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 錄

    張 跋

    右《元朝秘史》譯文十五卷，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從《永樂大典》十二“先”、“元”字韻中寫出。二十七年，復(fù)從仁和韓氏借得影鈔原本，校對(duì)無訛；二十八年，刻入?yún)矔?；六月十三日校畢。平定張穆記?/br>
    顧氏《日知錄》之余卷四“華夷譯語”：洪武十五年正月丙戌，命編類《華夷譯語》，上以前元素?zé)o文字號(hào)令，但借高昌書制為蒙古字以通天下語，至是乃命翰林侍講火原潔與編修馬哈亦黑等，以華言譯其語。凡天文、地理、人事、物類、服食、器用，靡不具載。復(fù)取《元秘史》參考，紐切其字，以諧其聲音。既成，詔刻行之，自是使臣往來朔漠，皆能通達(dá)其情。

    鄭曉《今言》：洪武十五年，命翰林侍講火原潔等編類《華夷譯語》，上以前元素?zé)o文字，發(fā)號(hào)施令，但借高昌書制蒙古字行天下，乃命原潔與編修馬懿赤黑等，以華言譯其語，凡天文、地理、人事、物類、服食、器用，靡不具載，復(fù)令取《元秘史》參考以切其字，諧其聲音。既成，詔刊布，自是使臣往來朔漠，皆能得其情。

    又鄭曉《吾學(xué)編·四夷考》上卷語同。

    錢 跋

    元太祖創(chuàng)業(yè)之主也，而史述其事跡最疏舛，惟《秘史》敘次頗得其實(shí)，而其文俚鄙，未經(jīng)詞人譯潤，故知之者鮮，良可惜也。元之先世譜系，史亦缺略，據(jù)《秘史》乃知太祖之大父葛不律始自稱合罕，史稱葛不律寒?！昂碑?dāng)為“罕”，方與他文一例。葛不律歿，遺言以叔父之子俺巴孩代領(lǐng)其眾，是為泰赤烏氏，即史所稱咸補(bǔ)海罕也。俺巴孩為金人所殺，諸部又立葛不律之子忽都剌為合罕，此皆《元史》所未詳也。太祖少與泰赤烏有隙，為泰亦烏所執(zhí)，欲殺之，太祖伺守者隙逃去，鎖兒罕失剌匿之家，乃得免。鎖兒罕失剌者，赤老溫之父，《史》既不為赤老溫立傳，而鎖兒罕失剌之事，亦不著于《本紀(jì)》，亦闕漏之甚者也。篾兒乞部故與烈祖有怨，聞太祖在不兒罕山，襲掠之，擄夫人宏吉剌氏。太祖求救于克烈王罕，王罕資太祖兵，與札木合合兵擊之，悉收其所掠，太祖遂與札木合合營。札木合者，太祖之疏屬，太祖幼時(shí)同嬉戲稱安答者也。居歲余，札木合復(fù)疑之，乃乘夜去，諸部多棄札木合從太祖者，遂議立太祖為成吉思合罕，《紀(jì)》皆不書。而忽書麾下搠只與札木合部人構(gòu)怨一事，系于“帝方幼沖”云云之下，此大誤也。當(dāng)太祖幼時(shí)，勢甚微弱，賴王罕、札木合二人假以徒眾，羽翼漸成，始立名號(hào)?！都o(jì)》但云“丙寅歲群臣上尊號(hào)曰成吉思皇帝”，不知成吉思罕號(hào)蓋已久矣。其后遣使誚責(zé)案彈火察兒等，謂“昔者吾國無主，汝等推戴吾為之主”者，正指此事也。先稱合罕者，一部之主；后稱皇帝，乃為群部之主。豈可略稱罕一節(jié)而不書乎？《紀(jì)》又云：哈答斤部、散只兀部、朵魯班部、塔塔兒部、宏吉剌部聞乃蠻太赤烏敗，皆不自安，會(huì)于阿雷泉，斬白馬為誓，欲襲帝。及王罕、宏吉剌部長迭夷恐事不成，潛遣人告變，帝與王罕逆戰(zhàn)于杯亦烈川，大敗之。其下文又云：宏吉剌部欲來附，哈撒兒不知其意，往掠之。于是宏吉剌歸札木合部，與朵魯班、亦乞剌思、哈答斤、火魯剌思、塔塔兒，散只兀諸部會(huì)于犍河，共立札木合為局兒罕，盟于禿律別兒河岸。誓畢，驅(qū)士卒來侵，抄吾兒知其謀以告帝，帝即起兵逆戰(zhàn)，破之。札木合脫走，宏吉剌部來降。據(jù)《秘史》則此兩條本是一事，當(dāng)時(shí)從札木合者，實(shí)有十一部，立札木合為罕，將以拒王罕與太祖也。而乃蠻泰赤烏之?dāng)。瑒t在札木合等散去之后，《紀(jì)》所書顛倒復(fù)沓，皆不足據(jù)。論次太祖、太宗兩朝事跡者，其必于此書折其衷與！嘉定錢大昕跋。

