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前方山腰處的公園里，有煙火沖天而起，炸開在星輝交映的墨色夜空。

    凌灼怔怔看著。

    一束接著一束的煙花在天際綻放，他始終仰著頭，斑斕色彩映在黑沉如水的眼瞳里。

    終是紅了眼。

    第24章 試試吧

    一場(chǎng)煙火盛會(huì)持續(xù)了大半個(gè)小時(shí)，最后一束花火在天際綻放再收盡，黑夜重歸闃寂。

    凌灼低了頭，背影單薄，緊繃起的脊背線條在夜色中尤為落寞。

    陸遲歇盯著他，抽完第二根煙，扔了煙頭，走上前。

    凌灼仍倚坐在引擎蓋前，被陸遲歇攥住手臂拉起來，腳步踉蹌跌向前，鼻尖蹭過他下巴。

    凌灼紅著眼睛撇開臉，閉眼疲憊道：“你放開我吧，我要回去了。”

    陸遲歇：“真這么難過？”

    凌灼緊閉著的眼睫顫動(dòng)，沒有回答他。

    “凌灼?！?/br>
    陸遲歇再次喊他的名字：“你睜開眼睛看著我?！?/br>
    夜風(fēng)拂過面頰，終于將那些激烈情緒撫平。

    凌灼恍然睜眼，啞聲道：“陸老師是特地來看我笑話的吧？”

    陸遲歇：“你覺得是笑話嗎？”

    凌灼苦笑：“在你眼里我不就是個(gè)笑話嗎？”

    陸遲歇：“原來你會(huì)介意我怎么看你??？”

    “走吧，”他說，“難過回去我陪你喝酒。”

    陸遲歇松開手，凌灼一句話沒再說，轉(zhuǎn)身先上了車，發(fā)動(dòng)車子，駛回黑夜里。

    陸遲歇的車跟上，保持距離始終在后邊。

    回到酒店，自地下停車場(chǎng)坐電梯上樓，摁下樓層鍵時(shí)陸遲歇問身邊人：“去酒吧？”

    凌灼搖頭：“不了，我想回去睡覺?！?/br>
    陸遲歇：“這才九點(diǎn)不到，急什么，怕被人看到??？借助理的車子七夕夜單獨(dú)出去跟人約會(huì)，怎么不怕被蹲點(diǎn)粉絲看到？”

    凌灼神情漠然，對(duì)陸遲歇的嘲弄全無反應(yīng)。

    上樓回房，進(jìn)門之前陸遲歇一手將人拉至身邊，刷開了自己房間的門。

    “進(jìn)來喝酒?！?/br>
    凌灼在門邊沉默站了兩秒，跟進(jìn)去。

    陸遲歇走去客廳吧臺(tái)前，拿了兩瓶洋酒下來，示意凌灼坐，問他：“喝哪種？”

    凌灼心不在焉坐上吧臺(tái)前的高腳凳：“隨便吧?！?/br>
    陸遲歇又多拿了幾種酒，再拿出調(diào)酒工具和酒杯，開小冰箱取了冰塊和檸檬，現(xiàn)場(chǎng)給他調(diào)起酒來。

    凌灼些微愣神，陸遲歇搖酒時(shí)動(dòng)作隨性，不時(shí)將目光落向他。

    幾分鐘后一杯冰綠色鮮亮如翡翠的雞尾酒擱到凌灼面前，陸遲歇嘴角噙上笑，伸手示意：“嘗嘗?！?/br>
    凌灼低頭，酒送到嘴邊抿了一口，點(diǎn)頭說：“挺好喝的?！?/br>
    陸遲歇也給自己調(diào)了一杯，捏在手中晃了晃，問面前魂不守舍的凌灼：“今天真難過了？”

    凌灼：“……沒有?！?/br>
    “有就有，這里也沒別人，為什么不承認(rèn)？”陸遲歇盯著他眼睛，“你本來打算做什么，跟他告白？”

    凌灼又抿了口酒，尷尬道：“你別問了吧?！?/br>
    陸遲歇：“現(xiàn)在死心了嗎？”

    被陸遲歇這樣盯著逼問，凌灼只能點(diǎn)頭。

    他剛回來的一路上也在問自己這個(gè)問題，其實(shí)從那場(chǎng)煙花落幕那一刻起，他就已經(jīng)死心了，可真正要放下一段橫亙?cè)谛牡灼吣甑母星?，遠(yuǎn)沒有那么容易。

    “死心了就好，”陸遲歇和他一碰杯，“祝賀新生，往前看吧?！?/br>
    凌灼從怔愣中回神，把剩下半杯酒一口喝了。

    陸遲歇繼續(xù)給他調(diào)酒，連著幾杯下肚，凌灼大約是醉了，漸漸話多起來：“你今天，確實(shí)是去看我笑話的吧，你自己也說了是去看熱鬧，還想跟我打賭，不就是想看我賭輸了被人爽約的狼狽樣?！?/br>
    陸遲歇好笑說：“你真這么介意這個(gè)？”

    凌灼抬手敲了敲自己心口，面頰已泛起醉酒的紅暈，眼神也迷蒙了幾分：“你不來多好，你不來我還可以一個(gè)人在山上哭一場(chǎng)，被你看到我哭都哭不出來了。”

    陸遲歇擱下酒杯，看著他微瞇起眼：“你想哭？”

