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喆學干脆站了起來，好像坐著說話氣不夠順一樣：“糾錯和誣陷，這兩碼事！組長，要是他們派個人來跟我似的和你相處段時間，就會發(fā)現(xiàn)你絕不可能干出那種事！”

    他的話讓林冬鏡片后的雙眼情緒錯綜復雜了一瞬，“二吉，謝謝你對我的信任?！庇忠惶?，阻止了唐喆學接下來的話語：“但是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不要只相信眼睛看到的東西，也不要用自己的善意去包容他人的陰暗……實話說，你并不了解我，根本無需為我的經(jīng)歷而感到不公?！?/br>
    “是么？”唐喆學頓感自尊心受挫，有種一腔熱忱錯付了真心后的失落，不滿當即脫口而出：“不好意思，組長，我從警時間短，還沒修煉到你說的那種程度，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我沒看錯你這個人！”

    林冬并沒有因為對方突然爆發(fā)的怨氣而失措，相反，他的表情更加釋然。唐喆學的信任令他心存感激，但他害怕習慣并且依賴對方的寬容。他已經(jīng)在陰暗冰冷之處蜷縮了太久，溫暖的陽光一旦照進眼睛，哪怕只有一絲光芒，他也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去追逐。

    沒人注定孤獨，但他，應該就是那個例外。

    發(fā)泄完不滿，唐喆學大步朝門口走去，拽開門沖到走廊上。沒走幾步又頓住腳步，回頭望向貼在辦公室門上、手寫的“懸案組”復印紙。隔著那道虛掩的門，他仿佛又看到林冬伏案桌邊，一點一滴地挖掘追蹤懸案線索，不求功勛榮譽，只為還受害者一個公道。

    ——我沒看錯他，他那樣說，一定是擔心跟我走的太近會連累我。

    意識到這一點，他握了握拳頭，閉眼重嘆一口氣，又朝辦公室走了回去。林冬正盯著地板上的縫隙發(fā)呆，忽聽門“吱呀”一聲響，抬眼與唐喆學四目相對——

    “跟我回家，你換下來的衣服都該洗了，那個……明兒早晨我送你去紀委?！?/br>
    樓道上清冷的燈光從寬闊的肩膀后面透出微弱的光亮，緩緩照熱鏡片后的雙眼。

    —

    兩年來林冬接受過近三十次各審查部門的約談，他已經(jīng)學會無視那些問題背后隱含的指控，只是機械地作答，毫不在意會對自己造成什么不良影響。

    反正也沒什么好損失的了。

    談話間里屏蔽手機信號，唐喆學聯(lián)系不上林冬，在車里等了三個鐘頭才把人等出來。遠遠看到林冬被工作人員送出樓門，他推開車門下去，調(diào)整好表情迎接組長回歸。

    昨兒林冬倒是跟他回去洗了衣服，但沒就他被打擊的自尊心而提出任何解釋。他也不很在乎，既然猜到林冬是怎么想的了，沒必要再糾結(jié)對方是否給個明確的說法。

    他并非傻實誠，有前車之鑒還非把自己往槍口上送?？捎H眼見過、親耳聽過林冬所承受的不公，他覺著但凡是個有血性的警察都不會視若無睹，為求自保便眼睜睜地看著同僚被罪惡之手扼住咽喉。

    接到林冬，他回頭看了眼送林冬出來的工作人員，留了個冰冷的眼神轉(zhuǎn)頭說：“組長，剛龔隊聯(lián)系不上你，電話打我這來了?！?/br>
    “什么情況？”

    林冬的語氣聽起來略顯疲憊，唐喆學猜他在里面應該是又被戳了肺管子，只好拿案子上的事來幫他分散心思：“DNA對比結(jié)果出來之前，尚無理由羈押吳昌河，他們決定先把人放了，但是會嚴密監(jiān)視。”

    “嗯，你再催一下技術(shù)那邊，讓他們盡快出結(jié)果?！绷侄f著，抬起手，“哦對了，二吉，待會吃完飯陪我去趟醫(yī)院。”

    “哪不舒服？”唐喆學立刻緊張起來。

    “不是我，是……”將手搭在車門上，林冬垂眼搖搖頭，“有位在事故中犧牲的戰(zhàn)友，他母親查出癌癥了，我想去看看她?！?/br>
    “他們剛告訴你的？”

    見林冬點了點頭，唐喆學當即明白對方并非疲憊，而是傷感。抬手扣住林冬的肩膀，他用力握了握。

    “待會找個地方買束花吧?！?/br>
    —

    進病房前，林冬去醫(yī)生辦公室找了趟管床大夫。唐喆學聽他問的患者名叫聶瑾芳，身患肝癌。按大夫的意思，發(fā)現(xiàn)的早，沒轉(zhuǎn)移，做完手術(shù)，五年生存率還算樂觀。

    聶瑾芳住三十二床，在走廊盡頭的雙人病房。抱著唐喆學特意挑選的康乃馨花束，林冬站在病房門口，隔著門窗玻璃朝里面望去。順著他的視線，唐喆學看到一位身材瘦小、發(fā)色花白的女人靠坐在窗邊，背沖他們。

    遲疑許久，像是終于鼓起了勇氣，林冬抬手輕叩兩下虛掩著的門，將花束抱到胸前幾乎遮住下半張臉的高度，緩步走進病房。

    女人聞聲回過頭，空洞的眼神在看到林冬后瞬間充滿敵意，繼而面色漲紅，爆發(fā)出與那瘦小身軀全然不相匹配的嘶吼——

    “滾——你這個殺人兇手——滾！”

    眼看對方抄起保溫杯就砸，唐喆學立刻將失神定格的林冬拽向身后，結(jié)結(jié)實實替他挨下那燙熱的恨意。

    TBC

    作者有話要說：嗯……我不說了留給你們說吧

    《為什么沒有207》那個番外我寫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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