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房間與顧微然萬馬奔騰的內(nèi)心形成極大反差，她蜷縮著自己，微微的顫動引起了云舒的注意。

    “微然，你沒事吧？”

    她朦朦朧朧聽見云舒的聲音，像做夢一樣。

    云舒放下書，憂心忡忡地望著她，卻沒有再多問也沒有靠近，如今每說一句話，每個動作，她都要注意分寸。

    終究是她的原因，才導(dǎo)致了這個結(jié)果。

    顏顏如此，微然也這樣。

    可她做錯了什么呢？不該施以關(guān)心？不該對她們關(guān)懷備至？

    云舒轉(zhuǎn)眸看向擺臺照片，內(nèi)疚感如夜的黑，將自己吞噬。

    顧微然漸漸恢復(fù)冷靜，困倦感像寒潮，覆滅了她guntang的yu火。恍惚間，她好似聽見云舒電話響了。

    “這么晚了，您有事？”

    “沈董的電話，我怎么敢不接。”

    每字每句都清晰地入了顧微然耳簾，這位沈董又是什么來歷？不會又是云舒的花花草草吧？

    好不容易有點困意被這通電話激醒了，不知云舒是知道她沒睡著，還是故意讓她聽見內(nèi)容，對話時沒有半點遮掩。

    “今天九點述職大會，要不改個時間？”

    云舒語氣平淡如水，就像平靜的湖面，又如永恒不變的夜空，想窺見深處，幾乎不可能。

    “如果我沒猜錯述職大會也您發(fā)起的，您對我咄咄相逼，我一直想不出理由，既然這樣，我想我們是該開誠布公地聊聊了，明天見?！?/br>
    后半段的對話，好似在針鋒相對，暴風(fēng)雨的前夕總是寧靜得可怕，云舒掛完電話，淡定地關(guān)了夜燈，這通電話如風(fēng)過無痕，沒有激起任何浪花。

    顧微然被悶得缺氧，悄悄探出腦袋，猛地吸了幾口新鮮空氣，云舒還和以前一樣，規(guī)規(guī)矩矩地平躺著，她很少翻身，也不會有夾被子、拐被子的小動作，看她睡覺會讓人忘記時間在行走，會讓人憧憬她夢里的場景，會讓人想依偎在她身邊，會讓心防不勝防地被她觸動。

    她就像童話里睡美人，透著不可探知的神秘，又讓人欲罷不能。

    知道她還沒睡著，顧微然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撩動氣流，擾到她。

    這一夜，林蘊闖進了云舒的腦海，撕開了夢境，把心底那面平靜的鏡子擊碎，讓她在東方既白時才昏昏入睡。

    這一夜，顧微然歪頭偷瞄云舒的睡顏，睡睡醒醒，犯了整夜花癡，然后落枕了。

    她在扭疼中醒來，睜眼云舒已經(jīng)不在身邊。

    天灰蒙蒙地亮著，拉開窗簾，寒霜凝在玻璃上，給視線蒙上一層霧靄。顧微然看了一眼時間，才七點半。

    云舒不會已經(jīng)起床了吧？

    脖子不能轉(zhuǎn)，她像個機器人一樣僵硬地走出臥室。家里靜謐無聲，到處不見云舒的影子，顧微然也沒了睡意。

    她百無聊賴地走進陽臺，做了幾個轉(zhuǎn)頭練習(xí)，試圖緩解落枕之疼，隨后又去了書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回憶墻，不知是心情作祟還是幻聽，顧微然好似聽見了若隱若現(xiàn)的音樂聲。

    她走出書房，尋著聲音來到那間緊閉的房前，是這里面的聲音嗎？

    顧微然手不聽使喚地握上了把手，有關(guān)云舒的一切她都想了解，這間房里是不是藏著什么呢？

    她壯膽打開了門，音樂聲漸大，透過縫隙顧微然看到了自己的鏡像。

    那是一面鏡子，隨著鏡面反射面積增大，視線變得豁然開朗，顧微然看到一個翩若驚鴻，宛若游龍的身姿，穿梭在悠揚的音樂中。

    透過她玲瓏的纖體，顧微然看到了一個舞者對身材的管理和自律，她揮汗如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無規(guī)則，無拘束，無憂無慮，是傾訴，是自我表達，所有的動作都隨心所欲，又好似渾然天成。鏡子投射出來的每個動作，都是她靈魂深處的表達。

    她好像在訴說衷腸，又好似在享受憂傷，最后那個擁抱自己的動作，像個謝幕的動作，隨著音樂的結(jié)束慢慢放下。

    這是云舒最擅長的現(xiàn)代舞，顧微然不懂舞蹈，可是她知道云舒有多喜歡跳舞。

    以前，她經(jīng)常對著家里的鏡子跳，有時候開著電視，自己學(xué)，那時候的顧微然只覺得好玩，每次都拍手叫好，做云舒唯一的觀眾。

    她有多愛舞蹈？會對一雙舞鞋念念不忘，會為一場演出魂牽夢縈，會為自己一個不到位的動作苦苦練習(xí)。

    可最后，她卻因為mama的離世放棄了，為了頂起那個支離破碎的家，親手?jǐn)財嗔藟粝氲某岚颉?/br>
    夢想折翼的人，該有多痛，多絕望？

    這間房藏著云舒逝去的夢想和無可挽回的遺憾，是她另一座心房，是顧微然走近她的第一步。

    一曲畢，云舒氣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休息，發(fā)現(xiàn)了熱淚盈眶的顧微然。

    這丫頭，什么時候變成愛哭鬼了？

    “被我嚇著了，還是做噩夢了？”云舒輕輕拭去額角的汗水，笑語動人。

    顧微然這才感覺到落在臉頰的熱淚，她擦了擦眼角，問道：“你一直沒放棄過跳舞是嗎？”

    云舒啞然失笑：“難得跳，已經(jīng)生疏了，談不上什么放不放棄，誰年少時沒點不切實際的夢想?！?/br>
    她已經(jīng)記不清上次跳舞是什么時候了，昨晚的夢境都是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真實得讓她險些以為那些失去不曾發(fā)生過。

    許是林老師在天上意識到她和微然之間的感情在變質(zhì)，所以來夢中警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