    “想啊，”凌灼打了個(gè)酒嗝，臉上表情卻不比哭好看多少，“我暗戀他這么久，患得患失跟個(gè)傻子一樣，自以為有希望了，原來從頭到尾小丑都是我，那么多人喜歡我，為什么他不喜歡我？”

    陸遲歇：“你確實(shí)是個(gè)小丑?！?/br>
    凌灼紅著眼看向他。

    陸遲歇嗤道：“誰叫你眼神不好喜歡他?！?/br>
    凌灼：“……你到底會(huì)不會(huì)安慰人啊？”

    陸遲歇：“我說了要安慰你？”

    凌灼一噎。

    陸遲歇再給他倒了杯酒：“死心了就趕緊忘了吧，知道自己是小丑就別再?gòu)涀闵钕萘?。?/br>
    這人嘴里就沒句好聽的，凌灼不想再跟他說，捏起酒杯。

    快十點(diǎn)時(shí)，他手撐著吧臺(tái)站起身，喝啤酒都會(huì)醉的人，這么多種洋酒混一起喝更受不了，這會(huì)兒已經(jīng)有些醉迷糊了。

    “我回去了?！?/br>
    嘴里嘟噥了一聲，轉(zhuǎn)身要走，又被陸遲歇一手拉回來。

    “你做什么？”

    凌灼皺了一下眉，倒沒怎么生氣，也沒力氣生氣，被陸遲歇拉著甚至被他一手?jǐn)堊⊙紱]察覺，就這么看著他：“我真的要回去了。”

    “你又喝醉了?！标戇t歇說。

    凌灼搖頭：“睡一覺就好了?！?/br>
    陸遲歇：“回去還會(huì)哭嗎？”

    凌灼不想理他。

    陸遲歇：“都幾歲的人了，難過了就哭鼻子，你丟不丟人？”

    凌灼渾身別扭，這才后知后覺自己被這人攬著，推了一下他胳膊：“你放手?！?/br>
    陸遲歇：“你還走得了路嗎？”

    凌灼又?jǐn)Q了眉，還想說什么，陸遲歇目光落至他被酒水浸染得濕潤(rùn)的嘴唇上，一頓，攬腰將人拉得更近，低頭親上去。

    凌灼酒醉得比上回還厲害，足足愣了好幾秒才回神開始掙扎，陸遲歇從容扣住他一只手，攬著人轉(zhuǎn)身壓往吧臺(tái)，禁錮住凌灼身體，更肆無忌憚地撬開了他唇齒，強(qiáng)勢(shì)親吻長(zhǎng)驅(qū)直入。

    渾渾噩噩間，凌灼的唇舌被迫和他糾纏，推拒不能，口腔里每一處都被那條作亂的舌舔過，他連想再咬這人一口都提不上力氣。

    憋不過氣之下凌灼嗆得滿面通紅、不?？人?，眼淚終于崩潰而下。

    察覺到面上濕意，陸遲歇這才稍稍退開些，讓凌灼稍緩。

    “你放開我?！?/br>
    凌灼咬著牙，身體也在微微顫抖，一臉都是眼淚。他原本就難過，被陸遲歇這么一“欺負(fù)”，憋了這么久終于徹底崩潰，哭得停不下來。

    陸遲歇抬手抹了一下他的臉，全是水。

    “真哭了？”

    凌灼覺得丟臉，又難過又丟臉，他不想在陸遲歇面前哭，但忍不住，鋪天蓋地的負(fù)面情緒逼得他快喘不過氣，他已經(jīng)不知道有多少年沒這樣哭過。

    陸遲歇盯著他狼狽的臉，低下聲音：“哭得丑死了?！?/br>
    凌灼閉了閉眼，但止不住洶涌而下的眼淚。

    陸遲歇一低頭，再次攫住他的唇。

    凌灼沒再試圖掙扎，他只是死死咬住牙關(guān)，不肯再讓陸遲歇得逞。

    嘴唇親密廝磨，陸遲歇也沒再試圖更進(jìn)一步，輕舔了一下他上唇的唇珠，放開了人。

    “你哭成這樣，是生氣我親你，還是惋惜自己失戀啊？”

    凌灼仍在哽咽，不肯吭聲。

    陸遲歇：“哭一頓舒服了？”

    凌灼抬起通紅雙目，陸遲歇去拿了紙巾來，抽出兩張按上他的臉：“擦擦吧。”

    見凌灼呆怔著不動(dòng)，陸遲歇略微無奈，幫他把臉上的眼淚擦了，凌灼這才似回過神，接過紙巾自己動(dòng)手。

    陸遲歇看著他的動(dòng)作，忽然笑了一聲：“我第一次親你，你給了我兩巴掌，立刻跑去漱口，第二次，你顧忌著我的救命之恩，忍著沒揍我但下了逐客令，這次哭這么傷心但沒怎么反抗生氣，其實(shí)親親也就習(xí)慣了吧？”

    凌灼：“你胡說八道?！?/br>
    “別急著否認(rèn)，”陸遲歇篤定說，“要不就這樣吧，反正你也失戀了，治療失戀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快開始一段新戀情，我不介意幫幫你。”

    “談戀愛應(yīng)該比玩單戀有趣得多，要試試嗎？”

    凌灼一愣。

    陸遲歇笑看著他：“試試吧。”

    凌灼低頭，沉默了。

    如果是之前，哪怕就在今晚之前，陸遲歇這樣的提議他都絕無答應(yīng)的可能，但是現(xiàn)在，他忽然發(fā)現(xiàn)，他好像被說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