    元秘史注跋

    右順德李侍郎《元朝秘史注》一十五卷，昔太祖成吉思汗崛起斡難土兀剌河間，其雄略，以鞭笞諸部，北并欽察，西底富浪，南薄忻都，皆禹跡之所未經(jīng)，漢唐之所不征。惜哉武義宏矣，而文辭闕如，翰林集賢都鮮實(shí)錄，而私家所著若《偰氏家傳》、《玉堂嘉話》、《輟耕錄》諸書，粗舉略，罕得其詳。以移剌晉卿躬贊王業(yè)，軍書旁午，于開創(chuàng)方略，未暇手草鴻篇，昭茲來祀。致金華、義烏諸子，擿埴索涂，窘于撰述，乃取《圣武親征錄》以為《本紀(jì)》，顛倒荒略，固其宜也。顧嘗竊怪洪武時(shí)編類《華夷譯語》，既取《秘史》以紐合蒙古字，而不聞稽合同異，訂景濂、子充之闕，坐使鴻烈然，而《秘史》亦以不顯。以今觀有元開創(chuàng)之跡，首尾完具，無逾是編。顧承學(xué)之士，或亦鮮刳心焉，何者？荒荒穹漠，草昧初辟，事既不經(jīng)，詞近鄙俚，加以部居錯(cuò)雜，族屬糾棼，朵奔孛端，衍為九派；合答蒙格，匪止一人。南邨《稗說》，種別而多惑；錢君補(bǔ)亡，代遠(yuǎn)而無征。譜牒之學(xué)，戛乎難哉！又如山川脈絡(luò)，疆宇沿革，語根本則和林上都，窮荒渺則忽魯木石。臚朐故障，為龍居、陸局之異稱；金山舊庭，易阿勒、按臺(tái)之殊號(hào)。斯則張侯乘槎，窮于鑿空；甘椽奉檄，因之回車。蛛絲鳥跡，孰得而推尋者焉。自昔歲從吾師鄣南兵備，得讀順德李先生所為《秘史注》，如發(fā)受梳。如玉就理。五百年來榛蕪晦盲之逕，乃豁然昭明矣。按《秘史》有聲音而無訓(xùn)詁，蓋元初本取輝和爾字，以達(dá)國言。是書成自至元年后，輾轉(zhuǎn)翻譯，雖條理秩然，而名稱尚滋葛。順德先生精于滿、蒙、漢三合音之例，博綜稗乘，旁摭金石，而一以聲音通之，故知“客列亦惕”之為“怯列歹”，則克烈怯里之異聞析矣；知“撒里黑昆”之為“撒麻耳干”。則尋思虔、邪迷思干之轉(zhuǎn)語明矣。至如不兒罕發(fā)祥之區(qū)，巴勒諸誓眾之域，畏兀、唐兀，字近而易歧；巴兒、忽真，名同而實(shí)異。鉤心針棘之中，縣解希夷之表。辨方定位，確乎不易。以之訂證《元史》，貫通邱長春、劉郁之《記》，無不迎刃以解者，斯真不朽盛業(yè)。大路椎輪，津?qū)韺W(xué)，匪徒忙豁侖氏之功臣者已。吾師既授之殺青，貽書垂告，不勝惓惓私淑之抱，因贅數(shù)語，以志景行云爾。丁酉孟夏。華亭后學(xué)沈惟賢敬跋。

    附《尋思干邪迷思干考》：

    自《元史·太祖紀(jì)》分“尋思干”、“薛迷思干”為二，近朱民一新復(fù)據(jù)《經(jīng)世大典圖》及《明史·西域傳》以“尋思干”為今“塔什干”，“薛迷思干”為今“霍罕”，又據(jù)移剌文正《西游錄》，河中府亦曰尋思干。謂文正曾親守其地，所言必不誤，以薛迷思干為河中府者非也。惟賢竊以《西游記》證之：長春真人于仲冬十有八日，過大河，至邪米思干大城之北，太師移剌國公郊迎。少焉，由東北門入其城，有算端氏之新宮，太師先居之，后出居于水北，師乃住宮，暇日出詩一篇。《文正集》“河中春游五首”，即和其韻。長春又有詩云：“雨霽雪山遙慘淡，春深河府近清明?！痹ⅲ盒懊运几纱蟪谴笫袊瑫r(shí)名為河中府。是長春所駐，即文正建牙之域，其所紀(jì)河中土俗。視《西游錄》為詳。又其未至長松嶺時(shí)，言西南至尋思干城，萬里外回紇最佳處，契丹都焉，歷七帝云云?？勺C“邪迷思干”即“尋思干”，二名通稱。太祖于十五年夏克尋思干，后算端復(fù)據(jù)以叛，故復(fù)攻之?！对贰废群螽惙Q，因以滋歧誤也。如以尋思干為塔什干，則元祖由忽章河進(jìn)兵，浩罕在其南，何以舍此勿攻，而先取數(shù)百里外之塔什干耶？《秘史》卷十一，有撒里黑昆，卷十四搠斡兒合，李侍郎注謂即《元史·西北地附錄》之撒麻耳干，又即《太祖本紀(jì)》之薛迷思干，又即《西游記》之邪米思干，又即《西使記》之尋思干。李侍郎于蒙漠聲韻紐弄之學(xué)最精，故斠然明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