那么大一個盔甲人，竟然能鉆到一個小小的泉眼里去！

    看來這真是魔法學(xué)校，這祖師爺真有本事，可他說的話到底什么意思呢？什么叫維之又維，玄之又玄？什么叫四大集團，和合倡昌？什么叫行者無疆？

    大圣苦思不得其解，只好皺著眉頭往回走去。

    祖師閉關(guān)之后，所有的事務(wù)都由教務(wù)長斯托芬安排。

    斯托芬是個白人，身材頎長，留著山羊胡，鷹鉤鼻，聲音沉悶，總戴著一頂高禮帽。因大圣剛來，需先修習(xí)語言課，當他興致勃勃的來到語言課教室時，卻發(fā)現(xiàn)授課老師是慧說小姑娘。

    “怎么是你？！教務(wù)長搞錯了吧？”大圣有些懷疑。

    “沒錯沒錯，我就是你的語言課老師，叫我慧老師就行啦?！被壅f笑嘻嘻的說。

    “憑什么叫你慧老師，小慧還差不多，按年齡你得叫我孫大哥！”慧說走上講臺，說道，“在這里可不是按年齡啊，是按輩分的，你這悟字輩比我慧字輩低一輩，不光叫老師，叫我慧說姑姑都不委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